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告訴大叔,另一個和她一班的小學同學,是父母都去世了,跟着奶奶生活的張曉菲,北島語好得不要不要的。但是數學總是排在皎皎後面,所以老是拿着北島語和皎皎炫耀,因爲皎皎的北島語成績經常是她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這次張曉菲本來可以上精英班的,但是精英班要住校,住校費是一筆不小的金額,她家經濟也非常緊張,纔讀的普通班,看到皎皎在選班抓鬮桌前猶豫,還特別跑到皎皎帶着幾分藐視對皎皎說:“我本來可以上精英班的,但是爲了給奶奶省錢纔讀的普通班。我不但要成績好,還要懂事,不給長輩添加麻煩。你媽帶着你,錢也不多吧,你要燒你媽的錢去讀重點班嗎?”就這句話讓皎皎下定了伸爪的決心,抓了一個鬮,上面寫着班級名,從此3年,她們兩都要繼續在一起讀書了,除非其中有一個考上精英班。
“大叔教我背英文的課文好不好,明天有北島語課。”
“爲什麼?”皎皎那點小表情哪裡逃得過傅銘遠的觀察。
“我想當領讀。”
這個簡直太容易了,傅銘遠有一口純正的北島新城腔,在這個暑假裡,他們的北島語課從夾雜着華語到現在的純北島語授課,皎皎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基本上已經能過北島語3級試了,與外國人的簡單口語交流也能實現。
但是大叔沒想到的是皎皎的北島語老師太菜了,第一節北島語課上,皎皎不但做了領讀,甚至還糾正了老師的讀音。
所以她今天的心情飛起來一般的美好。
當她放學呼呼啦啦的一邊高叫着“大叔!”一邊衝進培訓學校,直奔大叔的辦公室,抱着坐在茶盤前的大叔的肩膀,對着大叔的臉就親了一口,驚住了房間裡的所有人。
皎皎也沒想到大叔的辦公室會有這麼多人,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大叔有朋友來拜訪,尖叫一聲,然後灰溜溜的快速滾回她上課專用小房間去寫作業了,門被她重重的關上。
傅銘遠從呆愣中醒來,發現三個損友的眼神各種亂飛:“想什麼呢,這就是個小丫頭,才12歲。”
許敬東沒有穿他那身綠皮,但是坐着還是如標杆一樣挺直:“你知道才12歲?”
“沒,沒,沒。”傅銘遠擺擺手,開始泡茶,“真的沒有,就是覺得,像她這個年紀,正是活得最純粹的時候,除了成績,一切都不重要。考重點中學,上重點班,做全班前三。目標是多麼的簡單明瞭,生活是多麼的簡潔與幸福。我就是羨慕,就是想一起渡過,一起感受一番。”
沈義誠是四個人中最大的,一直以大哥自居,馬上轉換話題,“我們12歲的時候在幹嘛?”
“12歲?十一的獵首任務就是在12歲吧。”江秉弘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傅銘遠,“誰能想到收留的難民小孩子是直搗敵軍司令部殺他們將軍的殺手啊。”
許敬東咳了一下,阻止江秉弘往下說,這件事雖然已經過去十多年了,但仍是高度機密,實在不宜拿來做談資。“我12歲和老爹帶着騎兵隊在草原追殺西獨分子呢。弘少,你是不是還在特訓營沒能畢業呀,我們一羣裡就你留到最後吧,你最後畢業了沒?”
“還說還說,就你給我弄出來的對不對?”指着許敬東,江秉弘氣呼呼的說,“當年奶奶保着我的,就你丫的說不該漏我一個,愣給我爺爺告狀,把我也弄進去了。後來我呆裡邊好好的,後面那些菜雞,沒一個是我對手,每期都可以拿優秀金獎哄老爺子開心,就你丫,就拐我爹,把我弄去西原跟你一起打紅線。西原高地啊,5000千米海拔啊,那是人呆的地方嗎?”
“但願不再有戰爭了。”傅銘遠低沉着聲音。其他三人馬上想起來,傅銘遠的戰爭創傷後遺症,抑鬱發作差點自殺成功,沈義誠手臂上還有搶刀時被傅銘遠砍傷留下的疤痕。
“那丫頭什麼來歷?”沈義誠嘟嘴指了指辦公室門外緊閉着的培訓室門,裡面正是俞皎皎寫作業的房間。
“他爸是個小歌星的,借了一堆的借款後跟個女人跑了。她媽是普通的農村進城務工的工人,在一間超市理貨,就那點微薄的工資帶着她,一邊生活,一邊還要還債,也蠻不容易的。好不容易還清了債,結果丫頭沒考上重點中學,按照戶籍點附近就讀原則,差點要回戶籍所在的鄉下去讀初中。爲了讓孩子留在城裡讀書她媽媽又東並西湊的好不容易借齊首付在這麼偏的城郊買了套小二房,還好九中是未流中學,但凡換一個稍微好點的中學,估計她媽媽都湊不齊首付款。”江秉弘八卦小馬達打開,“幾月前十一大人還去搶人家的早餐,讓人連着餓了一個月,都快餓出低血糖了,就不知道我們十一怎麼回事,就少了這嘴吃的,非得和一天就1塊零花錢的丫頭搶食兒。”
“我會還的。”傅銘遠沉聲承諾。
江秉弘撇嘴:“你還啥?市府的美食?”江秉弘可知道,哪有飛速進步的廚藝啊,都是市府廚房的大師提前做好送來學校,傅銘遠最多就倒回鍋裡再熱一下,丫還爲了裝得真實一點,非得倒鍋裡,不願意往微波爐放。
“還她一世如意。”傅銘遠認真且慎重地說,彷彿面對着俞皎皎發誓許諾。
其餘三人呆愣地看着傅銘遠,他們知道傅傅遠這話絕對不是輕而言之。
沈義誠猶豫着問:“十一,你認真了?”
江秉弘忍不住大叫:“她才12歲。”
“我沒你想的那麼髒。”傅銘遠音量也提高了,認識傅銘遠這麼久,他們很少見到傅銘遠起高腔發怒,三人不由的都坐直了身體。
“我就想保她平安如意,與情愛無關。”垂目,那天躺在長椅上,仰望着的那張笑臉再次浮現上來,“她像一片聖土,我就想維護着。”
沈義誠總結陳詞:“這人哪,有目標就好。”
是呀,有目標就好。沈義誠那次奪刀時對望着傅銘遠的雙眼,灰暗與絕決:“63條人命,我居然值63條人命,義哥,63條人命,我背不動。”能有明天的目標,而不是揹負過去的沉重,人才能有勇氣活下去吧。
當時還是許敬東舉起沈義誠還在流血的胳膊問:“你是準備再加一條嗎?”才讓傅銘遠放下了刀。否則,估計當時沈義誠真陪着傅銘遠搭上了性命。
看到如今四人笑做一堂,沈義誠不由感嘆:“現在真好,這樣就真好。”
那天喝完茶,許敬東就會西部了,他爸是五大將之一的西北王,偏偏給他這個獨子取了個敬東,這名字多少是有些深義的。
但是,現在那些深義淺義,大義小情,都與他無關了。人生嘛,純粹一點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