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府火器司內,數百名工匠正忙碌地裝配陶瓷火雷,遼國火器匠在研製鐵火雷整整一年後,始終無法成功,火器司官員當然不會把責任攬到自己頭上,他們把責任推給了重要原料的缺失,遼國無法獲得重要的原料——火膠。
至於火膠這個詞還是京城的細作打聽到的,它具體是什麼,無人知道,只知道它產自海外的熱帶島上,是一種很有爆炸力和燃燒力的材料。
這就是火器司最後寫給耶律洪基的報告。
萬般無奈之下,耶律洪基只得下令重啓薄瓷火雷的製造,這也是遼國所能製造的威力最大的火器,它的殺傷力就是陶罐炸開時飛濺的陶瓷片,和威力強大的鐵火雷完全不是一回事。
耶律洪基在主管官員的帶領下參觀了倉庫,見原本堆積如山的火器都不見了,不由眉頭一皺問道:“朕記得倉庫裡還有很多火器,現在在哪裡去了?”
幾名官員面面相覷,爲首官員小心翼翼道:“啓稟陛下,新火藥已經斷貨很久了,我們只得把從前的舊火器拆掉,用裡面的火藥造陶瓷火雷。”
“爲什麼火藥會斷貨?”耶律洪基不滿地回頭質問道。
耶律蕊奴滿頭大汗解釋道:“實在是財力匱乏,硝土礦和煉硝場只得暫停,包括織造府、釀酒坊等等,所有的民品工坊都停止,現在還有軍器監的工坊和鐵礦山在運作,其他都沒有了。”
“有這麼嚴重?”
“啓稟陛下,微臣已經有半年沒有領俸,東京府的官員也都停俸三個月,工匠的給養錢也早就停掉了,遼陽府錢庫存錢不足一萬貫,糧食不到十萬石,危機嚴重啊!”
耶律洪基不想再聽下去了,重重哼了一聲,轉身便快步離去。
衆人只得跟了上去。
回到東京皇宮,耶律洪基心情顯然很糟糕,看得出東京的財政窘迫給他帶來的壓力。
他始終不明白,爲什麼才短短數年,遼國的財政狀況會變得如此糟糕?
耶律洪基身邊擠滿了佞臣,真正的忠直之士已被排擠一空,或者乾脆以重元亂黨之名殺掉,就連唯一能對他說真話的皇太子年初因涉及造反而被殺了。
沒人會告訴他,遼國之前的稅賦一大半都是漢人創造的,漢人被排擠,死的死,逃的逃,或者被抓去採礦冶鐵,商業停頓,土地荒蕪,百業凋敝,遼國哪裡還有稅賦,但在遼國,絕沒有人會承認遼國的經濟是靠漢人支撐,就算有人明白也不會承認。
相反,當宋朝變得強大時,對漢人的恐懼和防備就成了遼國的主流。
而耶律乙辛、張孝傑、耶律白、耶律蕊奴這些大臣天天在耶律洪基耳邊說,是因爲宋朝停止了歲幣,是因爲宋朝停止了邊貿,遼國纔會出現這麼嚴重的財政危機。
謊言說一千遍就會變成真理,耶律洪基最終聽信了讒言,決定用戰爭來解決遼國的財政危機。
書房內,耶律洪基負手來回踱步,他憂心忡忡對耶律乙辛道:“朕現在急需錢,用來解決戰備不足問題,渤海部要價三萬貫才肯出兵,奚人也是,朕答應給他們十萬貫錢到現在還沒有着落,相國可有什麼好的良策?”
耶律乙辛緩緩道:“陛下,其實遼國有錢,只是它們不是在陛下手中。”
耶律洪基聽懂了耶律乙辛的意思,上一次他們靠滅掉女真人,掠奪克烈人,支撐了半年時間,那現在呢?
