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塘工業區內,最近議論得最多的就是九邦首飾廠。
都說風水輪流轉,這句話說得還真不錯,以前大家都眼紅九邦,人工高待遇好,老闆還很大方,但是現在九邦的遭遇,反正讓他們慶幸當初沒有選擇九邦。
太子金永淳掌管的時候,雖說他也玩封殺,不過多是小打小鬧,精明的他一心抓發展,把賺錢放在首位,對九邦也就敲打一下,不像御木本株式會社的田中佳美,看似柔弱,而內心卻極爲了堅定,用真金白銀、不計成本去打壓,九邦的好日子,在田中佳美接手金至尊後,好像就一去不返了。
前面二個月,週週雙休,不用加班,後面改成晚一個小時上班,提前一個小時上班,八時制變成了六時制,最近還處在停工狀態。
過年前幾個月是首飾旺季,工業區內,一家家首飾廠幹得熱火朝天,接單趕貨,忙得不亦樂乎,而九邦內也很熱鬧,不過是玩牌玩得打火朝天。
上班時間玩牌,聽起來很爽,但是除了少部分包月的人,大多是計件的,要不然就是基本工資加提成,一沒工作,絕大部分人收入直線下降。
賺得多的時候,一個熟練工人有五千左右的工資,這比很多公司的高級白領都滋潤了,可是最近直線下隆,還不到二千塊,連以前的一半都不到。
錢少了,心情也變得不好。
就是管理層一隻眼開一隻眼閉,允許員工打牌,可是不少人還是一肚子牢騷。
“一對五”
“打你,一對八”
“封你,一對K”
在一張首飾桌上,圍着四個人,直在玩南方地區流行的鋤大D,四個人玩,最先出完的就是勝利者,誰手上剩的越多,輸得也就越多。
出牌的速度是挺快的,可是牌到一個瘦高個男子打的時候,停住了,那瘦高個手裡拿着牌,可是眼睛卻看着別的地方,明顯有點雲遊天外。
“勝哥,勝哥?”
“勝哥,到你出牌了。”
勝哥原如張均勝,是鑲嵌部的小組長,算是管理人員,平日和同事的關係不錯,技術也過硬,是一個小有臉面的人。
換作別的人,估計早就跺腳拍桌子了。
被人提醒後,勝哥這纔回過神,看看桌面那對K,再看看自己手裡的牌,有些無奈地說:“這麼快就出一對K,過。”
坐在勝哥右邊的是一個年約在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叫龔旺,是勝哥的組員,一邊從牌裡抽出一對A的打上,一邊好奇地問道:“勝哥,想什麼呢,是不是在想哪個美女?”
龔旺對面是一個姓陳的胖子,聞言開口說:“風哥說過,男人心煩,不是爲了錢銀就是爲了女人,勝哥孩子都有了,嫂子又在身邊,不用說,肯定是愁錢銀。”
黃笑寬坐在勝哥的對面,忍不住開口發牢騷道:“現在九邦這鳥樣,錢越拿越少,這個月還沒開幾天工呢,勝哥煩不煩我不知,我可是愁死了。”
習慣大魚大肉,一下子換成青菜白粥,又有哪個喜歡?
勝哥長嘆一聲,有些索然地把手裡的牌丟下:“是啊,再這樣下去,房租都交不起,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龔旺有些擔心地說:“御木本那麼有錢,而田中佳美也暗中放言,九邦一天不倒,她就一天不收手,估計苦日子還長着呢。”
“有得拿就不錯了,就怕小錢都沒得拿呢。”勝哥嘴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自言自語地說道。
黃笑寬的耳朵很靈,聞言有些緊張地說:“勝哥,怎麼,你是不是聽到什麼消息?”
“是啊,勝哥,有什麼消息,可不是收着藏着,記得分享給我們啊。”陳胖子馬上說道。
勝哥左右看了一下,示意衆人湊得近一些,壓低聲音說:“你們有沒有發現,最近公司一直者在壓縮開支,昨天我幫忙清點倉庫,發現裡面的原材料差不多都沒了,聽說財務手裡的錢不多,現在走得快,還能拿回工資,要是再晚些,說不定一分錢都拿不到。”
黃笑寬馬上追問道:“那是要倒閉?這,這怎麼能行,天啊,快過年還來唱這出,怎麼辦呢,大過年的,也不讓人安生。”
過年前把工作給丟了,就是過年也顯得沒心思。
“是啊,以前那麼好生意,怎麼說倒就倒。”
“就是,這不是折騰的人嗎。”
“真沒想到,貨多到做不完的九邦,也有這麼慘淡的一天。”
幾個人開始自怨自艾、憂心忡忡起來。
陳胖子扭頭對勝哥說:“勝哥,我們該怎麼辦?”
