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蟹神色複雜,皺眉看着捆在一處的方古與小月仙。
剛纔他發現這通道上面居然有人,便立刻喚了白家三兄弟一起出去,抓住兩個後,潑風也似的刀片往脖子上蹭了蹭,兩個就什麼都招了。
知道這裡居然是青樓,丁大蟹不由心中暗暗罵娘,可洞悉了方古的身份,便再是又驚又喜。
但接下來怎麼辦,卻沒有個章程,只好派腳程較快的白戰回去送信。
這迎春園按照小月仙所述,共有三四十人,白傲的意思是儘量先拖着,等候趙檉消息,若對方發現,那就全都殺掉。
丁大蟹也沒別的法子,琢磨片刻,便依白傲所說,但要先把兩個弄進通道。
方古此時面如土色,看丁大蟹來拖他,便要大聲叫喊,卻被兩扁刀拍暈,小月仙反而鎮定一些,僵硬着表情不哭不鬧,就是褲腳處“嘀嘀嗒嗒”,溼了大片。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丁大蟹聽到上方花舍內傳來嘈雜腳步聲,又有人連呼帶喚,半晌翻找沒有所獲後,出門離去。
顯然方古二人的失蹤已經驚動了園子,對方正在四處尋人,不過依着方古的身份,這園裡應該不敢輕易報官,若是將這事報上去,怕他們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又過了一陣,外面聲音再度傳來,這次卻彷彿着了慌般,開始用力折騰,似乎把花架之類東西往門外搬去。
丁大蟹瞅了白傲一眼,白傲臉上殺氣蒸騰,手中持着寶劍,森寒刺骨。
原本在通道里是聽不太清外面聲音的,但地下石板一經打開,數年封閉空間交流起來,聲音便自大了許多。
腳步聲一點點臨近,說話愈發清晰,似是個婆子在叫:“這可真是去了老命喲,方將軍的馬匹還在外面,人肯定沒離開園子,再找不到那就是被歹人擄走了,可也沒聽見呼救,說不定還藏在園中。”
片刻後,有個粗聲道:“婆婆,這地上不太對勁。”
婆子急道:“哪裡不對?”
粗聲道:“有人來過的痕跡,還有這地面似乎有些怪異……”
下方丁大蟹忽然感覺頭頂一陣猛烈敲擊,白傲將手中劍衝着上方石板,眼睛瞪圓。
“婆婆,這下面好像是空的啊!”
“空的?”婆子聞言一愣,隨後道:“這花舍乃是老房,未曾翻蓋,快撬開看看下面有甚麼特殊。”
隨着話音落下,石板被一點點掀開,上面的人還未看清下方景象,一道寒光便彷彿銀龍般刺了上去。
白家祖傳浩影劍,雖然和那些削鐵如泥的名劍比不了,卻也是鋒銳無比,尋常兵器難擋。
只是短短几息工夫,花舍地上便倒了五六人,其中除了個穿着妖豔的老嫗外,剩下都是打手模樣男子。
此刻丁大蟹也上來,他瞧了瞧這些死屍,嘆氣道:“既然殺了,那就都不要留了!”
白傲嘴角泛出冷笑:“大郎正合我意,與某一起殺人!”
兩個早就從小月仙口中問出園內多少活口,這時胸懷惡念,持刀拿劍,悄悄走出花舍,也不管什麼妓姐丫鬟,龜公打手,便是一頓好殺。
他二人都有武藝,白傲更強一些,便是有心殺無心,又兼着這迎春園眼下閉門,無人出入,直把裡面全部斬盡殺絕,隨後丁大蟹留在前樓看門,白傲回來通道繼續等候趙檉消息。
約莫太陽偏西的時候,通道內遠遠傳來聲音,白傲白霸兄弟倆藉着火把看去,卻是有許多人從那一邊魚貫而來,爲首的竟然是趙檉。
兄弟兩個急忙上前見禮,白傲稟報殺人之事,趙檉點了點頭,目光便落在一旁的方古和小月仙身上。
方古早已醒來,聽着兩邊對話哪裡還不知趙檉身份,便嚇得渾身顫抖,把腦袋用力低下,不敢擡頭。
趙檉瞅他笑道:“你叫方古,是方臘的堂侄?”
方古小聲道:“是,是……”
趙檉想了想道:“那天本王和百花在城外飲酒,你瞧見了?”
方古道:“瞧,瞧見了……不不,沒瞧見。”
趙檉皺了皺眉:“這人不老實,上些刑罰吧,別留什麼明顯外傷便好!”
