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艱難,這回出川入長安,孫然是真切體會到了。
一路崇山峻嶺,道路艱險,就算他身懷武技,也走的艱難無比,一天只能趕上數十里路。
“小兄弟,眼看天色已黑,我們找個地方歇腳吧?”說話的是一路同行的商人,姓姚,叫姚復,舉家從成都遷往長安,一路拖家帶口,算上護衛和挑夫,總共有五個人。
孫然與之半道相遇,想着這一路艱險難行,便結伴而行。他算做這商家的臨時護衛,吃的用的,就由姚復提供。
孫然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西沉,再過半個時辰便要天黑,此時一行人卻仍在深山老林之中,便點了點頭,又走到隊伍中挑擔的一個壯漢旁,輕聲道:“王大哥,這林子好深,山路又險,看着就讓人心裡不踏實,晚上得小心防着些野獸。”
壯漢叫王六,三十五六歲,姚復請來的護衛,兼職挑擔,性格踏實,年輕時走南闖北,經驗豐富,見識廣博,他點頭道:“小兄弟放心,吾曉得啦。”
一路也沒什麼馬車,大家都是徒步行走,大男人倒是沒啥,就是可憐姚復家中帶着的女眷,也跟着翻山越嶺,非常辛苦。
好在這姚家家人身體都還算矯健,這一路行來,雖然累些,倒也沒碰上什麼病痛。
一行人又沿着山道走了些路,姚家小姐忽然尖叫了一聲。
衆人齊齊轉頭望去,就見這小姑娘正撲在她母親懷裡,姚復妻子張氏正輕輕拍打着女兒的後背,輕聲安慰。再看地上,竟然是一個灰撲撲地死人頭骨。
在古代,行路中發生意外,倒斃在中途的事屢見不鮮,路上遇到屍骨十分正常。
安慰了一番,小姑娘驚魂稍定。衆人這才繼續趕路。
王六笑道:“小妮子就是膽兒小,當年我一個人走山路,夜裡碰到鬼打牆,一個人繞來繞去。最後繞到亂葬崗裡,那才叫駭人哩。”
姚復是商人,最重口彩,聽到這話,連忙道:“不要講不要講,這說什麼來什麼,小心招到髒東西。”
“好啦好啦,吾不說就是啦。”王六哈哈一笑,擡頭看了看天色,又道:“姚老闆。前頭那塊山石正好避風,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歇了吧。”
“也好。”姚復點頭。
看山石就在前頭,其實距離不近,一行人又走了半個多小時。直到太陽徹底落山,天色昏暗下來的時候,才走到地頭。
王六,還有另一個老實巴交地挑夫就將東西放下,姚夫人,姚小姐開始動手在山石底下安置鋪蓋。姚復則開始分發乾糧,充當晚餐。
孫然分到了三個烙餅。就坐在一旁,就着皮囊裡的清水吃起來,過了一會兒,王六也過來,坐在他旁邊,笑道:“小兄弟。看你樣子,第一次出遠門吧?”
“嗯,準備去長安遊學哩。”孫然也不隱瞞。
“呵,看的出來。長安可是個好地方啊,我去過好幾次。那裡真是氣派,就和天宮一樣。姑娘漂亮地和天仙一樣。一個個讀書郎都是精神抖擻。唉,真是好地方啊…..”王六是個粗人,也說不出哪裡好,就是覺着十分難忘。
孫然也不插言,就微笑聽着,然後又隨口道:“王大哥,你見識廣,知道天下有哪些厲害人物?”
王六很受用,吃了口烙餅,喝口水,眯起眼睛道:“厲害人物,自然是有的。天下有三聖,畫聖吳道子,草聖張旭,劍聖裴旻,技藝絕頂,尤其是劍聖裴將軍,那是真厲害,劍出鬼神驚,被稱作天下第一高手。”
“哦。那可有美人?”孫然又問。
王六頓時笑了起來:“小兄弟,想女人啦?哈哈,說起這美人,天下第一自然當屬楊太真了,不過太真妃深居宮中。尋常百姓見不着面,單數民間,有鄴城的公孫姐妹,善劍舞,麗質天成,名傳天下。”
“哦,你這麼一說,我倒要去鄴城拜訪一番。”
“那倒不用。聽聞公孫姐妹受聖上召見,此時也在長安哩。”王六笑道。
這倒是正好,孫然點頭,正要開口說話,身後姚家小姐忽然又發出一聲驚叫聲,似乎又碰上什麼東西了,王六低聲罵:“小妮子忒膽小,碰上個什麼事都叫來叫去!”
但高老闆也開始訝然出聲,招呼道:“小兄弟,王六,你們快來看,石頭底下有個洞口,有涼風一直吹!”
孫然和王六起身走過去,一旁老實巴交的挑夫也看着洞口,忽然目露恐懼:“我見過這東西。這是黃泉洞,吹的不是涼風,是陰風,地府吹出來的!”
