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難更改的東西,應該便是人的秉性,當初若非趙碩經歷了事關生死的欺騙,更兼蛇妖殘存元神與他發生了融合,即使活一輩子,他也只會是個老實巴交的農夫而已。
正因爲此,趙碩絕不相信,以餘濤那般深沉的心思、毒辣的算計,會突然之間真個兒幡然悔悟,故而他認定了餘濤是在以退爲進——
要知道,餘濤看來極爲誠懇的道歉,乃是當着場中衆人之面,如此一來,趙碩若仍繼續深入追究責任,便會顯得氣量狹小。
如此,趙碩心頭冷笑一聲後,卻是開口淡淡道:
“餘掌門,俺一貫與人爲善,當初同令公子動手,可說只是迫不得已,此番既然餘掌門已認識到了不妥,俺也絕不會太過相逼。”
話到這裡,趙碩已明顯表明了不會深究之意,但他緊跟着卻又話鋒一轉道:
“不過依俺看來,紫微天星派畢竟是西牛賀洲的正道領袖,餘掌門再如何醒悟得快,也終究曾立身不正,此刻也不再適合擔任其掌門。”
趙碩分明乃是一個外人,卻對紫微天星派的掌門指手畫腳,顯得頗不合適與霸道張揚,但此番場中衆人於竊竊私語間,反而都只在稱讚他的氣量寬宏,顯見對此沒有絲毫異議。
而與衆人相比,餘濤聽得趙碩先鬆後緊之言後,卻仍無多餘表情,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道:
“趙殤主胸懷大度,餘某感激不盡,這紫微天星派的掌門職務,便是趙殤主不提,餘某也無顏繼續擔任,待儘快選定繼位人選後,便行禪位讓賢之舉。”
不得不說,餘濤擺出的模樣,當真可說是誠心懺悔一般,但趙碩卻是暗自哂笑一聲,心頭更爲篤定道:
“有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以餘濤睚眥必報的秉性來看,如何會安心接受身敗名裂的命運,此番以退爲進,必然還藏有下招!”
似乎乃是印證趙碩心頭所想,便在這時,餘濤表明將盡快退位之後,便又是向趙碩拱手躬身道:
“趙殤主,餘某此前種種所爲,只是一己私仇,與紫微天星派無干,故而能否請趙殤主給點薄面,到內城中去做做客,讓餘某在卸任掌門之位前,再行置酒賠罪一番,傳出去後,也能使紫微天星派的名聲少於受損。”
聞聽此言,趙碩已然心下雪亮,猜到餘濤此番若有所圖、便必在那所謂賠罪酒中,不過卻仍是點頭微笑道:
“一碼事歸一碼事,俺自踏上西牛賀洲後,常見紫微天星派爲萬民開壇祈雨、又或做法驅洪,與純陽仙宮的沽名釣譽有着本質不同,此番自當儘量維護紫微天星派名聲不墜。”
聽得趙碩開口答應,餘濤眼中終於現出了一絲喜色,卻是環顧四下吩咐道:
“且在攬星殿備好一桌酒宴,待本座陪趙殤主好好遊覽內城一番後,再來向趙殤主好生請罪,以極力挽回我紫微天星派的名聲。”
餘濤此刻畢竟還未卸任,加之已初步得到趙碩諒解,故而那些紫微天星派的弟子聞聽吩咐,略一遲疑後,還是齊聲應了下來,而餘濤便也是躬身示意,請趙碩隨他遊覽內城。
這西牛賀洲的風土人情,與東勝神洲有很大差異,故而趙碩也不管餘濤到底有無算計、有何算計,與他同行之時,卻是開口笑道:
“天星城乃西牛賀洲第一雄城,當中無數精巧建築、奇異風貌,讓俺很是開了一番眼界,想來這內城之中,必定有着更多驚喜。”
餘濤此刻似乎也撇去了多餘心思,聞言呵呵一笑,便也是一路介紹着內城的各種特點、西牛賀洲的奇異風俗之類,而趙碩也是聽得不斷點頭,兩人間的氣氛看來倒是極爲融洽。
但在這個頗顯悠閒的過程中,牛霸天卻是顯得分外的忙碌,只見他時而不經意般出現在趙碩視線裡、時而討好的爲趙碩遮陽遞水,前前後後總刻意顯露着他的存在。
而趙碩自然知道牛霸天所爲何事,心中暗笑之餘,也只當不知他的心思,直到隨餘濤來到了那攬星殿前,方纔開口笑道:
“餘掌門,不知歸附於紫微天星派的妖獸中,有無犀牛族的存在,說來也是好笑,俺座下這頭蠻牛,總想着能和犀牛族攀上親事,只是一直未嘗如願。”
聞聽此言,牛霸天登時精神一振,繼而眼巴巴的看向了餘濤,卻見餘濤愣怔片晌後,方纔反應過來失笑道:
“好叫趙殤主知曉,犀牛族數量極少,在我西牛賀洲也難以得見,不過我紫微天星派中,剛好有個犀牛族的小部落歸附,族中正好有幾名適齡少女,許是能入得趙殤主座下猛士法眼,餘某這便叫她們過來。”
若是餘濤有所算計,自然要極力滿足趙碩的要求,以免節外生枝,而若餘濤並無壞心,也當盡力修復與趙碩的關係,挽回紫微天星派的名聲。
正因爲此,餘濤此番迴應之後,便也是迅速將事吩咐了下去,便見牛霸天因興奮和喜悅而面色發紅、抓耳撓腮,看來倒是與小花有幾分相似。
但牛霸天的喜悅和興奮,並未持續多久,便被地面上一陣突如其來的震顫感打破——
那是一陣頗有規律的震顫感,還伴隨着幾乎連成一片的轟然聲響,似乎有甚絕世兇獸正在急速狂奔一般!
“咕咚!”
牛霸天在感受到那陣震顫、聽得那片轟響時,駭然的吞下了一口唾沫,卻見他額上已滿是細密的汗珠,向趙碩看去之時,面上盡是不確定的神色。
但趙碩此刻卻對牛霸天的疑惑置之不理,倒是餘濤在旁面現笑意,點了點頭輕輕讚道:
“看來她們在餘某吩咐後,沒有耽擱片刻時間,徑直便趕了過來,當真是一羣好姑娘啊!”
聽得這番說話,牛霸天面色更驚之餘,更多出了幾分絕望神色,正待出言向趙碩求助,卻見不遠處一座高大的祭壇後,突然轉出了數道狂奔的身影——
且不說其生於鼻樑處的犄角如何粗長、何等鋒利,便是見那龐大的塊頭、壯碩的身軀,無一不超過了牛霸天的水牛原形,看來威猛彪悍到了極點。
眼見這般景象,牛霸天登時駭得臉青脣白、面無血色,倒是趙碩面現挪揄、擊掌讚歎道:
“蠻牛,待會兒招子放亮點,且好生選位夫人回家,這當真是一羣好姑娘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