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時捷贏了!”
羅德尼.瓊斯匆忙地跑進索羅斯的辦公室,手裡揮舞着一張紙,大聲地喊道,“就在幾分鐘前,歐盟法庭宣佈了保時捷控告《大衆法》的結果。保時捷方面獲勝了!”
在二戰時,大衆汽車曾經被政府徵召,後來雖然歸還給私人,但下薩克森州政府還是保留了20.1的股份。爲了防止本國的汽車業被外國公司收購,當時的德國政府在1960年專門爲大衆公司量身定製了一部法律,即《大衆法》。該法律規定,在持有大衆公司的股份低於20時,投票權利按照實際持有的股份來計算。而一旦超過20時,不管超過多少,實際投票權也只有20。
當然,想要突破這個桎梏,這部法律也規定當持股人擁有80以上的股份,這條超過20而不能完全行使投票權的權利將作廢。但是基於大衆公司對下薩克森州政府的重要性,無論在什麼時候下薩克森州政府都不會放棄手中的股權,而他們的股權恰恰有20.1,這意味着無論如何,其他財團都不可能持有超過80的股份。
有了這一部法律,大衆公司根本不怕任何形式上的收購。但是保時捷早就對大衆汽車覬覦許久,哪裡又會被這樣一條不公平的法律所束縛。在06年,他們果斷地向歐洲法庭起訴,指控《大衆法》違背了歐盟的《反壟斷法》。因爲《反壟斷法》在經濟法中的地位類似於憲法在衆多法律當中的地位,是法中之法,所以一旦勝訴的話,這意味着《大衆法》就無法再繼續保護大衆公司。
正是有了保時捷公司訴訟《大衆法》的舉動,才讓市場意識到保時捷公司對大衆公司有覬覦之心,這又引出了歐美對衝基金的廣泛關注。
經過時長高達兩年的訴訟,歐洲法庭終於做出了終審判決,宣佈保時捷一方獲勝。這意味着在法律層面,保時捷公司爲收購大衆公司掃除了一個巨大的障礙。
“放輕鬆點,羅德尼。這可是一件好事啊!”索羅斯臉上一點波瀾都沒有,完全是一副盡在掌握當中的架勢,“這件事並不出乎市場的預料。在此之前,媒體的風向已經說明了一切。《大衆法》的確是部不公平的法律,是時候該廢除這樣的法律了。”
“可是這麼一來,我們的空頭頭寸就危險了!”看到索羅斯如此平淡的反應,一如既往的無動於衷,羅德尼.瓊斯真的是急了。“40億歐元的頭寸押注在大衆股票的空頭上,這個數字實在是太大了。我總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似乎要有什麼事情發生,這讓我感覺非常不好。”
“放輕鬆點,夥計!”索羅斯直勾勾地看着羅德尼.瓊斯,忽然一笑,“羅德尼,或許你還不知道,德國還有另外一部法律制約着保時捷公司的收購呢。”
羅德尼.瓊斯在量子基金當中擔任着宏觀策略師和經濟學家的角色,這意味着他的眼光一直盯在宏觀數據和各國央行、政府身上。而對於某一家公司關注甚少。這一次如果不是歐洲法院的判決,加上量子基金堵上20的資金在單支股票上,他的眼光也不會關注到大衆公司的收購案上。
因此在微觀上,他有所不知也就很正常了。
“哦,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時的羅德尼.瓊斯也沒了剛開始的慌亂,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耐心地等着索羅斯的解釋。
“德國的《公司法》規定,對一家公司的控股權達到75,即取得該公司的控制權,就是我們的絕對控股權。和我們50.1不同的是。他們要整整多出25的股份。而且還和我們不同的是,他們的收購要約觸發的起點是30。這也意味着,在30到75之間,足足需要收購45的股份。”
“除去下薩克森州政府20的股份。市場上流通的大衆公司股份只有80,只要現任的大衆公司管理層保持住5以上的股份,保時捷家族就不會絕對控制大衆公司,這一點毫無疑問。但這是極端情況。如果真發展到這一地步的話,現任的CEO費迪南德.皮耶希肯定會被徹底趕出董事會。因此不管怎麼樣,支持皮耶希這一方的股東肯定會保留超過5以上的股份。”
“另外還有最爲重要的一個問題。即錢!要收購45的大衆股份,保時捷家族能拿得出來這麼多的現金嗎?我想大衆集團肯定不會願意以股票交換的方式來進行交易,所以現金的儲備就顯得至關重要。自從年中開始,保時捷家族就宣稱要收購超過五成的大衆汽車股份。但是到目前爲止,他們還沒有完成這一目標,甚至才完成了一半。我想到了這個時候,由於受到收購消息的影響,大衆股價瘋狂一樣上漲,這讓保時捷的收購成本上漲了不止50,應該是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期。所以他們要不是繼續拆借資金收購,要不就放棄收購。”
“繼續拆借資金收購,想要完成最後的35,這個資金量放眼整個歐洲甚至全世界,恐怕也沒有多少人能夠支持他們。就算真的有財團強勢介入,在保時捷的股份達到一定地步時,我們依然能夠從容地離場,最多虧損一部分的資金。但如果他們支撐不下去的話,到時候目前明顯虛高的大衆股價肯定會出現下跌式的調整,我們的機會就這麼來了!”
