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出根莖之後,花花退了出來,馮君則是取出了一個強光手電筒。
時近正午,天光有點亮,不過強光手電的功率很大,三米多深的洞穴一照就見底了。
洞穴中部,有參差的殘斷根鬚,馮天揚和張師兄有點心疼這古茶樹,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蝴蝶已經儘量避免傷害根鬚了——起碼比他倆出手,要強出很多。
一點都不傷害根鬚,那是不可能的,而且眼下這種傷害,也確實是毛毛雨。
殘斷的根鬚,遮掩不住洞底的情況,兩人看到一根兒臂粗的根鬚上,居然長了一個碗口粗、尺半長的木瘤,彷彿一節粗大的蓮藕。
樹幹和根鬚上長一些根瘤,其實是很正常,是植物的自我保護導致的,但是長成這樣……不能說是少見,而是幾乎沒可能遇到——除非那株植物也發生了異變。
馮天揚看了半天,問自家師兄,“這個根……是有問題吧?”
張師兄種茶二十年,對這些情況都很熟悉的,他沉吟一下,微微頷首,“九成九有問題,不過……該怎麼取呢?”
還能有第二種取法嗎?馮天揚暗暗嘀咕一句,然後微微一笑,“一事不煩二主,還要請馮山主的靈植牧者再辛苦一趟了。”
“沒事,”馮君笑一笑,他的心情很放鬆,甚至開了一個玩笑,“感覺有點像微創手術。”
張師兄正色發話,“多謝馮上人,但是我說的不是這個,我在考慮……這是條大根啊,能請這位靈植牧者辛苦一下,儘量減少大根的損傷嗎?”
馮君和花花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好半天。
最後還是馮君出聲了,“實話說了吧,這條根已經被感染了,保不住的,既然是做手術,病竈不可能切得剛剛好,爲了安全起見,多切一點纔好。”
張師兄苦着臉發話,“但是馮山主,這麼一條大根,基本上就能保證半棵樹的活力,你一旦切了……我真怕這樹扛不住,它們太老了。”
馮君聽得翻個白眼,你這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會不會說話,什麼叫“我一旦切了”?
就在這時,花花又吱吱地叫了起來。
馮君就給它當翻譯,“切是肯定要切的,而且這條根現在已經不向主幹供應養分了,反而是從主幹吸取養分,就算不取走幼苗,也當截斷這條根!”
張師兄愣了好一陣,才眨巴着眼睛,懵然地嘀咕一句,“怎麼……會這樣?”
馮君冷冷一笑,“否則的話,你當這幼苗的生機精華從何而來?”
張師兄默然,半晌之後,衝馮君一拱手,又衝馮天揚拱一拱手,轉身走到了一邊,“我的心已經亂了,思維也不夠清晰,就不再說話……全憑執掌做主。”
馮天揚沉默了十餘秒鐘,然後一拍手,很乾脆地發話,“好了,做了,還要勞煩牧者大人,再下去辛苦一趟。”
他終是有決斷之人,一旦做出決定,甚至不惜稱呼一隻蝴蝶爲大人——人家可是聽得懂人話的,又是煉氣中階,禮多人不怪嘛。
花花取出這段木瘤,也用了將近半個小時,木瘤只有碗口粗,但是長得不直溜,坑道直徑卻是不到三十釐米,再加上還連接着斷根,取得相當不容易。
木瘤一拖出來,三人就吃了一驚,剛纔因爲在洞中,三人沒法看仔細,現在一眼望去才發現,上面到處是密密麻麻的小孔,彷彿針尖大小,遍佈了整個木瘤。
有密集恐懼症的主兒,看一眼沒準能暈過去。
而那些小孔中,現在還有極其細微的蟲子爬進爬出,色呈黑紅米粒長短,還趕不上頭髮絲粗。
馮君在一邊解釋,“這就是那小黑蟲的幼蟲,破繭之後鑽出地面,可以爬行也可以飛……偏偏地,這木瘤里居然孕育着新苗,可見這自然之道真的是無奇不有。”
按照花花的說法,這個木瘤可以拿來培養蠱蟲,否則最好燒掉。
但是別說張師兄了,就連馮天揚也捨不得把這玩意兒毀掉,畢竟這是古茶樹的後代。
“牧者大人,如果我把此物種在溫室裡,隔絕內外、狠狠地殺蟲……能不能長出新的古茶種的樹來?”
