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這是真的嗎?”儘管已經是凌晨三點、睡意正酣的時候,但朱利安羅伯遜在聽到電話裡的內容後,還是從牀上一躍而起,身手矯健的程度和他的年齡極不匹配。
“好,好,我知道了。保持聯繫,隨時通報那邊的情況。”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後,他果斷地掛上電話,就想狂吼幾聲發泄一下心中的驚喜,不過意識到自己在深更半夜,而且會吵醒家人,他只能將這個想法硬生生地抑制下來。
只是此時睡意全無,他索性披起睡衣,在房間裡來回走動不止,這個時候想要讓他安靜下來實在是太難了。雖然他動作很輕微,但是還是驚醒了枕邊人,藉着昏暗的燈光,他的妻子低聲地問道:“達令,你是怎麼了?這麼晚還不睡覺?”
眼見着自己的妻子被驚醒,朱利安就有些內疚,坐到牀邊溫柔地說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甜心。我剛纔聽到一個消息,芝加哥方面決定放棄收購百富勤了。”
“百富勤?”他的妻子聽後就是一愣,隨即意識到自己的丈夫在說生意上的事情,頓時覺得意興闌珊,不悅地看了他一眼後,翻轉過身子,“親愛的,請不要把工作帶到家裡來。晚安,請把燈關掉,謝謝。”
作爲一個對衝基金經理的妻子,她已經習慣了丈夫顛倒黑白的生活,而朱利安也很有默契地不在家裡談論自己工作上的事情,不過今天實在是過於興奮。使得他有些忘乎所以。
自知理虧的朱利安默默地關掉檯燈,但實在是無法再躺下,他沉視了片刻又重新進入睡夢的妻子,這才走向了書房。
在剛纔的那通電話裡,老虎基金的員工向他報告了一個最新的消息,蘇黎世中心集團和美國第一芝加哥公司將撤銷對香港投行百富勤的注資。
投資銀行百富勤,成立於1988年香港,註冊資金3億港幣,創始人包括年伯濤、杜康輝等投資界的大佬。除了這些專業人士之外,股東名單還包括諸如李家誠、榮啓康等總共18名本港名流富商和集團。
這家一開始就彙集了香港本土頂級商業勢力的投資銀行在成立之初就將目標瞄準了日益發達的內地市場。其中負責內地事宜的年伯濤通過強大的人脈在內地商界如魚得水。頻繁地安排紅籌股企業在香港上市籌資。在過去幾年間,在剛上市的紅籌股當中至少有七成是百富勤出任保薦或者配股承銷商,光在過去的97年一年間,百富勤就爲內地紅籌股在港籌集到了至少150億港幣的資金。年伯濤本人也因此被稱爲“紅籌股之父”。
負責海外的英國人杜康輝也在積極開拓新市場。這幾年下來。百富勤受益於兩人的通力協作和在香港市場日益昌盛的影響力,逐漸地在美國、歐洲以及東南亞地區開設了百富勤的業務。
到96年爲止,百富勤的營業額達到了創歷史記錄的1755億港幣。摺合成美元在230億左右,成爲頂級投行俱樂部的一員,要知道當時華爾街的老大美林證券當年的營業額也不過是這個數字。
只不過這種繁榮很快被席捲而來的亞洲貨幣風暴所打破,在10月份爆發的香港股災當中,百富勤承銷的“渦輪”(認股證)遭受重大損失,數額高達數十億港幣之多。無奈之下,百富勤只得宣佈進行大規模的裁員,在全球範圍內裁減一成的僱員。
雖然百富勤的營業額接近2000億港幣,但是其自身的資產數額並不算多,只有200多億港幣,高收入的同時也是高支出,盈利方面並沒有隨着收入增加而變得更多,這就給百富勤在抵禦風險方面埋下了禍根。
在10月中旬的股災當中,不止是百富勤,就連他那串長長的名人股東當中的絕大多數人身家都有大幅度的縮水,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尋求他們的幫助自然不大可能,於是百富勤決定引入新的戰略投資者,這一次他們選擇的是蘇黎世保險集團旗下的蘇黎世中心集團和美國第一芝加哥集團。
雙方在11月中旬就展開了談判,最終向外界披露的消息是,蘇黎世中心集團將認購2億美元的百富勤優先股,完成交易之後將持有百富勤總共24.1%的股份,而美國第一芝加哥集團將認購2500萬美元的優先股,持股份額達到3%。
原本這筆交易將在1月9日的百富勤股東大會上批准實施,但現在距離股東大會還有幾天的時候,這兩家財團竟然不約而同地反悔了。
原本在朱利安羅伯遜這波進攻香港的計劃當中,百富勤將成爲重要的一環,即便他們能夠注資成功,但老虎基金依然會不遺餘力地在市場上造他們的謠言,但現在最新的情況是,謠言並不需要刻意而爲,而且……似乎……也許……極有可能不再是謠言了!
這個消息自然讓朱利安羅伯遜大爲驚喜,剛在書房坐下的他又靜靜地思考了片刻,先是撥通了遠在韓國的索羅斯的電話,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對方。
出乎他意料的是,索羅斯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激動,只是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半天,這纔將話鋒一轉,問道:“嘿,夥計,冷靜一下。先說說我們在香港的那個安排吧,就是那個關於做空港幣的事情。”
“哦,是的。上帝啊,我幾乎都要忘記了,該死的。”這邊的“老虎”一拍腦門,懊惱地回答道,“喬治,你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好了。要知道爲了這一次,我可是精心準備了很久。不過,喬治,你在韓國到底想要幹什麼?”
