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中玉對那煉氣高階出手,不僅僅是因爲心理不平衡。
他想的是,反正已經要得罪人了,不差再多得罪一個。
一般人對散修的印象,都是窮橫窮橫的,這一點真沒錯,一旦豁出去了,沒啥不敢做的。
他的轉變實在是太快了,而且出手就是雷霆一擊,跟他戰鬥了半天的這位,居然在一個照面下,就被他硬生生地斬掉了一條膀子。
馮君有點不高興了,輕咳一聲,“老樑?”
“我就搶個儲物袋,”樑中玉擡手奪過對方的儲物袋,擡腿就是一腳,將對方踢個跟頭。
然後他乾笑一聲,“馮上人您幹掉的三位,我不敢沾手財貨,只能對付這個了……您放心就是,我留他一條命,讓他回去報信兒。”
“真是……”馮君哭笑不得地搖搖頭,不過說句良心話,殺人奪寶這種事,修仙界裡實在是太多了,他只是沒有想到,樑中玉居然如此地錙銖必較。
反正斷了膀子的這位,肯定不是姓薛,這一點他很清楚,饒這姓孫的一命算是他做事敞亮,而樑中玉非要劫個財,他也不好攔着。
其實他心裡很清楚,老樑這傢伙是被他連累了,不得不對上了薛家,心裡也不舒坦。
樑中玉搶了儲物袋之後,又一轉身來到薛洪飛身前,擡手一劍刺死了對方。
他完成了投名狀,事情到此,也就該告一段落了。
馮君看一眼那個斷了膀子的傢伙,沉聲發話,“殺人者人恆殺之,念你不是主犯,饒你一條命……我這人做事,還算厚道吧?”
這位從地上爬起來,擡手如電,封住了肩頭的大穴,咬牙切齒地回答,“多謝馮上人!”
馮君纔不會在意他的怨念,他擡手一擺,“姓孫的,你跟薛家說一聲,冤有頭債有主,有什麼事兒衝我來,我都接着。”
薛家這倆出塵期,他是一定要殺的,至於說會不會跟薛家交惡——這還用猜嗎?
他也不指望對方會放過自己,在薛家對他動手的時候,雙方基本上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他是打算猥瑣發育,但是他也沒打算太委屈自己。
薛家不找上門來,他不會主動找過去——畢竟沒吃虧,低調一點也行。
可薛家要是找上門來,他也不怕接下這樁因果,他只希望對方搞清楚——人是我殺的,有什麼事你衝我來就行了。
這位孫姓修者慘笑一聲,“好的,我一定轉告到。”
他跟樑中玉鏖戰一場,體內靈氣消耗得七七八八了,雖然有回氣丸,現在體內的靈氣也不過纔有一半,而他被斬掉一條膀子,就算不說肉體上的傷害,氣血也虧損到了極點。
被搶走儲物袋,他是認命了,反正他是薛家外聘的護衛,本來就沒錢,儲物袋裡沒什麼值錢東西,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能要兩顆療傷的丸藥,好保證能安全返回城牆。
這也是這個位面修者的慣例,既然沒打算斬盡殺絕,留點傷藥啦,路費啦啥的,都是應該的——山不轉水轉,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但是樑中玉的偷襲得手,令孫姓修者極爲惱怒,特麼的都說停手了,你還要傷我?
想要儲物袋,你可以直說啊,我又打不過你倆,肯定就給了嘛,何必斬我一條膀子?
他只想着樑中玉做得不對,就沒想人家萬一真的開口討要,他會不會再找理由不給。
他更沒有想到,此前他一直在埋伏着,就想打樑中玉的悶棍——難道這就不算偷襲?
反正他被一肚子火憋着,也不想多費口舌討要丸藥,“我可以走了嗎?”
獲得允許之後,他轉身就走,更沒有二話。
深夜在青嶺山脈獨行,還是斷了一臂,其中的兇險不問可知,靈獸的鼻子都是很靈的,尤其是在夜裡,更是那些攻擊性很強的靈獸出沒的時候。
比靈獸更可怕的……是獵殺靈獸的修者,他們不但會獵殺靈獸,也不會輕易放過“兩條腿行走的財富”。
孫姓修者有野外生存的經驗,他經過一晚上的艱難跋涉,終於在次日上午抵達了城牆。
到了城牆之後,他甚至連躍上城牆的力氣都沒有了——關鍵是飛行法器都沒了,還是守軍發現了他的狀況,把他接了上來。
守衛的修者肯定要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萬一靈獸又在醞釀什麼動作呢?
