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君見到鄭繼科扭捏的樣子,心裡忍不住感慨一聲:終究是回不到從前了。
老五這次來,肯定爲的是他剛帶回來的項目,但是在說正經事之前,終於知道先提一些別的話題,拉近一些關係再說事了。
他倒沒有什麼悲哀的感覺,事實上鄭繼科這麼做才叫正常,如果連這一點都沒有學會的話,那就只能證明老五受社會的毒打還不夠……或者說情商上有無法剋制的缺陷。
老五如果真的沒心沒肺,還隨口叫他老三的話,他倒是會覺得對方沒有見外,可是雙方的身份和地位,終究是不一樣了。
所以他也就事論事,說國外的專利不用申請了——申請不申請一個樣,那是配套使用的設備,只要他不提供產品,國外仿造出來也沒有用,夠膽的話,就仿造之後賣到華夏來試試!
鄭繼科表示自己知道了,頓了一頓,又問起了他帶回來的項目:聽說你掌握了一個全新產品的製造方式,不過不建議落戶江夏?市裡給學校施壓,我也只能問一句。
終究還是舍友,有一份情分在,擱給外人,誰敢這麼直接問馮君?
馮君也沒有什麼不耐煩,點點頭很坦然地表示,“確實有這麼一回事,關鍵是那個工業項目有點重金屬污染,江夏水網密佈,還挨着大江,一旦發生泄漏,會污染大江的水質。”
“大江有自我淨化能力的,”鄭繼科忍不住辯解,“往裡面排污的海了去啦,這兩年就算好了一點,也沒有完全杜絕……大不了咱們弄套好的污水處理系統。”
馮君怔了一怔,然後笑了起來,“老五,如果你能成功地說服我,他們能給你啥好處?”
“可能有點獎金,其他的估計沒有了,”鄭繼科搖搖頭,現在的對話方式,就進入了“舍友模式”,他也能有什麼說什麼了,“主要咱母校對我也不薄……”
江夏大學對鄭繼科真的不錯,現在是調到一個學校佔股份的企業了,直接就是空降副總經理不說,還沒有人記他的考勤,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麼愜意。
但是同時,他這個副總經理的權力還很大,他不計較的時候無所謂,一旦他想計較,校方絕對支持他不說,市裡都會支持他。
就有那麼一個不開眼的傢伙,還正正地撞到了槍口上,那是鄭繼科初去不久的時候。
當時的他還一門心思地想做點什麼,天天抱着公司的資料啃,中午時會去食堂吃飯。
他既然想做事,就不會一直去高層的小食堂吃飯,偶爾也會拿着普通員工的飯卡,去員工食堂吃飯——對他來說,這有點微服私訪的感覺。
大多數男人的心中,總有一個“清官夢”,澄清玉宇撥亂反正伸張正義,他也不例外。
員工食堂非常難吃,質次價高,他忍了一次兩次,第五次的時候實在無法忍受了——這玩意兒是給豬吃的吧?天天是這樣,還沒完了?
這話讓管理食堂的人聽到了,馬上就不幹了,你逼叨叨什麼,覺得不好去外面吃啊!
鄭繼科更受不了啦:你這東西賣得算便宜,但是公司每人每天補貼着三十塊錢的飯費,我覺得沒有補貼也就是這個水平了,如果不是去外面吃不方便,你以爲我想在這裡吃?
員工們之所以能忍氣吞聲地接受食堂的飯菜,主要是出去吃飯不方便,而且食堂的價格不算貴……如果不把公司的伙食補貼算進去的話。
鄭繼科這話就是捅了馬蜂窩,食堂的人要跳出來打他,然後他亮明瞭副總的身份。
可是能承包了食堂的主……大家都懂的,居然有人給校方傳話,想要收拾這個不長眼的。
再有就是,江夏有社會上的人,也找到了鄭繼科:你小子是不是欠收拾?
沒錯,江夏就流行這種做派,別看早就不是喊打喊殺的年代了,江夏人做事痞氣依舊很重,這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社會文化——九頭鳥就講究一個快意恩仇。
而鄭繼科沒啥根腳,道上的人更是一個都不認識,他倒是認識馮君,但是這點小事實在不好意思麻煩老三,只能向學校彙報了。
校方對此事相當重視,直接找人調查食堂的管理者,至於說社會上的人,江夏市的捕房也火速出動,先把人拿下再說。
在這個過程中,還有人不服氣,說一個小年輕就敢吆五喝六,還是缺少社會的毒打呀。
結果有人就告知此人:如果你有個舍友叫馮君的話,你也可以這麼做。
簡單來說,在這件事裡,江夏大學和正府都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鄭繼科是心存感激的。
不過經此一事之後,他發現企業的水太渾,也懶得多事了——他倒是不怕別人找麻煩,但是到最後,欠下的人情都要馮君買單,他何必陷室友于不義?
