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鎮不大,只有橫豎交叉的兩條街道,不過相較於莊戶零散錯落的趙家莊來說,已經繁華太多。
在圍觀的人羣后看了陣賣藝把式,在把式師傅收錢前悄悄走開,又站在一家茶肆外聽了一會兒免費的評書,在夥計上前問他是否需要安個座時搖頭離開,這些舉動都充分暴露了趙碩本質上還是一個農夫。
不過趙碩也不是一個子兒也沒有花,手上拿着幾個大肉包子邊走邊吃,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橫街的街尾。
這裡有着鎮上唯一的酒樓,兩層樓高,門口挑着青紅相間的幡子,傳來酒肉香氣的同時,也從二樓上傳來絲竹之聲,還有隱隱約約的女子笑聲,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
這也是這些小鎮上酒樓的一個特點,除了酒食生意以外,大多也爲方圓百里的地主老財,額外提供一些休閒娛樂活動。
聞到酒樓中傳出的酒肉香氣,趙碩突然覺得腹中飢火更炙,手上以往少有機會吃到的白麪肉包,到了嘴中也是味同嚼蠟。
這是他身體的自然反應,煉體需要極大的氣血能量,肉包自然不比大魚大肉,他還並不知道,即使是元神沒有覺醒的普通人煉體,也需要經常靠人蔘、烏雞這些食材進補。
“豬弄的,難道俺肚裡的饞蟲也知道俺入手了五十兩銀子,也想沾一沾葷腥?”
趙碩暗罵一聲,將肉包丟給了腳下一隻搖尾乞食的流浪狗,大步踏入了酒樓之中。
捨不得花錢不代表一毛不拔,趙碩心智已開,雖然一些地方還體現了他的小農性格,但不會糾結於這些問題。
酒樓夥計雖見趙碩相貌憨直且穿着粗陋,但他在這個小鎮上也算是迎來送往,見識過不少這類不修邊幅的客人,因此也是熱情的將他迎入門內,問道:
“這位客官,樓上還是樓下?”
這夥計說話時臉上帶着熱情的笑容,趙碩卻還從中看出一猥瑣意味,畢竟此刻未到飯點,這夥計定是將他當做了前來玩耍的客人。
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趙碩臉不由得有些赧紅,這卻不是他故意爲之,而是因爲他以往老實本分,也根本沒有那些閒錢,哪裡有過這些見識,實實在在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趙碩膚色較黑,臉紅也不大明顯,只是悶聲悶氣道:
“俺只是來吃飯的,有肥雞殺一隻來,再把上好牛肉切上一盤。”
這夥計也是成了精也似的人物,見趙碩言行舉止和他的粗陋打扮搭配得渾然天成,根本不似那些家中豐厚但是不喜華服的人物,眼中便閃過一絲懷疑神色來。
這絲懷疑神色非常明顯,即使放在元神覺醒以前,趙碩也一定能看出看懂,因此他將眼一翻,似乎有些氣急敗壞道:
“你這廝狗眼看人低,俺有銀子,肥雞牛肉只管端上來。”
說罷,趙碩從懷中取出一塊約莫一兩左右的碎銀,拋給了那個夥計,而隨着銀子丟出,他眼中也恰當的流露出一絲肉痛表情,也是被這個夥計收在眼裡。
這些卻是趙碩故意爲之,本色演出甚至還加上了一些誇張放大,這是他認爲人性本惡後的一個防備行爲,刻意讓人對他產生輕視的心理。
這番表演之下,夥計果然將趙碩看做偶得一筆財富的農夫,只是到鎮上來長長見識,飽飽口福而已。
認定此處之後,這夥計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但他顯然也信奉有錢便是大爺,還是周道的將趙碩引到一角坐下,大聲招呼後廚上菜。
趙碩要的也就是這個效果,只要別人不來招惹他,他便會是那個質樸老實的農夫,但當別人想要再次欺辱到他的頭上,必將會受到他的加倍奉還。
如果他的力量無法做到這一點,那麼,他將會是一條蟄伏起來的蛇,不停積累自己的毒液,最終發出致命一擊!
