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竹篷下方立刻混亂。
那邊,泰山雙雄和黑衣人已經“乒乒乓乓”打在一處,這側,虎頭大漢四個被刀劍逼住,只有山羊鬍子老者反抗了幾下,卻遭杜壆一拳正中面門,仰面摔倒在地。
不止如此,其他酒桌也爭鬥起來,有些酒桌雖然人多,卻只有一塊英雄令,便趁此機會向人少的桌子攻去,意欲奪取對方英雄令,好多幾人上英雄島。
英雄島饋贈上島人一筆不菲的金銀,拿到英雄令就等於拿到了這筆錢財。
綠林不說,就算平日行俠仗義的江湖客對這種爭搶亦沒負擔,這是江湖廝殺,能者得令,與正邪俠義無關。
原本熱熱鬧鬧、彷彿英豪聚會的酒家門口,短短瞬間便已是刀光劍影,殺氣沖天。
白傲從山羊鬍子老者身上摸出塊英雄令後,不由啐罵了一口:“就這三腳貓的本領,也想上什麼英雄島?”
武松等人卻無收穫,這桌四個身上只有一塊英雄令,杜壆立刻發狠道:“再去那邊搶幾塊!”
說罷衆人便向其他酒桌衝去,一場亂殺登時上演。
後方酒家的青磚白石房舍內走出一人,瞧穿戴是名賬房先生,拎着把鐵算盤揶揄地瞅着竹篷下場景,邊看便搖頭道:“有什麼好爭的,沒本事交出令牌就是,打打殺殺豈不折損自家性命?”
趙檉坐在桌邊繼續喝酒,斜睨賬房先生一眼後心中篤定,此人必是明教餘孽無疑。
這時虎頭大漢瞧見白傲幾人跑去別桌爭搶,不再刀劍相逼自家等人,急忙用力嚥下口中食物,一雙眼到處打量。
四個身上確實只有一塊令牌,現在已經被搶走,山羊鬍子老者昏迷不醒,剩下他們三人便有些着慌。
他們義結金蘭,行走江湖人稱江南四奇,都算正道俠義之士,機緣巧合得到英雄令,想着能上島受贈一筆金銀,緩解生活拮据之苦,卻不料竟然輕易被奪。
三人心中雖慌,眼睛卻紅了起來,一頓“吃遍天下,混戰八方”幾乎花掉身上老本,這時令牌也丟了,接下來豈不是要捱餓?
一想到捱餓,虎頭大漢頓時有些繃不住,“嗚嗷”一聲躍起,伸手就抓過桌上的短柄朴刀。
他左右看看,剛纔那幾名搶令牌的人實在太過生猛,心中掂量下對方武藝,恐怕不是對手,但此仇卻又不能不報,目光便落在了趙檉的身上。
白傲、杜壆等人都出去爭搶令牌,唯有趙檉還坐着飲酒。
虎頭大漢上下打量一番趙檉,看他年歲不大,衣着錦麗,臉色似葫蘆皮般焦黃,乃是個賣相不錯的小黃臉,瞧下來似乎沒甚麼太大本領。
他琢磨了幾息,這小黃臉同桌出去賣力,這小子卻老神在在還坐着喝酒,身上必然會有令牌,既然他們搶了自家哥哥令牌,那自家從他身上搶回來就是,再讓這小黃臉飽嘗一頓胖揍,看以後行事還敢不敢如此囂張。
“呔!”他大吼一聲:“小子,快把身上的英雄令交出,饒你不死!”
說完,虎頭大漢操刀就朝趙檉衝了過去,趙檉看他不知好歹,微微側一下肩膀,一記霸拳打出。 wWW ¸тTk дn ¸C○
這拳後發先至,正中虎頭大漢腹部,大漢立時被打得“啊呀”一聲怪叫,臉上顏色白、紅、黑亂變,身子“噔噔噔”後退,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接着就看他胸腹起伏,喉頭滾動,忽然一張口,“哇”地一下將之前的吃喝全都噴了出去。
呆呆地看着地上穢物,虎頭大漢不覺淚流滿面,這他孃的全白吃了啊!
儒雅男子急忙低聲喝住他:“四弟且莫衝動,那人武藝更高!”
虎頭大漢心說二哥你這不是廢話嗎,之前你咋不講,如今馬後砲又有何用?
不過好在趙檉瞧他憨直,一拳未出太大力氣,否則肯定將他當場打死。
虎頭大漢踉蹌爬起來,也不想着再去奪什麼英雄令了,而是回到自家桌邊,怔了幾怔,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抓起桌上剩餘酒菜繼續吃喝起來。
儒雅男子在旁氣得直跺腳,氣道:“伱這憨貨,大哥還昏迷呢,你怎有心又去吃喝!”
這時,酒家的賬房先生雙眼瞳孔微縮,望向趙檉,心中暗道好厲害的拳腳,怎有這等人物到來?這等人物不是應該收到日光令的嗎?