方古聞言差點直接昏倒,他本來怕得要命,什麼都想實話實說,後來又擔心趙檉聽了不高興,急忙改口,誰知道自家耍小聰明耍錯了地方,對方竟要直接用刑。
他慌忙叫道:“饒命,饒命啊,讓小的幹什麼都行,千萬不要動刑……”
白霸“嘿嘿”冷笑一聲,走了過來,他白家是開封府出身,雖然眼下不再當差,但那些審訊用刑的手段可都是傳了下來。
就見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根小木棍,拿寶劍三兩下削成細籤形,隨後抓起方古手掌,微微一用力,這木籤便直接插進那中指肚內。
這一下,乃是緊貼着骨頭串入,刮動了筋絡血脈,方古立刻疼得“嗷”一聲尖叫出來。
趙檉在旁面無表情,刑律裡管這叫“籤指”,較爲常用,以三寸竹籤或鐵針刺入犯人的手指,使犯人痛苦難忍,酷吏以此刑訊逼供,有的因此被屈打成招。
手指之上神經密佈,所以給人的痛感極高,而且行刑人技巧不同,那麼感受的痛苦程度又有區別。
“爺爺,祖宗,別,別紮了,讓小的幹什麼都行啊,別紮了……”方古涕淚橫流,看着白霸又削出根小竹籤來,不由哭饒道。
趙檉衝白霸示意暫停,道:“疼嗎?”
方古哭道:“疼,疼死了,爺爺讓小的幹什麼都行,就是別再紮了……”
趙檉笑了笑,這時後麪人送過一把折背椅子,他坐下道:“幹什麼都行?”
方古道:“幹什麼都行,只要爺爺饒了小的性命,不再用刑……”
趙檉看了他幾息,道:“既然如此,倒有一件事要你去辦……聽聞爾等賊軍喜將人點天燈,又喜煮肉炸骨,這件事伱若辦得不好,就在你身上嘗試一二。”
方古聞言嚇得臉都變了形,那些事他可都看過,被折磨的人有多慘他心中有數,那些人死前的淒厲慘叫如今想起來還讓人不寒而慄。
他連忙道:“小的一定辦好,一定辦好!”
白霸這時再上前,嚇得他立刻一哆嗦,以爲又來籤指,身子便往後躲,白霸冷哼拽過他的手,卻沒有扎,而是把之前那根籤子猛力一拽,頓時抽了出來。
這下卻再次鑽心的疼,差點疼得他暈倒過去,好半天才緩過來,卻看趙檉笑眯眯地道:“真能辦好?”
方古嗚咽道:“能辦好,能辦好……”
趙檉點了點頭,隨後慢慢說起事情來,這一說足足就有兩三刻鐘時間。
他說完之後,微微閉目不語,方古卻已是呆若木雞,雖然方古想過對方可能讓自家投降背叛,不過眼下情形也只能先保住性命再說,卻沒料到對方居然讓他辦此種大事,竟要他去詐杭州城門。
這可是沒有回頭路的事啊,一但做了不說成功與否,怕是人人唾罵,就連宗譜都要將他除名。
趙檉待他思索片刻,睜開眼道:“以你在賊軍中的官職,想要辦成此事不難吧?”
方古猶豫道:“小的確實能接近城門,可是每一城都有將軍把守,小的只是名副將,沒有獨立下令的權利。”
趙檉道:“這個簡單,你姓方,就用方百花的名義傳口令就好,不必經過什麼將軍!”
方古哪敢說個不字,便道:“小的可以一試,成不成……”
趙檉打斷他道:“方古。”
“小,小的在……”
趙檉道:“我是誰你自家心中有數吧?”
方古急忙道:“小的知道,爺爺乃是大宋的秦王殿下。”
趙檉點頭道:“既然知道就好,本王覺得有件事情你可能沒有想明白,剛纔說了辦不好這件事情要受大刑伺候去死,若是辦好了呢?”
“小的,小的……”方古哪裡知道趙檉要說什麼,訥訥地不知如何回答。
趙檉慢慢地道:“做誰的官不是做呢?本王不相信他方臘的官會比大宋的官好!”
“王爺……”方古愣了愣。
趙檉微微向前探過身去,聲音充滿蠱惑意味:“方臘的賊軍又怎能同西軍相比,敗亡只是旦夕之間,到時可是要誅殺九族,就是你方家在幫源的祖墳都得刨掉,不過……你若能辦成這件事情,那本王會薦你一個官職,到時候不但能保住你方家的祖墳,就是你方古,也會光宗耀祖!”
