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馬家瑞都參加了整個針對泰銖攻擊的活動,他很清楚天域基金方面賣出了多少泰銖,單單是他們一家,在最近的一個星期內就賣出了接近五十億美元的泰銖貨幣,就別說市場上其他的做空者了。
根據他的估計,到目前爲止市場上至少賣出了超過一百億美元以上的泰銖,這還是最爲保守的估計,沒有算上從泰國本土出逃的資本。如果連這一部分都算上的話,恐怕一百五十億美元都不止。
對於馬家瑞自信滿滿的話,任若爲只是搖了搖頭,罕見地沒有開口反駁。因爲他知道,即便他想開口說些什麼,現在也已經遲了,因爲目前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不得不說,馬家瑞的估計相當準確,此時在波t的總部,馬拉甲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甚至連坐下來稍微喘口氣的功夫也沒有了。
此時他不停地打着電話給東南亞各個國家的中央銀行,希望能夠從他們那裡拆借到部分的救急資金,以緩解外匯市場上的燃眉之急,但對方要麼是支支吾吾,要麼就是斷然拒絕,總之都是一個意思:沒錢。
和五月份一團和氣、同仇敵愾的態度完全不同的是,現在的各家明顯是一副門前雪各自掃的態度。這固然和泰銖接二連三地遭受攻擊有關,但更多的是這幾家中央銀行都發現在遠期外匯市場本國貨幣出現了不同尋常的波動,這讓他們警戒心大起。暗地裡都在積攢着美元,準備和即將到來的對衝基金鬥上一鬥。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能拆借出部分的短期小額美元資金,恐怕也不夠泰國方面保衛自己的貨幣。
打了一圈電話,馬拉甲只得到了口頭上的少許承諾,募集來的資金更是少得可憐,連十億美元都不到。他如墜冰窟,渾身一片冰涼,已經預感到大事不妙了。
就在這一天,國際炒家突然再次發動猛烈的攻勢。在外匯市場上大量拋售泰銖。雖然攻擊的力度和資金規模都遠遠不能和上一次相比,但是波t擁有的外匯儲備也不能和五月份相提並論,僅僅一天的功夫,波t的外匯儲備已經下降到了警戒線。即一個月用於進口的美元額度。區區的三億美元。
因爲泰國是出口大國。在國際貿易中處於順差的地位,常備的貨幣儲備警戒線設置的非常低,因爲每個月都是淨流入。但恰恰是這樣。才說明目前的形式非常危急,甚至到了千鈞一髮的地步。
一個人在辦公室內沉思了片刻,馬拉甲終於意識到這一天不可避免地還是來臨了,他想通了以後,撥通了直達總理辦公室的電話。
“總理先生,恐怕我們的外匯儲備已經不足以支撐泰銖的固定匯率制了。”在電話中,他的語氣毫無感情波動,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和他的反應截然不同的是,總理差瓦立的語氣充滿了驚訝、不解甚至是憤怒:“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說還能支撐一個星期的嗎?我前天還信誓旦旦地向外界公佈,我們絕對有能力維持泰銖的穩定,怎麼現在你就說這種話,不是打我的臉嗎?”
“打你的臉?”馬拉甲的心中閃過一絲無奈,心想如果打你的臉能夠穩定住泰銖,那麼我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扇你幾百個耳光,口中卻不敢這麼說,略帶苦澀地回答道,“按照原先的消耗速度,本來是可以支撐一個星期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今天市場的賣出突然激增了好幾倍,就在今天一天,我們的外匯儲備已經消耗得所剩無幾了,恐怕支撐不到明天太陽出來。”
話筒那邊的差瓦立立刻沉默了,他已經清楚馬拉甲此番電話的目的,但對於是否立即宣佈泰銖貶值仍然沒有決定,沉默了半晌之後才說道:“這件事需要時間來做出決策,我會召開一個緊急電話會議,這段時間你和貨幣專家要隨時保持聯繫。”
馬拉甲連忙回答道:“我會在這段時間都待在辦公室內,儘快和專家們擬定一個緊急方案。”
話雖如此,但目前的情況雙方都很清楚,哪裡還有什麼緊急方案,現在要做的只不過是處理諸多善後事宜。
……
天域基金方面,到了下班的時間,衆多研究員們輪班過後,鍾石的身影還沒有出現在他的辦公室內,衆人心中就難免有些焦慮。
原先鍾石在的時候,他們還不以爲然。但現在鍾石半天沒有露面,這些人心中就有些亂了方寸,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是好。這個時候衆人都看向安德魯,這個時候也只有他才能勉強鎮住場面。
倘若在平時,安德魯也就會隨便拿個主意,讓大家按照既定的策略去操作,但今天的大方向是鍾石定下來的,到目前爲止可以說完成了七七八八,接下來該怎麼走,一干人等就沒了主意。
“要不再給他打幾個電話?”馬家瑞心中十分焦急,但臉上卻半分也沒有顯露出來。他深知,越是在這種時候,越不能將表情顯露出來,否則只會徒增衆人的焦慮。
現在的一個操作決定,已經遠遠地超出了一個普通基金經理的範疇,而且超出了整個天域基金所有資金的規模。在如此龐大的資金量面前,一個百分點的收益波動就意味着數千萬美元的盈利或者損失,這種時刻的決策不要說只有一個膽子的他,就是再借給他十個膽量也不敢輕易下決定。
“不用了。”安德魯微微地搖了搖頭,示意不必再做無用功,“現在的情況要是按兵不動,最壞的情況是什麼?”