日光令是英雄島使者直接贈送,一人一令記名制,出海口乃在淮東通州,並不走仙居和長樂。
賬房先生心中疑惑,看趙檉眼神看過來,目光急忙移動開去,這時竹篷下的亂戰更加激烈,已經有誓死不願交出英雄令的好漢被砍倒在地,血流如注,眼瞅着不能再活。
趙檉依舊慢慢喝酒,期間也不是沒人注意到他這裡,也有那不長眼的過來想要打主意,都被他三兩下打翻在地,不比對虎頭大漢的手下留情,這可都是見了血的,立刻騷擾之人便寥寥無幾。
亂鬥了約莫一兩刻鐘,開始有人見勢不妙逃走,後面不乏繼續追殺的,邊追邊喊:“留下英雄令,饒你不死,否則追上剁成肉泥喂狗!”
也有搶到令牌,不敢久留的,急忙跑進竹林隱藏,難再尋找蹤跡。
還有丟了令牌,遍體鱗傷的,不顧自家傷情,卻坐地嚎啕大哭,仿若孩童般撒潑耍賴。
白傲幾個這時回來,道:“公子,一共搶了四枚令牌,還缺兩個。”
他們共六人,趙檉、武松、杜壆、白家三兄弟,若是都想去英雄島,卻差兩塊令牌。
趙檉搖頭道:“夠了,四個正好。”
白傲不解,卻突地想到什麼,低聲道:“公子,屬下知道了。”
趙檉點了點頭,幾人繼續坐着,轉眼三更將近,這才起身往竹林裡走去。
沒多久就來到神仙觀前方,只見觀門早就關閉,根本沒有進入通道。
趙檉想了想,帶幾個繞到觀後,此處卻有個小角門,裡面人影攢動,他笑道:“應該是從這裡進入。”
站在旁邊觀察片刻,見確實有人從此處進觀,不過需要出示英雄令,但這時卻沒人出手搶奪,顯然有他們不知道的規矩存在。
趙檉對白傲與白霸小聲言語了幾句,兩人皆行禮稱是,又道:“公子小心!”
趙檉揮了揮手,二人頓時隱去遠處,接着他帶領剩下的武松、杜壆,還有白家老三白戰朝角門處走去。
出示了英雄令後,便被放進,毋須人引路,因爲前方就是太乙救苦天尊大殿,直接從大殿後面進去殿內,看到裡面已經有幾十個人。
大殿燈火明亮,殿內人都做江湖打扮,看見他們四個進來只是微微一瞥就轉過臉去,畢竟這仙居乃是月光令的出海口,月光令不記名,非什麼名宿大豪所有,天南海北,彼此間不認得十分正常。
又過半晌,殿內人越聚越多,足足有百多號,這時忽然從正門處走進來兩人。
這兩人都是細高身材,穿着黑衣,遮擋面目,一人身前繡着太陽標誌,一人身前則繡着月亮。
看見二人進殿,立刻鴉雀無聲,顯然這兩個就是英雄島的日月使者。
隨着兩人走到前方,大殿四門緊緊關閉,衆人目光都落在二人身上。
趙檉也眯眼去看,從步伐身形能出這日月使者武藝不低,至少一流,就算是小宗師也有可能。
這兩人臉上都戴面具遮擋,看不到表情如何,就聽那日光使者開口說道:“十年一度,英雄大會。”
月光使者接口道:“奔赴仙島,好漢齊聚。”
趙檉笑了笑,這還挺順口。
日光使者揹負雙手,從衆人身上掃視後淡淡道:“諸位豪傑好漢,既然持有了英雄令,當知英雄島規矩,如果不能遵從,此刻退去殿外還來得及!”
月光使者道:“上島乃機緣,下島則緣斷,絕不可泄露島上任何事情,如果做不到,還是早離爲妙。”
衆人都不說話,進來的沒有不知道英雄島規矩的,都在等待二人下文。
日光使看衆人沒有疑問,又道:“英雄島行事公平,一諾千金,也希望諸位言語作數,倘若違反規矩,將來遭禍滅門,莫要責怪怨恨我英雄島。”
看依然沒人講話,月光使從身上摸出一本冊子,讓衆人登記籍貫姓名,江湖綽號。
衆人皆上前書寫,趙檉四人也去寫了,卻都用了假名,杜大、武二、白三,趙檉則使了個李劍的假名。
待所有人書寫完畢,月光使也不管名字真假,直接把冊子裝進懷中,想來以後英雄島若是想尋這些人,總有特殊辦法,並不在乎此刻登記的名姓。
隨後日光使道:“諸位若是再無旁事,現在就即出發,無馬的本島可以先行借予,爭取天亮時趕到海邊登船。”
衆人自無不可,跟着日月二使從前門出了神仙觀,果然有準備好的馬匹,便都騎上,直奔海邊而去。
天色初亮,吐出魚肚白之時,衆人來到海邊一處叫做蒼龍灘的地方,此處乃是礁灘,遠遠地就看到一艘中型的海船停在海面上。
月光使向那海船打起手式,海船慢慢靠近,隨後衆人有序登上。
這是艘雙樓海船,並非戰船,大概能承載二百人左右,此刻天氣極好,風平浪靜,底艙的船伕們打着赤腳,踏動圓形水車一樣的轉軸,船便向茫茫大海中航行而去。
船內共有小艙房幾十個,大抵每個其中能住二至三人,除了這些小艙房外,還有兩個大艙,卻是類似客棧的通鋪,裡面若是塞得滿當,也能再住十幾個。
趙檉他們上船較晚,進了樓倉之後,小艙早就被佔滿,只剩下那兩個大艙。
大艙的門前此刻擠了不少人,都皺着眉頭,顯然不滿意這個住處,但也沒有什麼辦法,一個是小艙確實全都被佔了,另一個他們這些都是不願意惹是生非的,看那些搶佔小艙的霸道兇惡,心中便想着忍忍算了。
趙檉站在倉板上,左右瞧看,不由皺起了眉頭,旁邊杜壆見狀立刻道:“公子,我去尋找住處!”
