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帶着人家姑娘私奔了？”
晚上七點，家中客廳，林仲平大刀闊斧坐在沙發上，冷冷地目光盯着對面的林曉光。
林曉光半個屁股坐在木凳上，硬邦邦的，硌得人屁股疼，這還是次要，老爸的眼神直看得他心下發顫，他現在可不得了，這當上大局長，虎着一張臉，官威不小。
不過林曉光可不怕他，比這大的陣勢又不是沒見過。
他心裡不以爲意，面上卻擺出一副誠誠懇懇的樣子，老老實實回答道：“爸，這還真不是私奔，就是來家裡玩玩，過兩天她也要回去的。”
“合着你還想她不回去了？”林仲平虎目一瞪。
他是下午下班回來才知道的這事，還沒進家門呢，左鄰右舍的就向他道喜，說他兒子林曉光拐了個北平姑娘回來。
這可把他嚇得不輕。
今天都初十了，春節假期差不多已經結束，頂多元宵節還有一天假，眼下機關單位正常上班，他現在又是分局最大的領導，事情不是一般的多，正常上下班都做不到，更別說初十還待在家裡，因而他並不在家，在單位忙事情。
單位的事情再忙，到了家裡，他還得爲家裡的事情操心，這不，兔崽子安分半年，就給他惹事了，還惹得是大事。
自打知青返城後，這城市裡的治安，是一天不如一天。
小偷小摸的事情不少，大一點的，殺人的強姦的也不是沒有，時不時鬧出一個貼面舞會的消息，不是耍流氓就是亂搞男女關係，分局面臨的壓力很大。
這個時候，要是林曉光遭遇這事，他一個分局局長的臉往哪擱？
客廳裡並沒有別人在，林媽帶安洋待在臥室說話，小飛和小茉從未見過林爸如此嚴肅，也被叮囑着待在小房間內，不敢發出聲音，頂多耳朵貼在門框上偷聽。
林曉光誠懇地解釋：“爸，我保證，我絕對不是亂搞男女關係，我和她是正兒八經的談對象，將來要結婚生小孩的，最重要的，她家裡我都去過了，基本上沒啥問題，只要您二老互相見個面，這事差不多就成了。”
即便不是第一次聽到，可每每聽到這，林仲平都氣得想打人。
合着，兔崽子要結婚，他們二人是最晚知道的？
“你結婚？結個屁的婚，你62年的，要擱80年婚姻法頒佈以前，明年你就能結婚，現在，還是省省吧，再等三年。”林仲平劈頭罵道。
“三年時間呢，你要是明年結婚，今年搞對象，我也認了，你還要三年，現在就急着搞這事，你不是瞎胡鬧嗎？你就不能等幾年？傳出去讓人怎麼看？你說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做事情怎麼還這麼毛毛糙糙？”
林曉光聽着，漸漸地，感覺老爸不是單純的罵人泄憤，而是在思考一些很現實的問題，便知道他已經不生氣了。
準確地說，生氣已經不是目前最要緊的事了。
他沉思着，一本正經說道：“爸，其實我本來還沒打算要公開的，也沒打算帶到家裡來，只不過，人家小姑娘跟我分開了半年，不樂意了，她怕我飛走，這才大老遠過來，就是爲見見您二老，把這事給定下來，心裡纔會踏實。”
“嗯？”林仲平眼神一凝，揣摩開了。
林曉光繼續說：“爸，我跟您說，我現在在香江，搞得還行，小姑娘在北平，人大唸書，今年大四，還要一學期才畢業，她一個人待了半年，受不了，準備年過完就跟我去香江。”
“我想這不能啊，上這麼一個大學多不容易，一直勸她，她不聽啊，還要跟我回家，我只能帶回來，讓您二老給勸勸。”
“要是您二老勸不動的話，我只能找她爸媽了。”
他這話一說，林仲平大爲贊同：“考上這麼一個大學確實不容易，眼下馬上就要畢業了，爲什麼不能再堅持一下？是需要好好勸勸，你放心，我們會勸她的。”
林曉光深以爲然，大點其頭。
林仲平一看，頓時回過神來，斥道：“臭小子，差點又被你糊弄過去了，我跟你說，你不經我和你媽同意，私自搞對象，還把她帶回來，這事沒完。”
“我知道。”
林仲平沒好氣道：“你知道個球？就知道騙人家小姑娘，真不知道給人家灌了什麼迷魂湯，把人都騙到這裡來了，對了，她家裡什麼情況？”
“沒啥情況，也是公安子弟出身，不過她爸沒啥級別，和您不能比。”
“都是公安啊，那就好辦多了，就怕官比我大，那才麻煩。”林仲平嘆口氣，道：“這事肯定不能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說不定，親家那邊都知道了，就等着我們的話呢，我看這樣吧，再等幾天，我和你媽親自上門拜訪，把這事定下來。”
安洋偷偷跑到香江，又跟他跑回長安，要說安大局長一點都不知情，林曉光壓根不信，不過眼下就去北平上門拜訪，這特麼得完蛋啊。
他這樣想，當下問道：“會不會太早了？離結婚還有三年呢？”
“你懂個球！”林仲平斥道：“去不去，這是我們的事，是態度問題，見不見，又是他們的事，我們意思到這就行了，見了事情不一定成，不去的話，這事說不定要完蛋。”
“不會吧？”林曉光小吃一驚：“我們在一起都快兩年了，安洋爸媽都是知道的。”
“知道就等於答應嗎？什麼時候把人娶進門，什麼時候纔算。”
“行行行，您說的有道理，我服。”
“唉……”說到這，林仲平徒然嘆口氣，苦口婆心勸道：“小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以後做事情要穩重點，不能再這樣毛毛糙糙了，你既然答應人家小姑娘，就要跟人家好好過，別三心二意，更別沾花惹草，不然先別說我拿你怎麼樣？你爺爺首先會打斷你的腿。”
“嗯，我知道。”
“不光要知道，還要記住，時刻謹記，你是黨的幹部，男女關係作風問題，很重要，千萬別在這上面栽跟頭，我們丟臉還是其次，最重要的，你這一輩子，可就毀了，這樣的事情你又不是沒見過。”林仲平前所未有的認真。
外面很黑，屋裡很亮，林曉光看着老爸，發現他頭上竟然生出些許白髮，這以前從未有過。
老爸，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