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之下,耶律洪基開始追查泄露軍機的源頭,他並不相信是宋軍看透了自己的計劃,一定是有人將計劃泄露出去。
一時間,遼國朝廷內人心惶惶。
這天上午,耶律乙辛、耶律蕊奴、蕭惟信、合術、蕭唐古、蕭兀古匿等等一班契丹重臣在朝房裡商議。
耶律乙辛擺擺手,讓衆人安靜下來,他對衆人道:“皇上這些追查下去不妥,我們每個人都有被懷疑的可能,這會導致一場朝廷的大清洗,大家商議一下,我們該怎麼勸說皇上?”
衆人都向蕭惟信看去,他是東線主帥,既然他來請罪,那麼這件事應該他來解決來對。
蕭惟信苦笑一聲道:“其實我覺得,根本就沒有什麼泄密,水軍基地距離鴨綠江口也就八十里,宋軍的海島基地就在旁邊,這麼幾個月時間,難道他們不會發現嗎?我認爲這種秘密根本就隱瞞不住,宋軍早就將我們戰船盯住了。”
耶律乙辛搖搖頭,“雖然樞密使說得很有道理,但皇上未必會接受,那就說明是他策略考慮不妥了,所以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機密,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嗎?”
耶律蕊奴發現在場的十三名重臣中竟然沒有一個漢人,他心中一動,頓時明白耶律乙辛的意思了,把這件事栽在漢臣頭上,順便把一些看不順眼的漢臣削掉。
耶律蕊奴立刻道:“我們契丹人是絕不會泄露軍事機密,但漢臣未必,說不定某些人想回歸大宋,用這些軍事機密來作爲投名狀,漢人有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至理名言啊!”
衆人紛紛應和,都認爲是漢臣泄露了機密,知道這個軍事機密的漢臣一共只有兩人,一個是北院副相張孝傑,另一個便是知樞密院事楊績。
張孝傑比較得寵,那麼知樞密院事楊績的嫌疑最大了。
但蕭惟信卻覺得這是直接栽贓給漢臣,有點不妥,尤其他和楊績私交不錯,他也不希望楊績遭此無妄之災。
蕭惟信沉吟一下道:“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高麗人泄露了我們擁有戰船的秘密。”
這個藉口也不錯,合術和蕭唐古都表示贊同,耶律蕊奴知道蕭惟信是在保楊績,自己犯不着做這個惡人。
他也點點頭,“是高麗人的可能性確實大。”
耶律乙辛見衆人都偏向高麗人,無奈,他也只能表示同意了。、
次日一早,耶律乙辛等十三名重臣聯合上書天子耶律洪基,他們指出遼軍泄密者極可能是高麗人,第一,高麗人就在鴨綠江對岸,可以清楚地知道遼軍的水軍情況;第二,高麗人明知宋軍基地威脅遼陽府,卻默許宋軍佔據海島爲基地,說明他們在宋遼之間偏向大宋,向大宋泄露了遼國的戰船秘密。
御書房內,耶律洪基陰沉着臉,半晌道:“你也認爲是高麗人在背後插我們一刀?”
耶律乙辛比誰都清楚,大家到處在抓的內鬼不是別人,正是他耶律乙辛,若不是他把最秘密的兩個消息泄露給了範寧,遼軍今天也不會敗得這麼慘。
八萬大軍已經喪生魚腹,還有十二萬大軍搞不好也會喪送在大宋,這可是二十萬大軍啊!
耶律乙辛算是知道他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只得死心塌地給範寧賣命。
之前他想栽贓給漢官,但後來他也意識到不妥,栽贓漢官很可能會牽連到張孝傑,張孝傑也是範寧賣命的,搞不好張孝傑也知道自己的一點底細。
正是想到這一點,才使他徹底打消了栽贓漢官的念頭,便接過蕭惟信的屎罐子,全部扣在在高麗人頭上。
耶律乙辛不慌不忙道:“知道渡海計劃的大臣一共只有十五人,而且都是朝廷高官重臣,到了他們這個地位,微臣相信他們不會出賣遼國,或許有人在家裡不小心說漏嘴,這種可能性有,但很小,相比之下,高麗出賣我們的可能性更大。”
“爲什麼?”
“陛下,高麗爲和我們爲爭奪土地,爆發戰爭不是一次兩次了,最終被我們擊敗,高麗人從我們這裡佔不到便宜,那必然想從大宋那裡佔便宜。
從宋軍佔據高麗的海島作爲基地,高麗居然一聲不吭,這難道不是默許?微臣懷疑,高麗和宋朝已經秘密達成某種協議了。”
“該死的高麗狗!”