“簡單來說,這是一個必贏的局面!”
索羅斯耐心地解釋了一番之後,再看向羅德尼.瓊斯時,一臉的得意,“羅德尼,現在你明白我爲什麼在這樁收購案上投入如此多的資金了吧。相信除了我之外,其他的對衝基金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纔會蜂擁而入的。”
“可是之前鍾石出現在保時捷家族的晚會上,這又代表了什麼?”羅德尼.瓊斯心頭上的一塊大石終於落地,另外一個疑問很快就涌現了出來,“難道說他是打算給保時捷家族提供資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保時捷還真有可能成功收購大衆汽車。”
“關於這一點。我就不知道了!”
索羅斯眉頭一皺,隨即就慢慢地舒展開,“不管這個小傢伙去是幹什麼的,最終的情況還是落在這兩種情況當中。現在看來。似乎小傢伙並沒有給予保時捷家族太多的幫助。”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做?”羅德尼.瓊斯同樣想不明白,現在既然已經有了近乎萬全之策的策略,再去想鍾石爲什麼那個時候出現在德國就意義不大了,“繼續加大做空保時捷?還是靜靜地等待保時捷做出最終的決定?”
“當然是繼續做空!”索羅斯豪氣地一揮手,信心滿滿地說道。“如果我猜測的沒錯,其他對衝基金很快就會跟進。到時候多找幾家券商,最好是那種能夠不需要提供實券的做市商。德國市場和我們的市場有很大區別,我們要儘快適應。”
不出索羅斯所料的是,法蘭克福很快就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對衝基金,大家蜂擁而上,都在做空大衆汽車的股票。他們全部不看好保時捷能夠最終收購大衆汽車,認爲保時捷到某個節點上會自動知難而退。爲此他們大肆地做空大衆汽車的股票,而因爲德國的《證券法》規定,做市商在沒有相應實券的情況下。依然能夠提供融券功能。所以關於大衆汽車的融券業務飛速擴展,規模越來越大。
“鍾先生,我以保時捷家族的名義,真誠地邀請你參加在斯圖加特的慶功酒會!”就在歐洲法庭的宣判結果下來沒多久,鍾石在香港的辦公室內電話就響了起來。在電話中,保時捷家族的第四代施瓦茨.保時捷鄭重地說道。
“慶功?”鍾石愕然,不解地問道,“慶祝什麼?保時捷先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不知道?”施瓦茨的反應比鍾石更爲驚訝,他吃吃地解釋道。“是這樣的,就在剛纔,歐洲法庭宣佈了《大衆法》違背了《反壟斷法》,我們保時捷家族勝訴了。”
“這麼說來。那個時間快到了嗎?”對於這個消息,鍾石心領神會,嘴角邊揚起了一絲神秘莫測的微笑。
“什麼消息?”施瓦茨.保時捷一頭霧水,“鍾先生,你說的可是收購大衆汽車的事?如果是這件事的話,那我可以提前告訴你一個消息。家父經過仔細考慮之後,決定暫緩收購大衆汽車。現在的價格已經明顯超出了我們所能夠支出的能力範圍。兩天後的慶祝酒會上,我將代表保時捷家族宣佈這一消息。”
“原來他什麼都不知道。”鍾石一哂,不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請轉告沃爾夫岡先生,我一定會出席。”
得了消息的施瓦茨.保時捷滿意地掛了電話,渾然不知道鍾石所說的那件事,並不指保時捷收購大衆汽車的收購案,而是另外一件事。因爲這件事高度保密,所以在保時捷家族內部,也僅限於幾個第三代知道,作爲第四代的施瓦茨.保時捷也被矇在鼓裡。
“你確定這樣可行嗎?”
作爲鍾石的左膀右臂,江山一直參與了整個計劃,甚至某些細節還是他幫助保時捷家族設計的。現在聽說到了收穫的季節,他又驚又喜,整個人也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這是他進入天域基金以來謀劃的第一樁大交易,當初設計出來的時候就連鍾石也爲之讚不絕口,江山也是信心爆棚,認爲絕對是萬無一失的大計劃。隨着計劃的執行,事態發展也正如江山當初預料的那樣,越來越多的對衝基金被吸引了過來。但越是這樣,江山的心裡越是忐忑,因爲市場已經失去了理智,聚集的資金也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
“放輕鬆點,即便受到千夫所指,最後也是保時捷家族承擔這種罵名。”鍾石彷彿看出江山的彷徨和猶豫,沉聲勸道,“沃爾夫岡先生既然想要這樣的結果,我們就給他設計一個。他能得到這麼多,我們也得讓他付出點什麼,不是麼?”
“保時捷家族真的能最終收購大衆汽車嗎?”江山深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去,“經過這一戰,恐怕有一方要損失慘重,勝利的一方几乎不需要用舉手之力,就能輕易地達到自己的目的。”
“世事難料!”
鍾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不到最後一刻,千萬不要輕易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