午會才散會,大家走出會場,紛紛將自己的手機打開,邵寧市大部分領導的手機都叫了起來,鈴聲各異,但聽了電話之後,大家的臉色差不多,蒼白、憤怒。
樂兒也接到了電話,電話是豐殊雅打來的,他趕緊跑到一邊。
“殊雅,給我打電話,是想我了?”
樂兒看到是豐殊雅的電話,開了句玩笑。因爲這一陣豐殊雅不太理他,從不給他打是話,就算是他打電話過去,也最多是短短地嗯啊幾句,而且有些冷冰冰的。
有時候爲了能多說幾句話,他不得不死皮癩臉的。
“死到一邊去!”豐殊雅笑罵了一聲,“還有時間樂呵,隆山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麼子大事?”樂兒一驚。這裡在開人大會議,那邊出事,有些不可思議。
“馬長髮帶着兩百多輛車,把縣政府堵住了!”
“這……殊雅,你在開玩笑?”樂兒.有些不信了,笑了起來,“他吃多了沒茅廁,撐住了?”
“你還有心開玩笑,這裡都鬧翻天了,真是的!”
“馬長髮真的帶着車把縣政府堵.住了?”樂兒聽語氣,聽出豐殊雅說的不像是玩笑話。這下確實吃驚了,“他爲麼子這樣做?發癲了?”
“唉,這也怪不得他。”
豐殊雅把了解的情況細細地.說了一遍。樂兒越聽越氣憤,這不是明顯竟對他嗎?運水泥與磨料及磚的車徵收車管費,隆山縣只有他有水泥廠,磚廠也是他的最大。
他不由得把眼光瞄向也在接電話的同龍騰,不知.道是怎麼得罪了這傢伙了。他不由得火氣升,眼光中就帶了惡恨恨的神色,恰巧高龍騰的眼睛也向他瞄來,兩的眼光碰在一起,高龍騰的眼光中也似乎帶有怒火,當即兩人的眼光就碰出了火花。
不過,也只是這一碰而已,樂兒迅速扭轉了頭。
“樂兒,你趕緊讓馬長髮回去,不然只怕要吃虧的。”
豐殊雅有些心急。她知道馬長髮與樂兒是好朋,.她怕樂兒的朋吃虧。
“殊雅,你不要管這事,什麼事都不要管。”樂兒的臉.色陰沉沉的,有些可怕,“你現在只是一個副縣長,縣裡有多少比你官大的呢,還輪不到你擔心嘛,只管放寬心坐在辦公室裡,也裝裝樣子與別的人那樣看起來着急就行了。其餘的事,我來搞定。他們鬧他們的,只要不打不砸,就不用擔心。”
豐殊雅本來怕.馬長髮他們出事,只想一心把事情平息下來,聽了樂兒的話,知道了樂兒的用心。
現在該急的不是她,應該是高龍騰與唐清明他們。出了這事也許是好事,最少可以給高龍騰他們敲敲警鐘,讓他們別胡作非爲過分了。更何況,高龍騰他們出臺的這個管理費收取項目,不正是竟對樂兒的嗎?
“嗯,我知道怎麼作了。”
豐殊雅有些鬱悶地應了一聲,然後兩人掛了電話。樂兒收了電話,悶着頭往前走,恰巧高龍騰也陰沉着臉,悶頭橫走過來,一下撞在了一起。
高龍騰擡頭看見樂兒撞了他,大怒。
“你瞎眼了啊?”
樂兒本來就氣得夠嗆了,被高龍騰撞了,還被他罵,頓時惡向膽邊生。
“你罵誰?”樂兒大聲吼起來,“你個四眼狗,不知道好狗不擋道啊?”
高龍騰一下愣了。
“你……你敢罵我?”
“就興你縣委記朝天,想罵人就罵人?不興我們普通老百姓還句嘴?”樂兒正要找他出氣呢,“你自己看看,倒底是哪個瞎眼了,我向前,你橫撞過來幹嘛?”
