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半天,淡淡的銀光灑遍了瓊州每一寸天空,不過每到這時,紅葉嶺總會被朦朦輕霧籠罩,月光沒入其中,激不起半絲漣漪。
故而,不管是什麼季節,夜晚的齊家莊永遠是漆黑一片,除了守夜巡視的衛隊,極少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出門。
不過近些時日,有處地方顯然是個例外。
“這師弟的毅力還真是不錯啊,有兩個多月了吧?竟然每晚都要練到這個時候。”
帶着巡邏小隊,自練武場附近走過,一陣輕風吹來,也帶來了熟悉的擊打木樁的聲音,杜五心中一動,突又微微一笑。
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勤練拳法,甚至不用去看,杜五也知道那人是誰,畢竟,每三天就要帶隊守一次夜,他已經在這裡,見過那人太多次了。
不過略一沉吟,杜五的腳步卻還是停住了,作爲佩刀堂的一員,他既然已經帶隊出來,就要排除一切異常,哪怕這異常對他來說,已經漸漸開始平常。
這個念頭一起,杜五便朝身後一人點了下頭:“姚平,你去看一看,如果還是那師弟,就提醒他早點休息。”
“好嘞,杜老大,不過您老雖然是好心,但我看那師弟恐怕又要當耳邊風了。”姚平是個矮個的精壯漢子,收到杜五的命令,他嘿嘿一笑,便提着燈籠,朝練武場大步走了過去。
“姚師兄說得不錯,我們已經提醒過他很多次了,不過每一次,他都沒有任何反應,似乎不練到子時,就絕對不會罷休。”目送姚平遠去,一個黑衣青年也搖了搖頭。
而他的話音剛落,又有一聲冷笑跟着響起:“要說我,這人恐怕是不相信杜老大的話,他也不想一想,哪怕我們習武之人的身體,要比普通人好得多,但人的氣力畢竟是有限的。
練拳過度,氣力消耗過大,就要損及精血,一次兩次還無所謂,但時間一長的話,甚至會斷絕了練成剛勁的可能,到時候……”
“好了好了,不要在背後說這些話。”
沒有等冷笑之聲說完,杜五便搖了搖頭,將其打斷,並說道:“上次我觀察過這位師弟,他的精神和氣色還是很不錯的,如果他能儘早練成剛勁的話,哪怕損傷了一些精血,也是能溫養回來的。”
巡邏隊直屬於佩刀堂,但這支小隊除了杜五之外,其實全都是臨時成員,而這些臨時成員絕大多數又都出自黑衣弟子。
畢竟黑衣弟子是沒有固定俸祿的,唯有完成一些雜務,他們才能賺到相應的薪金,進而才能在堡中生存下去。
夜間巡邏也屬於雜務之一,而且相對於砍柴劈柴,運糧卸糧之類的粗活,這一體面些的雜務無疑要受歡迎的多。
所以,作爲小隊唯一的正式成員,杜五還是有足夠的威信的,他的話一出,哪怕大多數之人並不是很認同,畢竟,剛勁哪有可能說練成就練成,但一時間卻也沒人會去反駁什麼。
見此,杜五自也不會再說什麼,他雖然對那師弟的毅力有些感觸,其實兩人間卻還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啊,你……”
正在這時,寂靜的夜空,一聲驚叫徒然響起,正是姚平的聲音。
緊接着,又是砰的一聲巨響,隱隱間,似還伴隨着一些東西倒地的聲音。
“姚平,什麼事?”
變況一起,杜五本是溫溫和和的眼睛驟然一縮,一聲鐘鳴一般的巨吼頓時從腹中噴出,緊接着他的面上一下血紅,下一刻,彷彿離弦之箭,杜五竟然一步跨出三四米,朝姚平那邊疾射而去。
不過纔剛跨出三步,杜五眯縫起來的眼睛中,突又閃過了一道驚疑,前面似乎有一種氣息,相當之熟悉。
“莫非是?”
心中一動,那急怒頓時散去了十之八九,腳步雖然未停,杜五面上的血紅卻徐徐開始褪去。
又是幾步之後,提着燈籠的姚平,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黑衣弟子,還有斷成兩截的木樁,終於落入眼中了。
“果然如此!竟然還真練成了!”
目光在場上一掃,再聯繫早先感覺到的熟悉氣息,杜五頓時便猜出了這邊的一切。
早先感覺到的氣息之所以熟悉,因爲那是氣血爆發的氣息,不過會彌散到空氣之中,必然是爆發過度所致。
而氣血爆發過度,一般來說,除了練成剛勁的高手,在拼死一擊的時候,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外,基本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初次氣血爆發!