夥計在給趙碩斟上一杯茶水後便走了開去,現在雖未到飯點,但生意竟然也很是不錯,樓下的桌子已經坐了七八成。
趙碩端起茶杯,水汽遮住了他眼中一絲飛速掠去的詫異,這樓下坐着的大半食客,大多衣衫鮮明,配飾華麗,顯見非富即貴,看樣子便不似潘家鎮這般小地方上的人物,他們面前都擺着豐盛的席面,但沒幾個動筷子,只是高聲談笑,飲酒作樂。
但趙碩細聽之後便已明瞭,這些人竟都是爲了一個女子而來,那女子便是這酒樓的當家紅牌。
這女子花名喚作暖玉,趙碩自然品不出這名字中的味道,因此無法理解樓下這些貴人們臉上的猥瑣笑意,但他心中卻是頗爲不屑道:
“這幫傻子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訛傳,潘家鎮這般小的地方,能有什麼好貨色,最多比七叔他家娟子好看點。”
這也是趙家莊乃至潘家鎮這個農戶集散地的一個特點,這些農戶家的女眷,即使是待嫁丫頭,也大多都是粗糙的農婦形象,趙碩想到的自然也很有道理。
知道了這些貴人們純屬閒得發慌,趙碩也自不去理會,這時他的牛肉和肥雞也陸續上桌,索性埋頭開吃起來。
這酒樓雖然只是在潘家鎮這般小的地方,吃食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單調簡陋,但趙碩以前畢竟過得清苦,不曾像這般奢侈的大魚大肉,因而也是吃得極爲香甜。
待到又叫夥計切上兩盤牛肉並吃光之後,趙碩方纔感覺到飽意。
這一頓,趙碩竟是吃掉了一隻肥雞外加六斤牛肉有餘,而看到那夥計問他索取追加五枚銅錢的怪異眼神,他也知道,自己吃的分量,實在是有些駭人。
其實這也是因爲趙碩無人指導,要是這些食物能夠搭配上當歸、人蔘等藥材,便可以大幅減少進食的分量,而且進補的效果還要好上許多,但這些藥材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貴,以他囊中現在還不到五十兩的銀子,也實在經不起幾次消耗。
但現在好歹已經吃飽,眼見外面天色已經擦黑,趙碩便拍拍肚皮站起,想着去外間找一處地方住宿,這酒樓雖然也提供這項業務,但附加服務他卻是一點興趣也無。
“樓下那位小哥,怎麼不上來坐坐呀?”
正要走出酒樓大門,卻有一道女聲突然傳來,趙碩下意識的聞聲望去,恰好見到酒樓樓上探出一個女子的身影,含笑向他看來。
“暖玉姑娘出來了!”
樓下的食客們一陣喧譁,楚祤心頭詫異,凝神看去,卻見那女子穿着一身鵝黃衣衫,烏壓壓的長髮用髮帶簡單束起,面上略施粉黛,看來不似歡場女子,倒是極爲清純柔美,散發着一種獨特的魅力。
這個女子出現以後,趙碩感覺到樓下的食客們呼吸都粗重了幾分,他甚至看到一個穿着華麗員外服的胖子,嘴角不自覺的流下了涎水。
雖然心下極不確定,但見那女子笑盈盈望着自己的模樣,趙碩在左右望了望後,也是確定了這個女子是在叫自己無疑,有些納悶的站住腳,向樓上回應道:
“這位大姐,喚俺做甚?”
說話間,趙碩又有些臉紅,這女子一顰一笑間都帶着無邊的魅力,與他以前見過的農婦相比,根本就是天壤雲泥的差別,他根本不曾有過這般經歷,不可避免的有些羞澀與興奮。
趙碩的口音引得這女子一陣掩口嬌笑,她似乎對外表粗陋的趙碩情有獨鍾,樓下那些等待良久的食客們一陣譁然,都是極爲嫉妒的看向了趙碩道:
“憨人有憨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