“按兵不動?”馬家瑞想了想,又叫來任若爲,兩人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陣,這才面色凝重地說道:“如果我們按兵不動,市場上就少了一大做空的力量,就是不知道泰國方面會不會加大支持的力度,在歐洲和美國的市場上力挺泰銖。如果是那樣的話,等到明天交易時間,我們恐怕會損失慘重。”
“損失慘重?”安德魯沉吟了片刻,這才說道,“有沒有可能加大做空的力度,使得泰銖維持在今天的匯率水平?我是這麼想的,只要我們維持住現在的匯率水平,等明天鍾生回來,在這段時間不要出現大的虧損就行了。不瞞你們兩位,鍾生那邊遇到了一點麻煩,事情還不小,我想此刻他應該在處理,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
任若爲和馬家瑞互望了一眼,知道安德魯的建議可能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他們又嘀嘀咕咕了半晌,才由任若爲說道:“夜間的市場交易量不是太大,要維持住目前的匯率水平還是有可能的,我們還有一點泰銖頭寸,只要不顧一切地拋售,相信還能影響市場。期匯方面,只要操作得好,兩者相得益彰,維持到明天早上應該不是問題。”
安德魯看向馬家瑞,見他點了點頭,就拍了拍手,說:“既然這樣,就按照你們的想法去操作吧,我去鍾生家裡拜訪一番,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如果出了什麼責任的話,我一力承擔就是了。”
三人討論了半天,終於定下了方案,就分頭行事去了。
此時的鐘石正在鐘意的家中呼呼大睡,這段時間他實在是太忙碌了,又加上遇上今天這檔子匪夷所思的事情,更是累得心力交瘁,是以在車上就進入了夢鄉。
劉蘭和付紅妝一看到這副情景,自然不會去吵醒他,就帶着他一路回到鐘意的家中,讓隨從躡手躡腳揹着他去休息,然後妯娌二人才同全家人講了一遍這一天的遭遇。
鍾方卓老爺子自然是又氣又急,連連對着兩個媳婦發了一通怒火,又召集了全家人好生一通訓斥,這才怒氣衝衝地上了樓去,留下一干人等不知所措。
還好這一天只是虛驚一場,並沒有真的有人受傷,鍾建國、鍾建軍兄弟二人又分別訓斥了一番付紅妝和劉蘭,然後全家人在一起草草地吃了一頓飯,這才各自安歇。當晚,爲了照顧一直沉睡的鐘石,鍾建軍和劉蘭夫婦兩人也就在鐘意的家中休息,並沒有回到自己的家中。
安德魯打的是鍾石家的電話,自然找不到他本人,連他家中的僕人也不知道鍾石去了哪裡。火急火燎的安德魯這纔想起找廖小化,然後在港島奔波了大半夜,終於在半夜時分找到了鍾石。
哪裡想到,等鍾石醒來之後,聽到他彙報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知道了!”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的話了。安德魯想了想,沒有察覺出什麼不妥,但看鐘石的臉色又不像是滿意,就不免有些忐忑,接着追問道:“你還有沒有要補充的?”
“補充的?”鍾石搖了搖頭,隨即從牀上站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看了看錶,這才說道:“沒有了!今天遇上這麼多事,肯定是個好日子。你奔波了半天,肚子也該餓了,過來陪我吃點東西,等會我們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