他從縣裡徵收車輛管理費這件事,已經看到,這個縣委記是徹底要收拾他了。就算再忍讓,也不會有什麼太好的效果,不如鬧一鬧,最好把這個縣委記的名聲鬧臭,把他趕出隆山去。
而現在,正是好機會。縣裡在鬧,這裡再給他鬧一場,看他怎麼收場。
從這點看,沙樂兒做爲一個優秀企業家,還是不夠格啊,當然更不懂官場的一些潛規則了。當商人,是永遠不能與官家作對的,圓滑、隱忍、長袖善舞纔是優秀商人的應有品格。他這樣做,只會給自己找麻煩。
不過,他終究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就算再成熟,也有他的侷限性。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穩住,那就有是他有些不正常了。
高龍騰哪能讓一個普通農民這樣罵他?正想再開口,卻看到了市委江記的如刀目光。他這才霍然一驚,同時看到了許多目光投向這邊。這裡不止是自己市裡的人,還有許多別的市裡的人,那些眼光裡,有各種各樣的內容,但大部分都是不屑與譏笑。
一個縣委記,在這樣的場合,與一個普通人大代表鬧成這樣,而且是他先口出惡言,不說對錯,首先就是他沒有縣委記的氣度,更沒有縣委記的腦筋。
這樣的人也能當縣委記,這是另一種目光裡的東西。很多人在搖頭。當然,也有許多冷漠的目光。
樂兒看了一眼江記的目光,知道不能再過分了。又恢復了陰沉的臉色,不理任何人,氣沖沖地向前走去。黃銀海想喊住樂兒,但張開嘴,硬是沒有喊出聲音來。
“今天中午不要吃飯了,先開會!”
江記臉色陰冷地看着高龍騰。黃市長臉無表情,但眼中露出譏笑,只是沒有人能看出來而已。他高興,高龍騰這是在給江記丟臉,而且,丟得大了。
大家都冷冷地走向車。樂兒已經開着自己的車,早就離開了。
到了酒店,樂兒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給馬長髮打了個電話,佈置了他們怎麼做,然後,就默默地坐在沙發喝茶。
而酒店分給邵寧市的小會議室裡,人大代表們都臉無表情的坐下了。幾個民間來的人大代表還無所謂,以江記爲首的幾個領導,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遠在隆山,那裡正在鬧事。而且這是人大會議期間,一旦給省裡知道,江記只怕在邵寧市很難坐穩了。隆山的事還沒有想好怎麼處理,這裡高龍騰與沙樂兒鬧了起來。
說不定,這事就與隆山聯繫了在一起。高龍騰出臺了收取運輸管理費,而且,只收取水泥、磨料與紅磚的運輸管理費,那不是完全竟對沙樂兒嗎?這個高龍騰爲什麼與沙樂兒過不去?有仇?
江記臉色變換,不過,他沒有時間想這事情了。
“大家都來齊了嗎?”
江記的語氣有些陰寒。這裡只有市裡的幾個領導及隆山的人大代表,其餘縣的代表都去吃飯了。現在隆山鬧事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像……只有沙樂兒同志沒有來了。”
他旁邊的一個人大代表說了一聲。
“黃銀海同志,沙樂兒是怎麼回事,怎麼沒有來開會?”江記不看高龍騰,而是望着黃銀海,“你沒有通知他嗎?”
