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繼續開盤,雙方主力資金仍然糾纏在一起,沒有一方有絲毫退縮的跡象,市場的成交量也基本維持在每小時接近百億港幣的水平。
而在另外一個方面,機構和散戶之間的戰爭也接近了尾聲,畢竟散戶能夠從券商那裡借來的股票有限,而機構也對目前波雲詭譎的市場抱有一份天然的警惕,在經歷了上午最後時段的搏殺之後,雙方在下午交易時段不約而同地銷聲匿跡了。
目前的市場上,除了一些不怕死的快進快出的超短線資金外,剩下的大多數都是主力資金,每一筆動輒都是成百上千手的買入和賣出。如果是在平日裡,這些手數動輒都能將個股的價格提高或者降低數個百分點,但在今天,這些手數的資金就如同煙花一樣短暫,飛快地冒出來,然後再以更快的速度成交,只留給市場一個絢爛的背影。
“沒道理的,行情太過穩定了,實在是沒道理的!”
足足觀察了十五分鐘,鍾石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歪着腦袋想了半天,低聲喃喃自語道。
只不過他的“喃喃自語”正好被身邊的交易員所聽到,對方當即就是一陣哭笑不得,每小時以百億港元計算的成交量,居然在鍾石的口中變成了“行情太過穩定”。要知道這絕對是港股市場上千載難逢的一波大行情,至少在他們的交易生涯中從來就沒有遇到過。
雖然很無語。但是他們可不敢說什麼反駁的話,只能面帶苦笑地繼續操作。
“不好了!”
就在這時,一名正在打電話的交易員臉色大變。失聲地喊道:“不好了!他們已經知道了!”
由於極度震驚,所以這名交易員的聲音格外地高昂和驚慌,甚至可以用撕心裂肺來形容。即便在喧鬧的交易大廳裡,這樣的聲音也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當人們的視線看向他的時候,發現他竟然面如土色,嘴脣泛白,額頭上冷汗涔涔直下。完全是一副過度震驚的神色。
“什麼不好了?他們?他們知道了什麼?”
鍾石眉頭一皺,站起身來。大步地向着那名交易員的方向走去,邊走邊問道。
就在他剛邁出沒幾步的時候,突然一時間鈴聲大作,整個天域基金的電話竟然在同一時間響起。突如其來的鈴聲嚇了衆人一大跳,在看了看鐘石和那名交易員之後,他們又開始不約而同地接起了身前的電話。
“有點奇怪!”
鍾石停下腳步,眉頭已經高高蹙起,這種反常讓他生出一絲不妙的感覺,直覺告訴他,國際炒家又使出一招出乎他意料的招數,而且很可能是轟動整個市場的消息。
果不其然,只是講了三兩句話後。交易員們就紛紛放下話筒,朝着鍾石看去,目光頗爲複雜。有無奈,有不解,有惶然,也有驚懼,但更多的是期盼。
“國際炒家散佈了什麼消息?”
面對着如此複雜的目光,鍾石沒有流露出任何慌張的表情。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絕對不是一件好事,他很好地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能讓你們同時接到電話的。或許是經紀商的電話,或許是同行的電話。經紀商沒有道理同時打來,而在同行之間,消息傳播最快,所以應該是你們同行打過來的。至於是什麼,應該是和我們天域基金有關,對不對?在這個時候,還能有什麼消息和我們有關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國際炒家這次放出的消息就是,其實香港政府並沒有救市,而是我們,一家叫做天域基金的普通基金在暗中操作,是不是這樣?”
這一番分析層層深入,抽絲剝繭,將剛纔突發情況分析了個七七八八。
並沒有人說出他們聽到的話,除了第一個接到電話的交易員,極度震驚之下脫口而出,說了兩句,其他人就再沒有透露過更多的消息。而鍾石,就憑着電話鈴聲幾乎是在同時響起的這一點,就能夠分析到如此的地步,強大的邏輯能力頓時讓交易員們心生佩服,在心服口服之餘,心裡又莫名地平添了幾分信心。
“放心,這個情況早就在我們的預料當中!”果不其然,鍾石接下來的話就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放心吧,專心做好你們手頭上的事情,剩下的我會去擺平的。”
交易員們這才真正的放下心來,在回頭看向盤面的時候,發現不知不覺之間,市場上賣出的力量就增加了好幾分,原本他們設置在7850的防線已經岌岌可危。還沒等他們出手,國際炒家們又再次發力,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天量的拋單就淹沒了掛在那裡的買單,隨後股指正式跌破7850點。
看到這一幕,交易員們急忙收起心頭的胡思亂想,邊戰邊退,又在7840位置掛了總額高達五十億港幣的買單。只是結果並不盡如人意,越戰越勇的國際炒家幾乎是勢如破竹,即便在7840位置堆積了爲數衆多的買單,但他們只用了五分鐘,就將這個關口再次打破,指數跌倒了7830的區間。
一連下跌了20個點,儘管對港股市場來說簡直是微乎其微的幅度,但天域基金的交易員們已經急紅了眼,緊急商議了一番之後,決定無論如何,要在7830的位置狙擊住炒家,不能讓股指繼續下跌下去。
就在交易員們商量對策的時候,天域基金的最高三個決策者也在悄悄地商量着如何破局。
“他們還真是狠,趁着這個時候拋出消息,且不說市場是否能夠辨別真僞。就光是造成的混亂,都足以讓我們承受莫大的壓力了!”