說完,他往獨立小艙那邊走,趙檉搖着摺扇,帶着武松、白戰兩個後面慢慢跟隨。
杜壆身高力大,面目猙獰醜惡,看就不是尋常江湖之人,樣貌更與俠客二字毫不沾邊,小艙之處道路狹窄,一路走去便是撞上不少好漢。
敢佔小艙的又有幾個好相與之輩,但多半瞅他形狀兇狠,便自認倒黴,心中罵幾句也就過了,不過有的卻不能忍,搭上胳臂就要動手,卻又哪裡是杜壆對手,三拳兩腳打倒一地。
隨後杜壆瞅一處艙房不錯,回頭道:“公子,此間如何?”
趙檉在遠處微微點頭,杜壆伸手就去推門,那門卻是從內反鎖了,他頓時大怒,罵道:“裡面的撮鳥趕快出來,晚一點爺爺就碎了這門!”
艙房內先是悉悉索索聲音,隨後傳出一陣罵聲:“哪裡來的狗東西不識規矩,莫不是想找死不成!”
杜壆聞言兩隻牛眼瞪大,揮起拳頭就要砸碎房門,這時那門內傳出“吧嗒”一下抽栓聲,杜壆拳頭懸在半空,就看木門開了,裡面露出一名青年男子。
這男子生得有幾分英俊,但此刻卻是一臉的憎惡冷厲,看着杜壆的拳頭冷笑道:“潑貨想幹什麼?想打公子我嗎?也不看看公子我是哪個!”
杜壆眨了眨眼,道:“你是哪個?”
青年男子哼了一聲:“我乃神刀門少門主馬白雲!”
杜壆道:“神刀門少門主……門主是你爹?”
青年男子道:“你知道就好,我爹馬恨天可是西南刀王,此番接到的乃是日光令,正從通州前往英雄島,你這狗才若是不想死,趕快跪下磕頭,給本公子道歉!”
杜壆呲牙一笑:“你這種腌臢東西也配稱公子?”沙包大的拳頭直接打過去,正中面門。
這馬白雲立刻“啊呀”一聲,往後便倒,一張臉被打得開了花般血肉模糊。
艙內此刻忽然傳出女子驚呼,原來門那邊竟然還有人,生得俏麗,一身江湖女俠打扮,急忙跑上前扶住馬白雲:“馬少俠,馬少俠……”
杜壆邁着大步走上前道:“趕快滾出去,別讓我再看到你倆,不然見一次打一次!”
女俠柳眉顫抖,憤慨道:“你……你不知道馬公子是神刀門的少門主嗎!”
“屁的神刀門,趕緊滾!”杜壆不耐煩地再次揮起拳頭,女俠嚇得急忙拖着馬白雲出了房間。
馬白雲雖然捱了重擊渾身無力,但腦袋還是清醒的,這時哼哼道:“你,你給我等着,等到了英雄島……”
杜壆猛地一腳踢過去,便是將他卷出好遠:“要不是船上不讓殺人,現在老子就弄死你,等到了英雄島連你那便宜老爹一起擰死!”
日月二使者曾經叮囑,爭鬥可以,但不能在船上鬧出人命,至於英雄島上,如果雙方有仇,大多是不管的,但不能暗中下黑手,比武決鬥都可以,這樣死了也能證明與英雄島無關,是個人恩怨所致。
打跑兩人後,圍觀的衆人也一鬨而散,趙檉這時走了過來,杜壆急忙露出笑容:“公子,此處有個空艙!”
趙檉剛纔已經瞅到這邊情景,也不點破,畢竟這裡江湖綠林匯聚,立下些聲威也好。
進了艙後他微微點頭,表示滿意,杜壆立刻又帶着武松白戰兩人,將左右小艙內的好漢也都打跑,然後在兩側住下。
轉眼一天一夜過去,船行得並不算快,遠沒有戰船的速度,但大海之上難以辨別方向,也不知航去了哪裡。
這時海風很小,東邊天空漸漸發亮,大海由黑色慢慢變成了灰色,再由灰色變成了湛藍色。
巨大的太陽從海中冉冉升起,天上的白雲染了豔麗顏色,海面無邊無際的水波閃爍着紅光。
趙檉站在甲板上遙遙望去,只見遠遠的,一座海島的影子出現在視野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