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行酒章程
趙檉見趙楷從一邊的路上走了過來,這三哥兒此刻頂着兩隻黑眼圈,消瘦了許多,渾身上下缺精少神的模樣。
原是這一朝行冠禮早,皇子們亦都是年歲不大,十四五就出宮開府,便是後來的趙構也是十四歲加封康王,第二年就行冠禮出宮去了。
出宮的皇子,若是不在朝爲官,自此便是沒了拘束,如同脫繮的小馬,出籠的飛鳥,可勁兒地快活折騰,身子骨真正好的倒是沒有幾個。
這原是司馬光將《儀禮·士冠禮》簡化,在其《書儀》中制定了冠禮的儀式,定了男子年十二至二十歲,只要父母沒有期以上之喪,就可以行冠禮而致。
趙楷不習武,開府之後卻時常夜宴賓客,通宵玩樂,沉湎酒色,身體能好倒纔是異數。
趙楷此刻也看見了趙檉,腳步一頓,臉色本來就有些差,此刻更不好看,不過沉默幾息後還是擠出一絲笑容,走上前道:“聽聞二哥勞累染病,可見好了?”
大家宴的日子,哪怕裝也得裝上幾分,不然官家會不高興,許多人也會背後指指點點。
趙檉笑道:“倒是勞三哥兒掛念了,一切還好。”
趙楷道:“那二哥和福金說話,弟弟先進殿去。”
趙檉點頭:“三哥兒且去。”
見人走遠,趙福金道:“看着三哥瘦弱,不知身子如何,只是沒聽說生病又不好問。”
趙檉搖頭道:“三哥兒的壓力大。”
趙福金聽不懂,道:“二哥,甚麼是壓力?”
趙檉看她道:“大抵欲罷不能之事,左右折騰反覆折磨。”
趙福金聞言思索,小臉一片迷惘。
趙檉笑道:“對了,福金怎不問我病如何?”
趙福金疑惑道:“看二哥不像有病的模樣,氣色甚好。”
趙檉想了想,這卻是草率了,竟忘穿那件全是藥味的袍子出來。
又說幾句,三個便也進殿,卻見好一大殿人,皇子皇女就有五十多個,妃嬪也足有二三十個。
道君皇帝此刻還沒來,金漆長案等物什卻已是擺好,分成左右兩排,皇子自成一排,國婿粉侯居末座,對面則是皇女和自家娘娘坐在一起,卻不像皇子那般按照年歲排列。
趙檉瞅了瞅,太子趙桓沒來,左邊第一的位子空着,第三的位子趙楷已經坐上,接着是第四個位置吳國公趙樞,第五個位子景國公趙杞,第六個位子魯國公趙栩,第七個位子益王趙棫,第八個位子廣平郡王趙構,第九個位子鎮國公趙模,第十個位子越國公趙植。
再往後的十幾張椅子上,坐的就都是不滿十歲的小屁孩了。
而眼下坐第五個位子的景國公趙杞,趙檉記得應該再有幾個月就要加封景王,這個趙杞文武皆一般,但卻是個孝順之人。
靖康之變時,在去往金國的路上,趙杞一直都在道君皇帝身邊,每日衣不解帶地侍奉,道君皇帝於是向天祈禱,希望上天能夠保佑趙杞活的長久,並且把願望寫在紙上,送給趙杞,趙杞哭着向道君皇帝拜謝,在到達金國後,趙杞的鬍鬚和頭髮全都白了。
想到此,趙檉微微皺眉,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下面的趙構,趙構行九,坐第八個位子是因爲大宋皇室排輩,把早夭的皇子女都排進去,皇四子趙楫早亡,所以他坐在第八。
趙構看趙檉瞅他,便道:“二哥有事叫我?”
趙檉道:“最近可有找高寵比武?”
趙構聞言臉色一白:“二哥,那小子不是人啊,哪裡有人那麼大力氣,我再不和他比試。”
趙檉笑了笑,這時太子趙桓走進來,穿了身青色的袍子,顯得有些老氣橫秋,衆人全部站起行禮。
趙桓看身子卻是比去年要壯了些,不過神色間一股鬱郁之氣凝結,哪怕臉上在笑,卻又彷彿並不開心。
他微低着頭,嘴裡說道:“大家都坐下來吧,站起來幹甚麼呢。”
接着他來到趙檉面前,笑了笑:“二哥兒病好些了嗎?”
趙檉道:“勞大哥惦記,基本痊癒了。”
趙桓突然興奮起來:“那就是能喝酒了?”
趙檉微一揚眉,趙桓這個人平日沒什麼愛好,頂多就是養點鳥蟲信信佛,對於道君皇帝那些廣泛的興趣一點都無,尤其不喜酒色,可此時竟提出喝酒來,可見心情並不像表現出來那般鬱結。
趙檉點頭笑道:“倒是能喝點,最好是果酒。”
趙桓也笑道:“其實二哥兒也知道,我也不過就是喝點果酒罷了。”
趙檉想了想倒還真是,無論是上次趙桓單獨擺家宴,還是以前一些時候,這位太子要麼滴酒不沾,要嗎就是隻喝些梅子酒。
趙桓走進案後坐下,開始小聲問趙檉一些去隴右時的事情,趙檉提到自家一槍挑飛回鶻三公主的面紗,趙桓立刻笑起來,摸着微微長出的鬚髯問公主長得如何?
趙檉回憶道還挺不錯,沒想到那邊的風沙,居然能有臉蛋白嫩和新剝殼熟雞蛋一樣的小娘。
趙桓說道,那怎不捉回來做個小妾?
趙檉立刻搖頭,說那種好武藝又野性的,就怕半夜起來給自家一劍,然後死都不知如何死的。
趙桓立刻哈哈大笑。
一旁,趙楷坐在案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裡不自在。
他暗暗嘆氣,覺得太子趙桓的腦子實在不夠用,明明最想奪你太子之位的人就在旁邊坐着,居然還和他談笑風生,這不是城府極深,就是胸無城府,怎麼看趙桓怎麼像後者。
至於趙檉,養鷹颺去,狼子野心之輩也……
這時道君皇帝和皇后從殿後走上來,衆人再次起來見禮。
只見道君皇帝今天打扮很隨意,也沒穿道袍,而是戴了一頂高筒東坡巾,這是一種時下在士大夫中很流行的便巾,又在淡黃色的便袍上披了一件絲綿半臂,顯然是要做出一副家常灑脫的模樣。
道君皇帝看起來心情極好,他瞧着下面大幾十人,臉上露出平日極少見的慈祥表情,心中同時有些得意,想大宋開國以來,疆域最大,錢糧最廣,皇嗣最多都出在他這一朝,這真是歷代先帝都未做到的偉業。
讓衆人坐下後,道君皇帝便將心中所想道了出來,在衆人一片恭維聲中,宣佈家宴開始。
幾杯酒下肚,道君皇帝揮手打斷絲竹,道:“今日家宴,可有個行酒的章程?”
益王趙棫道:“爹爹,我和九哥兒幾個都商量好了,上次是對課,大上次是猜謎,這次就作詩填詞好了。”
“作詩填詞?”道君皇帝笑着道:“倒也不錯,卻如何論輸贏?”
趙棫道:“作不出來的罰酒三杯,作不好的罰酒一杯,作的最好的不用喝。”
道君皇帝搖頭道:“那豈不是除了做的最好的那個不用喝,其他人都得喝酒?”
衆人聞言皆大笑,趙棫臉紅道:“孩兒卻是沒想過這些。”
道君皇帝道:“我看做出來的自家隨意,做不出來的自罰三杯就是。”
衆人紛紛附和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