“是的……我這就去通知他。”
黃銀海走出會議室,給樂兒打了個電話。
“麼子鬼會議,不我開,不關我的事。”
樂兒的氣還沒有消。
“樂兒,快下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你要知道你現在的身份不同,還有那麼多工人要依靠你,隆山的經濟發展還要依靠你呢。”黃銀海笑着,“再說,你總不能讓我爲難,剛纔江記點我的名通知你。”
聽了黃銀海這句話,沙樂兒才冷靜了點兒,下樓來了。
黃銀海與樂兒進了會議室。會議室裡沉悶的氣氛,讓人壓抑無比。江記看着樂兒進來,擡起頭看了他一眼。雖然有冷芒,但還算是比較溫和。
“現在來齊了,我想,現在大部分同志應該知道我們爲什麼在這裡開會了。”江記掃了高龍騰與黃銀海一眼,“此時,我們省人大會議正在勝利召開,可是,在我們市,在隆山,卻出現了大鬧縣政府的事情,而且,到現在還沒有解決。”
他又掃了一眼隆山的幹部與代表們。
“你們說,這是什麼性質的事件?這簡直是在給我們市抹黑,要是這事鬧到了省人大,我們還能不能坐在這裡開會?我們還有沒有臉坐在這裡開會?”
“我們現在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這次事件,現在隆山的同志說說你們的辦法。”
他的語氣是嚴厲的,眼神也是嚴厲的。黃銀海低下了頭,大家的眼睛,落到了高龍騰的身。
“高龍騰同志,你先說說。”
“我以爲……我以爲這事……”高龍騰哪有什麼解決辦法,他看了一眼沙樂兒,眼中顯出恨意,“我以爲這事,沙樂兒要負責任,我懷疑這事就是他在背後主使的。”
沙樂兒愕然,大家都愕然望着高龍騰,接着又把眼光看着沙樂兒。
沙樂兒先是愕然,接着怒火升騰。
“你……你個狗的……”沙樂兒都失去了往日的冷靜,“你個雜種放狗屁,我看比狗屁都還臭……今天,你不給我說出個一二三四來,我跟你沒完,這裡說不清楚,我跟你在人大會議說,我到要看看,還能不能找到個說理的地方,是不是你能一手遮天了。”
沙樂兒雖然有些失去了冷靜,但還沒有失去理智,趁機給高龍騰扣了個帽子。大家都沒有想到高龍騰在這個時候,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高龍騰同志,說話要有證據,這話也是亂說的嗎?”黃銀海終於忍不住了,“沙樂兒同志是我們縣選出來的人大代表,你做爲縣委記,怎麼能夠這樣信口開河?”
江記氣得要死,有些臉如死灰的樣子。他就不明白,省委常務副記把侄兒交給自己,交給自己的怎麼就是這樣的貨色?
這樣的人來當縣委記,這不是在打自己的臉嗎?
黃市長卻在一邊冷笑着望着江記,江記看了一眼他的冷笑的臉,更是氣惱。
其實,高龍騰也不是蠢,而是根本就沒有基層當領導的經驗。他本來大學畢業才五年時間,先是在省直機關,只四年就升爲副處級,其實,哪裡是有能力勝任?只不過是因爲後面有靠山而已。
在省直機關,後面有強硬的後臺,當然好混,不用動腦筋也能混得有聲有色,不但不用看級的眼色,級反而要看他的眼色。也因此養成了飛揚跋扈的性格,不把下級放在眼中,也不把級放在眼中。
又是家裡的獨苗苗,父母把他寵壞了,在社會又同樣受寵,哪裡知道社會的複雜?他大伯也是因爲自己眼看就要退居二線,只好從速培養他,硬把他塞到了自己的老下級,邵寧市江記的手裡。
江記實在是拿到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但在此期間,隆山的事情,已經危及到他江記的地位,如果解決不好,他下面的位置有可能搖動。再也顧不得老級了,近的謀不好,哪裡還能謀遠處?
高龍騰還想說什麼,江記向他擺了擺手。
“高龍騰同志,你現在可以退會了。”江記淡然地說,“你現在去吃飯。”
聽了江記的話,高龍騰臉色深紫,騰地站了起來。
“江記,爲什麼?”