“辭職走人,趁現在他們還給得出工資,先把錢拿好,反正東家不打打西家,我們有這一手技術,去哪掙不到一碗飯吃,現在隔壁的藝風首飾招人,則金至尊也說了,只要是九邦出去的都收,沒必要在這一棵樹吊死。”勝哥終於說出了他的目的。
在製造業,挖人和被挖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俗話說“魚不過塘不肥”,人往高走水往低流,九邦不行了,就換老闆。
三天前,一個以前認識的工友找到張均勝,跟他說只要去金至尊,待遇向九邦看齊,只要一簽合就有二萬簽字費,此外,每帶一個人來,就有一千的獎勵。
眼前這些“兄弟”,在張均勝眼裡,就是一張張花花綠綠地鈔票。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金至尊的規模只會越來越大,而九邦就像死透的鹹魚,翻不了身。
現在是最佳的投靠時機。
等九邦倒下後再去,那時就不受重視了。
陳胖子一向都聽勝哥的話,聞言開口說:“對,沒必要吊死在這棵樹上,勝哥,我跟你走。”
“我也是。”
幾個人都小聲附和。
看到有這些人這麼“上路”,勝哥跟裡閃過一絲厲光,示意衆人再湊近一點,小聲地說了幾句,陳胖子、黃笑寬等人連連點頭。
很快,勝哥就帶着幾個人,走在正和下屬玩“三公”的鄧飛。
看到張均勝等人圍了過來,鄧飛笑着說:“玩牌,阿勝,你們要不要來玩一下,我做莊,最小下注額5塊,上不封頂。”
鄧飛喜歡熱鬧,也喜歡打牌,沒活幹,就坐莊玩起牌來。
勝哥搖搖頭說,徑直開口道:“飛哥,什麼樣時候有工開,我們都無聊了很久,就快過年了,再不多賺點,這年就難過了。”
“風哥他們去美國了,估計很快就有好消息傳來,再等一下啊。”鄧飛安撫道。
“這理由你一個星期前就說了,到底有個準信沒有?”張均勝有點不耐煩地繼續追問。
鄧飛耐着性子說:“去找訂單不是去上街買顆蔥,我想風哥比你更急。”
“帶了兩個美女一起去,那麼久也沒個電話,誰知他們是不是去玩?我們可不是飛哥,老闆身邊有人,什麼都知道。”
“張均用,你這是什麼意思,一大早就吱吱歪歪的,風哥是老闆,他去哪裡,需要跟你這種人彙報?可笑。”
什麼意思,說趙風帶着兩個女的去國外玩,有這樣說的嗎,楊舒還是鄧飛的老婆呢,聽他的語氣,好像是自己把老婆送到趙風哪裡供別人玩弄,然後自己就靠這個上位。
鄧飛是一個爆性子脾氣,當場就不爽了。
“我這種人怎麼啦,失禮人了?”張均勝故意激怒鄧飛,就是爲了等這句話,聞言開口道:“看不起我,我還瞧不起你這種馬屁精呢,老子不幹了。”
“不幹就不幹,還以爲我會留你不成”鄧飛霸氣地說:“不想幹,自己去財務處結算工資。”
現在鄧飛是鑲嵌部主管,也是承包人,趙風在出國前,把人事的“生殺大權”交給了他。
“這裡沒工開,我辭職。”
“我也辭職,跟勝哥走。”
幾個跟着張均勝來的人,紛紛開口要求辭職。
鄧飛正在氣頭上,大聲說:“辭就辭,想辭退的,不用和我說,都可以去財務部結算工資。”
一來在氣頭上,二來鄧飛也有自己的小精明的:九邦目前這種情況,養這麼多人是一個負擔,這些人主動辭職,反而減輕趙風的負擔,節約開支。
爲了防止人才被挖,一些重要的人才、技術骨幹早就簽了包薪協議,不怕他們走,此外還有一點,花城有成熟的“炒更”制度,就是趙風拿回訂單,只要資金到位,很短的時間內就可以拉來一批人,實在不行,還可以外發。
金至尊是橫,可是它還沒有到君臨天下的地步。
不管了,壞人自己做,把“好人”留給趙風。
張均勝皮笑肉不笑冷哼一聲,什麼也不說,轉身就走。
等張均勝幾個人走了,鄧飛一邊洗牌一邊說:“來來來,我們繼續,不管他們。”
還沒玩完一把,財務部副主管孫芸就忽匆匆跑了過來,不由分說把鄧飛拉到一邊問道:“鄧飛,你要幹什麼?”
“我沒幹什麼啊。”鄧飛有些莫名其妙地說。
“還說沒有呢”孫芸急得臉都紅了:“想辭就辭,不用跟你申請,你是不是說過這話?”
鄧飛有些不以爲然地說:“沒錯,我是對張均勝他們幾個說的,他們幾個經常鬧事,要求多多,走了更清淨。”
“幾個?”孫芸大聲地說:“現在財務室讓辭職的人擠滿了,我估計超過一半的員工都要鬧着要辭職,還不斷有人加入,我問幾個人,他們有的說九邦不行了,被金至尊壓得死死的,現在走還能拿到工資,晚點渣都沒剩下,有人說金至尊高薪請,還有人傳風哥圈錢跑路了,反正說什麼都有,我不管,這事是你惹出來的,你負責給我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