耶律洪基終於接受了高麗人出賣自己的說法,他捏緊拳頭,恨得咬牙切齒道:“等這場戰役結束,朕一定要把這幫高麗狗賊碎屍萬段!”
耶律乙辛目光黯然,等戰爭結束,這場戰爭還不知道會以什麼方式結束呢!
良久,耶律洪基又道:“朕考慮與大宋暫時停戰,相國覺得如何?”
耶律洪基的新表態在耶律乙辛的意料之中,八萬大軍全軍覆滅,十二萬大軍生死不知,耶律洪基害怕了、退卻了,甚至顧不得財政枯竭的緊迫危機,要向大宋求和。
當然,不能說求和,而是說停戰,耶律乙辛有點無語,耶律洪基早些年雄才大略,怎麼現在一點毅志都沒有了,出兵才一個月就要求和,這不讓天下人笑話嗎?
耶律乙辛心中嘆口氣,只得躬身道:“既然陛下已無戰意,可以試一試,但陛下要有心理準備才行。”
耶律洪基點點頭,他畢竟是一國君主,談判停戰對他來說只是權益之計,他要把十二萬大軍救出來,這纔是迫在眉睫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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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朕讓張孝傑再去宋朝談判!”
“陛下,光靠談判恐怕還不夠!”
耶律乙辛做賊心虛,唯恐耶律洪基懷疑到自己,這個時候,他必須要極力表現出一種對遼國乃至耶律洪基忠心耿耿的形象。
他見耶律洪基眼中疑惑,又補充道:“微臣的意思是說,嘴上可以軟,但手不能軟,我們應該主動出擊,出兵救回井陘之軍。”
耶律乙辛的建議說到了耶律洪基的心坎上,他就在爲這件事躊躇不決,他立刻問道:“那相國覺得我們該怎麼出兵?”
耶律乙辛精神一振,他知道自己這一寶押對了,他頭腦飛轉,嘴上卻不停。
“去井陘有四條路,一條是東端,從河北這邊突破,但要渡過拒馬河,殺過定州和真定府兩條封鎖縣,其實定州和真定府倒問題不大,關鍵是拒馬河,微臣可以肯定那邊已經戰船雲集,我們很難過去.......”
耶律洪基沒有打斷他的話,平靜地聽取他的方案。
“第二條路就是走雁門關,雁門關肯定有宋軍重兵駐紮,本來雁門關就難攻,現在這條路更難走,微臣建議放棄,再說第三條路,就是走飛狐陘進入代州,那邊有瓶形關、梅回寨和麻谷寨等關隘,但比起雁門關還是稍微容易攻打一點,只是微臣很擔心易縣,宋軍會不會搶先攻下易縣,截斷我們走雁門關這條路.......”
耶律洪基一驚,“你說宋軍會攻打易縣?”
實際上,易縣失守的消息已經傳到上京了,只是沒有人敢告訴耶律洪基,耶律乙辛只得硬着頭皮道:“那邊情況現在還不瞭解,但微臣感覺範寧應該會考慮到這一點,先下手奪取易縣,堵住我們去雁門關之路。”
耶律洪基眉頭緊皺,十分不悅道:“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易縣失守了?”
耶律乙辛只得嘆口氣道:“早上剛剛收到的消息,陛下心情不好,大家暫時還不敢告訴陛下。”
耶律洪基呆了半晌,他現在被打擊太多,倒有點蝨多不怕癢的感覺,耶律洪基很無奈,只得擺擺手,“先不提易縣之事,繼續剛纔的話題。”
耶律乙辛見天子沒有大發雷霆,心中稍稍鬆了口氣,又繼續道:“如果飛狐陘這條路也走不通,那隻能考慮第四條路,走婁煩關.....”
說到婁煩關,耶律洪基就一陣心煩意亂,他幾天前就知道婁煩關被宋軍攻佔,他當時沒有太放在心上,等東線全軍覆滅,西線大軍陷入井陘的消息傳來,耶律洪基才醒悟宋軍奪取婁煩的用意。
現在聽耶律乙辛的分析,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對手範寧是多麼厲害,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相比之下,自己考慮戰略還是太簡單,太倉促了。
耶律洪基心中長嘆一聲,情緒變得低沉起來,沉思片刻他神情蕭索道:“那就走婁煩關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