“幹什麼?”索羅斯自然不會再藏着掖着。輕笑了一聲之後,就坦然地說道,“當然是受到總統先生的邀請,來考察韓國的經濟。上帝啊,你不會那麼幼稚,認爲我是來遊玩的吧,我的朋友。”
這邊的朱利安羅伯遜微微地搖了搖頭,繼續問道:“喬治,我自然知道你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去韓國。不過,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想要給市場一個什麼樣的信息?看在上帝的份上。請不要拿那些官方的話來敷衍我。”
“難道你想象不出來嗎?”索羅斯撇了撇嘴,有些不以爲然,“朱利安,我想你應該早就知道我會說些什麼。事實上。在我踏上韓國土地的那一刻。我已經沒有選擇了。不是嗎?”
話筒裡很快就傳來幾道咂嘴的聲音,索羅斯清楚,對方已經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坦白地說,選擇在這個時候支持韓國政府,我也很不情願。但是我沒有選擇,爲了讓那個小雜種入局,我也只能這麼做了。不過如果他們爬得越高,我相信跌下來的時候就越慘,這樣就會越有趣。”
“或許吧。”朱利安羅伯遜在心中反覆思量了一番,這才嘆了一口氣,“喬治,我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先等一等。”這邊的索羅斯想了想,決定先觀察一下事態的發展,“你剛纔說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不過事情還遠遠沒有到最後一刻,誰勝誰負還不一定,要知道這其中還有很多的變數。現在,我再問你一遍,你們的人真的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我很肯定。”這邊朱利安羅伯遜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語氣就有些生硬,“他們已經通過當地的幫派,將我們的計劃實施下去了,要不了兩天,我想相關的新聞就會出來了。”
“不會出人命吧?”索羅斯聽出對方語氣中的不快,不過事關重大,他還是要多問上一遍。
“絕對不會!”朱利安羅伯遜拍着胸脯保證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們是生意人,可不是職業殺手。這件事雖然我的人沒有出手,但是我還是請了幾個病毒學專家全程參與,保證這些東西不會對人造成傷害。”
“這就好!”聽到保證之後,索羅斯連連點頭,“我還要去下一個地方,這些該死的韓國人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讓我這個老傢伙到處跑,真是快要讓我筋疲力盡了。就這樣吧,保持聯繫。”
掛上電話後的索羅斯微笑着走向他的翻譯,心中卻一直在想:上帝啊,朱利安這個傢伙實在是太狠毒了,我一定要和他保持距離,不能牽扯的太多。
他不知道的是,對方早就在他的人身上施展了手段,在不聲不響之間就坑了他一次。如果他要知道,肯定不會選擇和對方聯手。
而這邊心情大好的朱利安羅伯遜掛上電話後,在書房裡哼起了鮑勃迪倫的歌曲,“一個男人要走過多少的路,纔可以被稱爲男人……”
只是話音未落,書房的門就被重重地從外面推開,一個蓬鬆亂髮的女人出現在朱利安羅伯遜的視線當中,手中還拿着一個不停響着的移動電話,“上帝啊,你就不能讓你的工作遠離這個家庭嗎?該死的,你難道真的想把我逼瘋嗎?”
也不等朱利安羅伯遜有何反應,他的妻子就將這部電話重重地摔到他的身上,隨後狠狠地甩上門,發出一聲“哐當”的巨響。
任誰在午夜睡覺時候被接二連三的電話吵醒都會非常不爽,他的妻子自然也不例外。朱利安羅伯遜無奈地搖了搖頭,拿起懷中的電話,“我是朱利安羅伯遜,請問……”
“先生,先生,剛纔的消息有誤。這是他們談判放出的風聲,目的是爲了壓低價格,並不是真的放棄。我剛纔得到最新的消息,雙方的談判團隊又重新坐在了一起。”
“啊?”朱利安羅伯遜頓時呆木若雞,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這種大喜大悲的感覺讓他的心臟都隱隱間都有些刺痛了。
……
“這不大可能吧?”正舉着酒杯打算和鍾石碰杯的宋凌頓時愣住了,狐疑地看了鍾石几眼之後,這才緩緩地說道。
被他逼視的鐘石完全是一副氣定神閒的神態,舉起酒杯輕抿了一口,隨後笑眯眯地看着對方,根本就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可越是這樣,宋凌就越認爲對方不是在無的放矢,訕訕地放下酒杯,從懷裡掏出電話,邊撥號邊說道:“這樣吧,我先打個電話。”
作爲華資企業在香港的高級管理人員,宋凌的人脈還是很廣的,在接連撥了幾個電話之後,就笑着對鍾石說道:“鍾生,看來你的消息有誤,剛纔蘇黎世的人又重新和百富勤的人坐下來商討了。”
看了看周圍,宋凌就湊過頭去,低聲地說道:“而且據我所知,百富勤的人還在和華銀國際的人接觸,如果瑞士方面不同意的話,他們就會立刻啓動和華銀的談判。放心吧,這樣一家公司不會說倒就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