所以他就變得佛繫了,整天愛去不去的,打算的就是按部就班混資歷,兩年之後混個正處,雖然有不作爲的嫌疑,但是不拖朋友下水就好。
最長的時候,他有一週都沒有去點卯,但是校方沒有說任何話,偶爾去一次,別人見了他也是恭恭敬敬的——開什麼玩笑,好幾個狠人都被判了徒刑,誰吃撐着了纔會去惹這廝。
鄭繼科就覺得,自己雖然是靠着老三混的,但是校方對他也着實不錯,而且這次找他的不止是校方,還有市裡來的學長,關鍵是……他現在也在江夏落戶了,算是江夏人。
所以不管於情於理,他都要來一次,至於說結果……他倒是沒有太大的指望。
來過了,那就夠了,他不會逼迫馮君,但是不來也不合適,人在江湖真的身不由己。
“不給好處就讓你來了?”馮君笑一笑,“真以爲我的舍友這麼好使喚?”
“跟好不好使喚無關,”鄭繼科多少還是拎得清楚這一點的,他一本正經地表示,“我就算來了,也不一定要得到什麼結果,估計你心裡也早有主意了……”
“不過說實話,污染真不是多大問題,你接觸的那個世界,處置污染的水平更高吧?”
“他們處理污染的水平……還是不要提了,”馮君苦笑一聲搖搖頭,然後正色表示,“目前這個項目,我不建議江夏爭取。”
“你可以跟他們說一聲,如果糾結於這個項目,可能會錯過將來一些……更好的項目。”
“更好的項目?”鄭繼科聞言眼睛一亮,“能大致說一說,是什麼項目嗎?”
馮君無奈地瞟了他一眼,“怎麼……你還信不過我?”
“信得過信得過,”鄭繼科趕緊點頭,嬉皮笑臉地回答,“就是想知道你能弄來點什麼,回去之後也好交待……老五我終究是仰人鼻息的呀。”
這就是徹底的舍友交流方式了,馮君也不排斥這樣交流,一直端着架子,那還叫什麼同學情誼?他笑一笑,“選擇比較多,項目你也不要愁,總有合適做的。”
鄭繼科遲疑一下,又是一聲苦笑,“我是真的不愁,主要是有些人……可能要動了。”
“臨走前撈點業績嗎?”馮君秒懂,不過緊接着,他就不以爲意地哼一聲,“項目到手還沒有推行,他自己走了,繼任者可就未必會善待這個項目了。”
他說的現象客觀存在,不過鄭繼科有不同的看法,他搖搖頭正色表示。
“三哥你這就過謙了,那些不受繼續重視的項目,裡面……呵呵,多少都有點說不清的地方,但是你拿出來的項目,都是數得着的好項目,沒誰傻到不會繼續扶持的。”
頓了一頓他又表示,“真有誰敢不放在心上,那就帶着項目離開……到時候看誰着急?”
馮君聞言笑着搖搖頭,“老五你這是越來越會說話了,你說得確實也沒錯,我的項目都是別人打破頭也要爭取的,可是,也不是說誰想要就能要到的!”
他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快要動了……就這種理由,也敢開口跟我要項目?”
“這可不是人家說的,”鄭繼科趕忙出聲表示,他知道老三若是想要發作,自己提到的那位根本就承受不起,“也是下面的揣摩,可能有這麼個想法,悄悄跟我說的。”
“這就更不對了,”馮君聞言又是一聲冷哼,“我馮君的舍友,還用他們指點着揣摩上意?這也太不把我當回事了……這話誰跟你說的?”
“別介,三哥你饒我這一次,”鄭繼科忙不迭地一拱手,苦笑一聲發話,“你肯定不怕,但是我還要在那邊討生活呢,也不好太不合羣……原本就是咱哥倆隨便嘮嗑來的。”
“嘮嗑?那就算了,”馮君也是從善如流之輩,他不想讓自己的朋友們難做。
但是他轉念一想,還是補充了兩句,“不過你回去之後,也把話放出去,說是我說的,他們那點所謂的苦衷,在我眼裡屁都不是,想左右我的想法……呵呵,憑他們還不夠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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