任若爲猛抽一口煙,惡狠狠地說道。此刻他面目扭曲。猙獰可怖,完全是一副擇人而噬的表情。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馬家瑞還算是沉着,淡淡地掃了任若爲一眼後,就轉過頭來對鍾石說道,“鍾生,既然他們都知道了,那索性我們就大大方方地公佈吧!”
“你覺得有用嗎?”鍾石苦笑一聲。掰着手指給他們二人分析利弊,“如果是政府資金救市的話。所有人都很清楚,政府遲早要在某個時段徹底退出,因爲他們不可以既當裁判又當選手。但是如果現在託市的是私人基金,性質就完全不同了。因爲私人基金完全不用退出,而且以我們目前的資產數目,除了少數幾個公司之外,足以吞下成分股當中的大部分公司,至少也可以成爲舉足輕重的大股東。”
“現在的焦點在於,這些公司的管理層會不會認爲我們是惡意的一方,即便現在不認爲,但如果我們一直持有的話,他們遲早也會心生罅隙。所以當前我們所要做的是。第一澄清我們沒有吞併、控制任何一家上市公司的意思;另外也要說明,在合適的時候,天域基金會逐步地將手頭上持有的頭寸拋回給市場。”
“就算是這樣做。也不能夠打消市場的疑慮。所以我吩咐了安德魯……”
就在這個時候,牆壁上的電視又出現了安德魯的身影,漂亮的女主播手捂着耳朵,仔細地聽了片刻之後,臉上竟然不受控制地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她的一雙杏眼瞪得大大的。精緻的鼻翼一扇一扇,而櫻桃小嘴則張成了“o”形。
聽完導播發送來的最新消息之後。女主播這才恢復了端莊賢淑的狀態,但是先前這一幕已經被攝像機忠實地抓住了,因此也成功地勾起了電視機前觀衆的好奇心,人們紛紛猜測,到底女主播聽到了什麼,竟然會讓她如此吃驚?
感覺到女主播的一雙妙目不停地打量自己,安德魯的心中就有些得意,心想是不是下班之後可以邀請她出來吃個飯,順便解決一下生理需求什麼的,結果下一刻,女主播的一個問題頓時將他打回到了現實當中。
“安德魯先生,剛纔市場有傳聞,說目前護市的資金並不是來自香港政府,而是一家叫做天域基金的公司,也就是你供職的基金,不知道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儘管早有了心理準備,但當問題迎面而來的時候,安德魯仍然是有幾分慌亂。望着女主播姣好的面容,安德魯的心中一直唸叨“上帝保佑”,努力地讓自己定下神來,又裝模作樣整理了一番領帶後,他這才掩飾住心中的不安,淡定地說道:“且不說這個傳聞的真假,就說市場在這個時候傳出這樣的消息,其用心就非常可疑,足以值得我們深思……”
“對不起,安德魯先生,我必須要先打斷你一下,我想剛纔你沒有聽清楚我的問題。那好,我再仔細地問一遍:目前,市場上,扶持港股的資金,是不是來自天域基金,而非香港政府?”
女主播能坐上這個位置,自然是精明過人,在一聽到安德魯有大吹法螺的苗頭之後,就立刻打斷了對方的誇誇其談,而且最後的一句話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咬出聲來。
這一下沒有辦法躲避了,安德魯只能硬着頭皮回答:“如果我說外交辭令,諸如無可奉告之類的話,相信也過不了你這一關。所以我決定告訴你,也告訴電視機前的觀衆,作爲一家愛港愛國的基金,我們認爲有必要在香港市場受到惡意攻擊的時候站出來,幫助香港政府、廣大的投資者以及香港市民渡過目前這一道難關。”
雖然並沒有正面回答,但字裡行間的意思無疑是承認了,目前救市的資金就是來自天域基金。
女主播顯得很吃驚,她萬萬沒有想到,市場的流言竟然變成了現實,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該問些什麼是好。幕後的導播見此,趕緊將畫面切換到岑印權曾經表態的錄像上,在鏡頭前,岑印權的話無疑又給了全港市民另外一種解釋,就是從頭到尾,這位司長都沒有承認過市場的資金來自政府。
一分多鐘的短片,讓整個香港甚至是整個世界恍然大悟,當然,除了極少數早就知道的人。
“安德魯先生,可以給我們稍微解釋一下天域基金的情況嗎?”有了這一分多鐘的緩衝時間,女主播已經想好了接下來要問的問題,“當然,我個人最想知道的是,天域基金是怎麼發展起來的,到底有沒有能力抵抗住國際炒家的這一次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