“爲什麼?你說爲什麼?”江記大爲光火,聲音很高,但接着聲音又平和下來,“你現在出去,過幾天,我會去與高記彙報的。”
聽了江記的話,高龍騰一下臉如死灰。江記嘴裡的高記,可不是他這個縣委記,而是他大伯省委常委副記。
“好,我出去!”
高龍騰氣沖沖地出去了,但出去之前,惡狠狠地瞪了沙樂兒一眼。
“幼稚,實在是幼稚啊!”
高龍騰剛剛出去,黃市長就冷冷地來了一句。
“老黃,你也不要幸災樂禍?”江記苦笑着望着黃市長那老狐狸一般的臉,“要知道隆山的事情可是你政府的事情。”
“老江,我哪裡幸災樂禍了?”黃市長笑起來,“其實是非常好處理的事情,就看我們的處理態度了。這一切都是高龍騰搞出來的,你說呢?”
“現在不是討論責任問題。”江記又冷冷地說了一句。
“唉,事發有因啊。”黃市長轉臉向黃銀海,“黃縣長,你們縣怎麼就搞出個這樣的餿主意?爲什麼那樣收運輸管理費?一車水泥就收一百元運輸管理費,也太離譜了?”
“我也不知道啊?”黃銀海委屈地看着黃市長,“現在,我們縣政府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權利,縣常委形同虛設,高記說要怎麼就怎麼,常委不通過他拍桌子,說出了事他負責,他是記,我們還有麼子說的?收取管理費的事,我也是才知道的。”
聽到黃銀海的話,市裡的兩位最高領導都大吃一驚。
“亂彈琴,讓你當縣長,就是白拿工資?”黃市長勃然大怒,“你們爲什麼不向市委市政府反應?”
“黃市長,我們也有難處啊。”黃銀海苦笑着說,“我們反應來,你們又要說我們黨政不團結了,高記那麼強勢,一切都由他負責,我們還能說麼子呢?工業園區收管理費,政府要改換形象向各企業捐款,這次收取運輸管理費,都是他與唐清明搞出來的,我們沒有一個人同意的,他們硬馬啊。”
黃市長臉色難看地望着江記,其實,他是知道一些情況的,只是一直沒有發難,而現在正是發難的好機會。
“江記,看來把隆山縣政府撤了算了,隆山縣常委也撤了,還虛設着有什麼用?”
他陰沉地看着江記。
“老黃,先不要糾纏於這個問題,等一會兒再說這個,現在先解決問題。”
江記如何不知道高龍騰在隆山的事?他早就警告過幾次了。只是高龍騰獨往獨來,也沒有把他的警告放在心。
“那好辦啊,只要撤了收取運輸管理費的決議,那些鬧事的司機還有什麼鬧的?”
“黃市長,只怕沒有這麼簡單。”黃銀海苦笑着,“收取管理費的執法隊打傷了司機,而且聽說打得挺重的,現在住在醫院昏迷不醒呢。”
“執法隊是些什麼人?怎麼還打人?”江記直瞪瞪地望着黃銀海。
“我聽縣裡的同志彙報,唐副縣長親自招的隊員,大多數是街的無業混混兒,打架鬥毆那是常事。”
“亂彈琴,真是亂彈琴。”江記望着黃銀海,“老黃,這個唐清明,原來在邵西縣,也沒有這樣,沒有聽說他亂來啊?”
“在邵西縣他敢麼?”黃市長陰沉着,“那裡哪有他說話的權利?現在,他以爲自己抱了粗腿了,還不囂張一下?”
不言而喻,都是高龍騰搞的。
“既然打傷了人,那就醫人嘛。”江記沒有再在這事糾纏,“銀海同志,你趕緊安排,撤銷收運輸費的條例,傷者由政府出醫療費,讓他們先散了,後面的事,再商量。”
黃銀海聽到江記的話,趕緊往隆山打電話。但打着打着,眉頭又皺了起來。江記與黃市長聽着,臉怒氣又升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