花花表示這個可能性是不存在的,“這是靈植換代蟲,沒有老樹提供養分,幼苗不可能生長下去……什麼是換代?老的不死,新的不生。”
馮君卻是突發奇想,“用甘霖符怎麼樣?甘霖符的養分足夠強,不過這蟲子有點麻煩。”
花花表示蟲子無所謂,只要不從老樹吸取養分,就不會有新蟲子誕生,至於說那些已經生出來的成蟲和幼蟲,有它裹脅來的大羣飛蟲,十來八天肯定就能處理乾淨。
“甘霖符好,”張師兄直接表示支持,“就挖出的這個洞,也用一點甘霖符吧,修復一下樹根,不要讓它再長這麼個東西出來。”
花花表示這個可能性很低,要長也是那兩棵古茶樹長,這棵古茶樹已經長過了,耗費了相當的木精氣,就算再長也起碼得十來二十年之後了。
馮君取出一張甘霖符激發,一大片水霧慢吞吞地出現了,充盈在十畝方圓的土地上方,高有四五丈。
隨着水霧越來越濃,三人退出了古茶樹所在的範圍,卻猛地發現,無數馬蜂、瓢蟲之類的飛蟲,對着白霧衝了進去。
“果真神奇,”馮天揚對這一幕歎爲觀止,“這是甘霖符的靈氣吸引了蟲子吧?”
“吱兒”地一聲,花花惱了,箭一般地衝進了水霧裡,緊接着白霧中就傳出一股威壓來。
下一刻嗡聲大起,衆多飛蟲嚇得匆忙從白霧中闖了出來——自然界的階位壓制也很厲害。
“好了,”馮君笑吟吟地發話,“這些都是吃肉的蟲子,又不啃茶樹,回來歇一歇吧,一上午你也辛苦了。”
白芒一閃,花花又落在了馮君的肩頭,這時候它覺得跟大家也熟悉了,兩隻前腿一晃,驀地多出了一個艾派的,它又開始追劇了。
“哦,”張師兄嘴巴微張,目光呆滯,就那麼直勾勾地盯着它,臉上彷彿帶了一張人皮面具一般,沒有任何的表情。
馮天揚也不比他強多少,呆了好一陣才輕聲嘀咕一句,“用儲物袋的……那啥?”
他心裡在瘋狂地吐槽,我們整個玄德洞天也沒個儲物袋,你家的蝴蝶都能有一隻?
然後他就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於是勉力笑一笑,“果然不愧是煉氣期的大修。”
“是啊,”馮君點點頭,笑眯眯地發話,“它還親自捉了一個崑崙的煉氣期,它所擁有的,都是它自己掙來的,本家,人家一隻蝴蝶都能自強不息,你也努努力,掙個儲物袋嘛。”
馮天揚苦笑一聲,“本家,我倒是想掙呢,很想、非常想、特別想……弄個儲物袋回來,我也不愧這一任執掌了,但是找不到門路呀。”
馮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拿十個億來,我賣一個……有使用次數的限制。”
馮天揚卻是沒有生氣,他沉吟一下,試探着發問,“能過飛機安檢不?”
“得,”馮君哭笑不得地一擺手,“你這話一問,一百個億我也不賣你了。”
馮天揚也沒再提這個話題,他一年買兩張甘霖符還做得到,讓他拿出十個億來,不如殺了他。
花花搞這個“微創手術”,很是花了點時間,於是很快就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三人都沒下去吃飯,再然後,下午時間也過得很快。
一直到傍晚,甘霖符才逐漸地失效,這固然跟太白山的山高水汽大有關,但是這種符籙也確實持續的時間較長。
如果時間太短,只是水過地皮溼,都無法滲漏到地下的話,還談什麼甘霖?
馮天揚和張師兄上前檢查了一番,發現不但是三棵古茶樹狀態良好,蟲子也減少了許多,張師兄忍不住大聲稱讚,“今天才知道真正道門高人的手段,果然誠不我欺。”
馮君微微一笑,“什麼高人,同道而已,時間不早,還是先下山吧。”
這一次,張師兄就沒有再下山了,連花花都留在了山頂上,只有馮君載着馮天揚,下到半山腰之後,又去了玄德洞天。
第二天上午,山頂那邊情況良好,張師兄已經把那個洞回填了回去,表示說這樣發展下去的話,再過五天,就又可以採摘一茬茶葉了。
接下來,就是兩個馮老闆討論甘霖符的問題了。
馮天揚想一次性購買三張——其中包括昨天使用了的那一張。
原因很簡單,他認爲那張是爲了治療古茶樹,這個賬太白山要認。
馮君就喜歡這種痛快人,所以他表示,我說了送你兩張就送你兩張,我說了一千萬一張賣給你,那是因爲我的東西值這個價錢,那是我想送的話,那就不能按價值來算。
馮天揚堅決不答應,說你要這麼搞就沒意思了,我追附驥尾就要有個追附驥尾的樣子,沒錯,你是送我兩張甘霖符,但是你的靈植牧者出動,還裹脅了那麼多飛蟲來,不能讓它白忙吧?
看他這意思,是要鐵下心思跟着洛華莊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