孫姓修者當然表示,我無可奉告。
出了秋辰坊市,就不存在修者之間不能打鬥的說法了,尤其是出了城牆之後,那更是紅果果的弱肉強食,所有的意外都可以推到靈獸身上——否則薛家也不會出了城纔對馮君出手。
孫姓修者不會告馮君的狀,一來沒有意義,二來……薛家也丟不起這人。
所以他就是表示,我偶遇靈獸偷襲,終於逃了回來,要回去休息了。
這話說得不盡不實,不過守衛的修者也是見多識廣,猜到這廝撞了大板,也就再懶得多問了——身上的儲物袋的丟了,經歷了什麼,還用得着說嗎?
反正靈獸剛剛攻擊過城牆,近期內不可能再有什麼大動作。
孫姓修者出了黑色拱門之後,匆匆地向坊市趕去——這裡也不是坊市的範圍,只能說是……遠郊吧,混亂的現象比青嶺山脈少很多,但絕對不能算安全。
他面色蒼白,沒了一條胳膊還是新傷,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受了重創的。
不過他的氣息維持得尚可,終究是煉氣高階,一般人遠遠地見到他,也會避讓一二。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身後的樹林裡,撲簌簌地飛起了一隻鷂隼。
他一路疾走,路過一個轉彎處,見到前方有兩個煉氣中階,正揹着他往前慢慢走。
維持着腳下的步伐頻率,他打算從兩人身邊掠過。
然而就在即將超越那二人的時候,他猛地感受到,一股極大的威脅感襲來。
他下意識地一擡手,就去拔背上的短槍,可惜已經太晚了。
兩道雪亮的刀光,從前方斬了過來,角度之刁鑽、配合之默契,令他的心猛地下沉,“殺陣!”
其實算不上陣法,只是很簡單的殺伐配合,人族修者在獵殺靈獸時,培養出很多精妙配合。
他若是完好無損的時候,倒也不懼這殺陣,可惜現在身受重傷氣血大損不說,甚至連儲物袋都沒有,更別說對方是暴起發難,根本沒有給他多少反應的時間。
幾乎是在一剎那間,他就被斬爲了三截。
動手的兩人對視一眼,一人取出一張納物符,將他的屍身收起,然後四下觀望。
另一人則是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小撮褐色的粉末,直接往空中一撒。
撒出粉末之後,兩人二話不說就向路邊撤去,一邊走還又灑一些粉末。
粉末在空中慢慢地飄灑下來,很快就變成無色透明的,再然後,就一點一點消失不見。
兩人退至一里多地之外,掣出飛行法器,貼地離開了。
他倆剛離開不到兩分鐘,一行四人走了過來,一眼就能看出是靈獸獵人組隊。
當先的一人是煉氣中階修爲,走着走着猛地停了下來,“且住!”
其他三人沒有什麼防備,猝不及防之下聽到警告,猛地倒退幾步,其中兩人更是將兵器都掣了出來,“老江,怎麼啦?”
被喚作老江的煉氣中階皺着眉,鼻翼不住地翕動着,良久才一臉鄭重地發話,“這感覺,好像是……消退散。”
消退散能一定程度地遮蔽氣息……甚至是天機,很多時候用來掩飾殺人越貨的痕跡,屬於管控物品——一般的小店很少有賣。
“是有人殺人奪寶嗎?”一名年輕的修者一臉的興奮,“要不要追查一下?”
此地距離黑色拱門還有一些距離,修者不可能爲了躲避靈獸而使用消退散。
“莫要多事!”另一個老成的修者沉聲發話,“你知道殺人的是誰?被殺的又是誰?”
老江一擺手,很乾脆地發話,“後退兩裡地,然後……繞個圈子飛過去,不管是什麼事,咱們不沾因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們來得比較快,所以感受到了消退散,又過一段時間,第二波修者路過的時候,根本沒有發現異常,直接穿行而過。
馮君並不知道,他放出去報信的人,被人殺了,他和樑中玉又在紅河谷露營兩天,等着薛家的高手找過來。
薛家沒有出現,但是樑中玉是真的不想再等了——他還等着出了拱門之後,馬上拔腿跑路呢,於是再三建議馮君——咱們還是回吧。
馮君見他壓力實在太大,也只能選擇跟他一道離開了紅河谷。
回到坊市之後,樑中玉二話不說就告辭了,馮君也沒阻止他,而是大搖大擺地回了院子,然後靜待薛家人找上門。
在等待的過程中,他取出那三人的儲物袋,盤點一下收穫。
這次戰鬥,他的收穫又不小,其中出塵中階的薛經人除了鎮魂鍾、摺扇,還帶了不少的丸藥和符籙,身家可謂豐厚。
馮君見狀,心裡忍不住暗暗咋舌,虧得我一開始就先下手爲強,得手之後又窮追猛打,否則只憑這位攜帶的物資,跟他硬耗的話,他會多付出很多代價。
老話說得一點都不錯,打仗就是打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