“這位師弟,我們又見面了。”
步子一下放緩,杜五哈哈一笑,抱拳說道:“在下佩刀堂杜五,恭喜師弟練成剛勁,在武道之路上前進了一大步。”
氣血爆發,正是練成剛勁的象徵。
當然,只是初次用出,不代表現在就能自如使用,杜五的恭喜其實稍稍提早了一些。
“在下林青,深夜驚擾到幾位師兄,還請見諒。”
察覺到又有人來,黑衣弟子略顯勉強地轉過頭,臉上露出了一些歉意。
聽聲音,這黑衣弟子赫然便是林青,也只有他那天賦的不衰之體,才能日夜勤練,卻不用考慮精血的損傷。
不過此時,他的聲音卻顯得比較虛弱,透過燈籠之光看去,他那面色更是蒼白如紙。
“哈哈,林師弟不用在意,我們這是例行職責。”
大笑一聲,已經走近的杜五,拍了拍姚平的肩膀,將他自驚滯之中打醒,又說道:“師弟現在感覺如何?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
能成爲佩刀堂的人,杜五自然也練成了剛勁,所以,曾經有過類似經歷的他,對林青現在的狀況相當之瞭解。
初次爆發,自然無法自如控制。
林青的虛弱,正是因爲一擊打出的時候,氣血爆發過度才造成的。
不過,若是杜五推測沒錯的話,應該也正是過度爆發,林青才能將那碗口粗的木樁一擊打斷。
“謝師兄好意,不過我就不影響大家的事情了,我再休息一會,應該就能恢復些氣力。”
再次感激一笑,不過林青還是搖了搖頭,倒非他逞強,雖然沒有料到,在這突破的關頭,竟然會一下損耗如此之大,甚至連動一下都很難,但是他的身體卻與衆不同,就這麼一會時間,自小腹處,隱隱地,他已經能感覺到一些熱氣開始生出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行告辭了,呵呵,有機會的話,大家堡中再見。”
略略有些驚訝這個時候的林青,似乎還在好強,不過杜五倒也沒有在意,怪脾氣的人他見得多,若有所指地點頭一笑後,他便示意也已追至的小隊衆人,重新調頭而去。
“看來要休息一段時間了,不過這種感覺還真是不錯,控制氣血,貫通經脈,鍛練筋骨,按照齊眉和大海所說,日後的修煉就要由外轉內,專注於鍛體,最終再去養氣。”
巡邏小隊一去,練武場便重新歸於寂靜,無人在旁打擾,林青雙目一斂,也開始回味起突破那一刻的奇妙感。
良久,當身體中的力量恢復了一些之後,他的眼睛睜開來了,彷彿在沉吟着一些東西。
突地,猶如猛虎曲身,他的整個背脊一弓,渾身肌肉頓時隆起,還有一個個的疙瘩在其上流動。
緊接着,腰背又是一甩,每一根汗毛都豎直了起來,就聽一聲炸響,那黏滋滋的感覺,頓時自身體之中消失了。
“好了,該回去了。”
神清氣爽,林青長吸一口氣,雖然虛弱感仍在,行動能力卻已經完全恢復。
幾步一走,他便融入了黑暗之中。
……
七天後,預備弟子所住的院落。
“佩刀堂和執法堂,該去哪一個?”
身體已經完全恢復,林青卻沒有去練武場,此時的他,手中拿着兩張調令,正若有所思地在琢磨着。
佩刀堂的調令,應該與杜五杜師兄有關,畢竟,除了一些與他關係較近的人之外,知道他練成剛勁的,也只有這位杜師兄了。
說實話,對這杜師兄,林青還確實是有一些感激的。
雖然兩人幾乎沒什麼接觸,但每次巡邏經過,杜五都會讓人提醒他練拳過度的影響,這卻是一份實在的心意,哪怕這對林青,其實並沒有什麼用。
至於執法堂……
“應該與齊眉,或者大海有關,不過不是傳功堂,卻是執法堂,這裡面莫非也有什麼講究?”
在取得突破的第二日,因爲面色不對,更還未去練武場,與林青住在一起的王石,很快就知道了他的事情。
接着,早在一週之前就已先行一步,此時已經被調入傳功堂的莫大海,自然也就知道了。
莫大海知道,也就等於齊眉知道。
林青覺得,這第二封調令,最大的可能,應該就與齊眉有關。
“也許執法堂纔是齊家掌握最深的地方,齊眉會加入傳功堂,估計只是爲了大海而去……應該就是這樣。”
念頭閃動了幾下,林青覺得,只有這樣解釋,才能說得通。
“佩刀堂是堡中最大的堂口,幾乎掌握了一切對外的力量,無論是碼頭,還是商行,全都靠他們守護,所以也是油水最豐厚的堂口。
相比較而言,執法堂就要小的多了,而且除了固定的俸祿,也很少有其他收入。
不過執法堂也有一個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