“別瞎說!洞裡吹個風怎麼啦?興許對面是通的呢?”王六怒斥,也走上去看了。
這洞很隱蔽,周圍還有雜草,不走近看不到,走近後,發現這洞有半米高,一米多寬,看不出多深,就黑幽幽一片,洞裡傳出嗚嗚聲響,手放洞口,涼颼颼,冰冰涼,讓人汗毛直豎。
王六神情一下就凝重起來,轉頭看孫然:“怪事,大夏天地怎麼涼成這樣。小兄弟,你來看看這怎麼回事?”
孫然走上前,也伸手試了下,的確極涼,收回手,閉上眼睛,低聲唸叨幾句:“祖宗護佑,天眼開!”
手指在眉心輕輕畫了一下,再睜眼看去,眼前景象就變了,看到這洞口不斷有絲絲黑氣涌出來,黑氣時而化作骷髏形狀,時而化作猙獰模樣,耳朵細細聽,還能聽到細如遊絲地慘叫聲,就像是針線一樣,一下一下地刺着耳膜,直扎到人心裡去。
孫然臉色一肅,他後退一步,朝洞口拱了拱手:“吾等無意驚擾大仙,萬望恕罪。”
然後他直起身,打了個手勢,輕聲道:“收拾東西,快走!”
此時天色已暗,周圍不知不覺就有稀薄霧氣騰起,猛一看,白茫茫一片,除了王六外,其餘四人臉嚇地慘白慘白地,飛快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人。
又有山風颳過密林,嗚嗚直想,就像是悲慼地嗚咽一般,響地人心裡直髮慌。
等衆人收拾好了,孫然對王六道:“王大哥,你帶路,我斷後!”
“好!”王六當先衝出去,然後是姚家三口,再是挑夫,最後纔是孫然,一行人急急離開山石。
走了十幾分鍾,王六纔開口問:“小兄弟,那洞裡面是個什麼情況?”
“盜匪棄屍洞,裡面都是枉死的冤魂,怨氣集結,乃成厲鬼,兇險!”孫然道。
這話半真半假,棄屍地是真的,枉死冤魂也是真的,但化成厲鬼卻是瞎話,現在有這情況,應該是被某個破壞者發現,用來修煉鬼術了,換成虛擬世界說法,怨氣化鬼,也說得通吧。
不過破壞者都是冒風險的,不會憑空出來嚇人,只要出現,肯定是和某個玩家有關係。現在情況看,這事十有八九落在這姓姚的商人身上。
王六一聽,重重一拍大腿:“娘嘞,這下真險了!”
姚家三口人,更是嚇地話都不敢說,只戰戰兢兢地跟着,尤其是小姑娘,想哭又不敢哭,一雙手握着拳,渾身直髮抖,臉色都被嚇地發青了。
一行人又在密林裡急急穿行了一段路,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霧氣更加濃郁,雖然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但基本已經看不到路,走着走着,前方忽然豁然開朗,出現一小片空地。
一行人又前行,走了一會兒,王六驚訝的聲音傳回來:“小兄弟,我們又回來了!”
衆人擡頭一看,藉着慘淡星光,就看見前方立着一塊山石,可不就是剛纔離開的地方嘛。
小姑娘膽兒小,這下終於忍不住,哇哇地哭了起來,和姚夫人抱成一團,兩個女人身子抖地和篩糠一樣。
挑夫則乾脆跪在地上,朝着山石頭直磕頭:“大仙饒命啊,大仙饒命啊!”
姚復和王六則看着孫然,這一路走來,他們知道,這小兄弟是會異術的,現在只能靠他了。
孫然手握着劍,走上前去,雙手抱劍躬身對山石行了一禮:“大仙,我等無意冒犯。若一意孤行。我李太白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這該死的破壞者,故弄玄虛,在深山老林弄了個鬼打牆打心理戰,存心是想把人嚇死。
山石無聲,但底部洞口中傳來的風聲越發急促,嗚嗚直響,就像是真的從九幽黃泉裡刮出來一般,就連周圍的溫度都開始降低了。
看來這破壞者完全沒有放棄的意思,或許是以爲他是玩家,就沒把他放眼裡吧。
孫然也沒急着出招,轉身對衆人道:“大家不要亂走了,就坐在一起,等到天明。日頭出來,我們就安全了。”
衆人照辦,圍坐在一起,正在這當口,王六小聲道:“小兄弟,情況不對,洞裡好像有東西爬出來了。”
聲音雖輕,但大家都聽見了,都朝洞口望過。果然,幽黑洞口中,一團凝若實質的黑氣正緩緩冒出,同時伴隨着細如遊絲,卻又淒厲的哭喊聲。
細細分辨,似乎是在喊:“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恰在此時,又有夜梟啼叫,‘磔磔~~磔磔’,猶如老嫗怪笑,忽然響起在附近林木之中,就算是孫然,毛孔也本能地豎了下。
姚家母女眼睛一翻,都暈了過去。挑夫那邊更有騷臭味傳出來,這夥計竟然是被嚇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