“啊?”方古聞言頓時呆住,剛纔他沒想過這茬,只想了做好這件事能保命不死,可從未想過辦成了還能當官。
那可是大宋的官啊!方古吸了口氣。
不知爲何,一直以來他都覺得大宋的官其實才像是官,而聖朝的官卻有些兒戲,聖朝才佔了幾座城?而大宋才真正擁有天下,大宋纔是正統。
“王,王爺……”方古囁嚅地道:“小的……”
趙檉觀他表情,輕笑道:“本王向來一言九鼎,斷不會在此事上矇騙,你放心就是!”
方古忙道:“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小的定會盡心盡力去辦此事,若辦得不好,是打是殺小的認命。”
他這時心中已經豁然,死依舊是怕的,但也沒別的路可走了,要不現在死,要不給對方做事詐開杭州城門,倘詐不開或許同樣是死,但卻晚死些,若是詐開了……
詐開了雖然會揹負無數罵名,可他一個農戶漆匠,管什麼罵名不罵名?如果這秦王說話當真,給他個大宋的官當,也實屬光宗耀祖了,至於開除宗籍家譜,到時候方臘兵敗,那些東西不都是他說了算?先把這些亂臣賊子全開除了!
趙檉道:“古語云,識時務者爲俊傑,你應下此事,當爲俊傑,不過本王言而有信天下皆知,對官職之事應下就斷然不會反悔,可你……本王還是有些不太相信你啊。”
方古聞言不由着起急來,他想要起誓發願,又不知趙檉信不信這些,一時抓心撓肝般難受。
趙檉道:“本王倒有個法子,來人!”
時遷在後面聞言走上來:“王爺。”
趙檉道:“東西帶來了嗎?”
時遷從身上摸出兩個小盒,笑道:“王爺,都帶來了。”
趙檉點了點頭,再不說話
就見時遷“啪”地打開盒子,露出裡面一隻藍瑩瑩的古怪甲蟲,足有鴿蛋大小,他不懷好意地瞅了方古一眼,隨後指着甲蟲對方古道:“此乃苗疆五毒教的腐骨噬魂蟲,一但吃入肚內,若是三十六個時辰不得解藥,就會開始食人心臟骨髓,最後吃完裡面,便從肚子鑽出,只留一張人皮。”
方古從沒看過這麼大的甲蟲,只見這東西一對口器猙獰無比,兩隻前腿彷彿螳螂般帶着鋸齒,此刻正相互摩擦,“吱吱”作響。
他看得頭皮發麻,又聽時遷言語,不由打了個冷顫,時遷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捏開他的嘴巴,就將那甲蟲丟了進去。
方古嚇得便想喊叫,可這腐骨噬魂蟲正到嗓眼,那腿上鋸齒一刮咽喉,他立刻說不出來話,接着時遷往他後背一拍,甲蟲便落進了肚內。
方古坐在那一動都不敢動,眼裡滿是恐懼,就差再次哭出聲來。
趙檉這時開口:“你也不用怕,這蟲三天之後纔會發作,若是你這件事情辦得好,到時本王自然會給你解藥,還會給你封官,若是辦得不好,那被蟲吃光內臟骨髓,也怪不得本王。”
方古心中叫苦,剛想說兩句表忠心的話,就見身前那幹猴似的漢子又打開另外一隻小盒。
這盒裡卻是枚紅通通的藥丸,顏色十分詭異,紅得有些邪性。
方古呆了呆,暗叫一聲不好,就聽時遷嘿嘿道:“這是化肉丹,吃下去之後同樣三十六個時辰發作,若得不到解藥,渾身皮肉化成膿水而死,配上那腐骨噬魂蟲,到時候保管連一點渣都不剩下!”
他說完再次捏開方古的嘴巴,將這藥丸一彈,“咕嚕嚕”就滾進方古肚中。
方古此刻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就算剛纔動刑的手指都感覺不那麼疼了,心裡腦中全被巨大的恐懼填滿,這種恐懼竟然蓋過了肉身的痛楚。
趙檉慢悠悠道:“好好辦事,三天後本王給你解藥。”
方古哆嗦道:“是,是王爺……”
白傲這時過來:“王爺,那女子如何處理?”
趙檉皺眉瞅他一眼,未做言語,而是站起身,負手向通道里面走去。
白傲立刻回頭,走到小月仙面前,抽出寶劍就砍,瞬間只見一顆美豔頭顱飛將出去,鮮血噴濺了旁邊方古一頭一臉。
方古被這熱血一澆,兩眼翻了翻,竟是直接昏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