耶律乙辛取出一份名單遞給耶律洪基,“這是遼國十三大富豪,在重元之亂中,他們站到楚王一邊,前段時間也是他們同情蕭氏,批評陛下,這些人除了給陛下拖後腿,對遼國沒有半點貢獻,在這個危機時刻,他們應該有所表示了。”
名單上全是皇親國戚,都是過去百年遼國擴張的最大得益者,耶律洪基當然知道他們每家的財富都堪稱富可敵國,但他們是遼國的貴族,要動他們,耶律洪基還是有點猶豫。
耶律乙辛又勸道:“陛下可選兩三家用來殺雞駭猴,滅了這幾家,不怕其他人不乖乖地奉上錢財支援軍費,同時也教訓他們在重元之亂中的站隊。”
耶律洪基緩緩點頭,殺雞儆猴這個方案他可以接受。
他看了看名單,又沉思良久,便劃出了三戶他早就不滿已久的家族。
“這三戶以私通敵國之名查抄,錢財全部入庫,其他十戶,每戶必須給朕拿出五十萬貫錢財作爲軍費,這件事由愛卿全權負責處置。”
“微臣遵旨!”
...........
範寧從河東巡視回來時已是四月,回來的第二天他便來到了情報司,對情報的重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但現在他只是更加重視,他深深領會到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沒有情報部門的貢獻,他怎麼能知道遼國的主攻方向是太原。
參謀司目前直屬於樞密使,樞密使不在京城時,他們便直接向天子彙報。
參謀司的總負責人依舊是劉奎,不過劉奎現在不在,他去向遼國交付最後一批三十艘戰船,使遼國的五千石戰船達到了一百五十艘,同時也要將遼陽積攢一點點生鐵搜刮一空。
冒充日本國賣給遼國戰船是範寧實施並推進的一項重大戰略欺騙,利用耶律洪基對建立遼軍水軍的渴望,在耶律乙辛的掩護下實施戰略欺騙,將極爲劣質的戰船賣給遼國,換取遼國的戰略資源,促使遼國加大對漢人的壓榨。
這和用假的鐵火雷欺騙遼國有異曲同工之妙,到目前爲止,遼國在京城的情報頭目都沒有遭到任何懲處,那就說明鐵火雷的欺騙始終沒有被戳穿。
劉奎不在情報司,由司馬趙承志接待了範寧。
趙承志笑道把一封鴿信抄件遞給範寧,“這是今天上午剛剛收到的一份情報,遼國內部再次發生動盪,遼國的晉王、吳王、趙王三大親王被判定爲重元之亂餘黨而被抓捕,家產土地全部被抄沒,據說得錢百萬貫,各種金銀綢緞不計其數,遼國內部人心惶惶。”
範寧看了看鴿信淡淡道:“這必然是耶律乙辛的主意,打擊仇視他的遼國宗室,也是耶律洪基窮瘋了,纔會想到用這種辦法來弄錢。”
趙承志又取出一份情報,“這是耶律乙辛通過養子給我們的一份情報,八萬精銳遼軍騎兵大概會在五月初渡海進攻登州。”
範寧負手走了幾步,一百五十艘五千石的船隊運輸八萬士兵足夠了,但戰馬、物資以及攻城武器怎麼運送,這裡面還有很多重要細節需要落實。
他提筆寫了想了解的細節,交給趙承志,“把這個發送給遼陽府,這是我需要的渡海作戰細節,請他們務必瞭解清楚。”
“卑職明白了,即刻發出。”
“稍微等一下!”
範寧擺擺手問道:“鯤州那邊可有消息?”
“暫時還沒有。”
“那遼國那邊還有別的什麼情報?”
“還有就是遼國在大量製造陶瓷火雷,還有就是今年遼國財政極爲嚴峻,幽州稅賦暴跌九成,遼陽府減少一半,再有就是去年冬天草原雪災,凍死大量牛羊,導致北方各族的羊稅也收繳不齊,奚人和渤海族都對遼國無休無止的徵兵不滿,要求耶律洪基給予補償。”
“遼國還有什麼消息?”
趙承志翻了翻情報道:“還有就是上個月新城縣佃農楊從不堪寺院壓迫造反,附和者數千人,燒寺院,殺僧人,已被遼軍殘酷鎮壓。”
“耶律洪基還在禮佛?”
“怎麼沒有,上個月封高僧圓釋、法鈞二人爲司空,各賜香油錢萬貫,在朝廷中引起強烈反響,朝廷百官已經近四個月的沒有領俸祿了,遼國太學生遊行反對禮佛,衝擊皇恩寺,結果被抓了二十餘人。”
範寧冷笑幾聲,對趙承志道:“把所有的遼國情報都整理成一份完整的報告,今天下朝前務必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