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極聽到趙檉的話後面無表情,身爲一名宗師,若是還能被對手輕易用言語激怒,那便也不配這個境界了。
他雙目緊緊盯着趙檉,一步不夠,趙檉只上前一步根本不夠,不夠兩人比鬥距離,也不足以他驟起發難挾持住對方。
在他心中,拿下趙檉只須一招,最多不會超過兩招,這並非他看低趙檉武藝,而是本領越高,決出勝負會越快。
只要不是那種含有切磋性質的比試,大抵就是如此,只有武藝相互都很菜的人,纔會你來我往,啄上半天,甚至到最後連傷都不怎麼受。
這是因爲武藝越高,出手威力越大,高境界的較量,哪裡會有什麼試探,直接就是最厲害的殺招,壓箱底的本領,所以往往一瞬間就能判出高低上下,甚至一招就會有人受傷,再一招便是打倒在地,甚至殺死對方。
元極盯着趙檉,可趙檉走上一步便不動了,站在那衝元極勾了勾手指:“元十三郎,當年你不是曾用箭偷襲本王嗎?現在本王就站在這裡,你用那隔空相思矢再打一下試試?”
元極沉默,眼角餘光微微瞥了瞥旁邊的元果,元果嚇得一縮脖,箭法名稱是他告訴趙檉的,這該死的狗十三此刻肯定想殺了他。
“看來元十三郎覺得距離太遠,沒有把握。”趙檉笑了笑,向前再走一步:“我看伱身後背刀,想來除了箭術外還擅長刀術?”
元極依舊沉默,兩步還是不夠。
元春在牢內雙手緊抓着柵欄,指節微微發白,神情緊張又氣憤,這狗王的話太多了,旁敲側擊,來回試探,顯然是想亂十三哥的心,這人實在是太壞了。
趙檉笑道:“元十三,怎還不出手?難道把握還是不夠?”
元極隱隱有些煩躁,甚至在一瞬間琢磨,若是暴起上前,不挾持對方,直接殺死又如何。
但這種想法甫一出現便被他狠狠壓下,隨後打了一個激靈,這趙檉分明是在故意擾亂他的心神,他絕對不能被其干擾,上了對方惡當。
趙檉似笑非笑瞅他,又向前邁出一步。
三步,元極瞳孔微微收縮,這個距離他有把握一箭必殺,但是用刀……還是差上一點,若他出手,對方並不應戰,直接往回跑,那麼難挾持到對方。
當然,他這邊衝去出手,對方轉身就跑的概率很低很低,畢竟對方也算高手,又是親王,脾氣自大暴躁,既然同意了比鬥,哪裡有直接就跑的道理,就算是爲了麪皮,也不大會如此做的。
可元極需要的是絕對把握,不能有一絲一毫差池,他必須一擊而中,否則不可能再會有第二次這麼好的機會。
所以,他不動,渾身上下紋絲未動。
趙檉停住,微微一笑:“元十三郎,當年刺殺本王時你武藝便不低,如今到了什麼境界?”
元極不答,趙檉自顧自地說道:“莫不是有小宗師水平?”
小宗師?元極心中冷笑。
趙檉斜睨了元春一眼:“二十八,他是小宗師嗎?”
元春臉上努力做出發呆的表情,彷彿沒聽到趙檉問話,心中卻十分驕傲地暗想,狗王,你一會兒就知道了,十三哥乃是宗師,到時直接將你擒獲,定會叫你大吃一驚。
趙檉眯眼搖頭,這二十八演戲不行啊,就差沒笑出聲了,這是副甚麼表情?好像只小母雞在憋蛋呢。
他擡腿向前再邁出一步。
元極的刀在背後,刀首處暗黑色的環彩微微顫抖。
他沒有抽刀,依然不動,刀在身後,肩上拔刀乃是最快的抽刀方式,他不着急。
趙檉笑道:“元十三,還不出手嗎?再不出手可就晚了,到時只怕會出不得手!”
元極緊抿雙脣,臉上線條堅硬,整個人彷彿一塊石頭。
第四步了,他心中計算的最佳攻擊距離是對方第五步和第六步之間。
太遠不行,太近了也不夠好,沒有衝擊的慣力,無論身速還是刀速都達不到最高最快。
趙檉笑着邁出第五步,但腿擡到一半剛要落地之時卻又縮了回去,然後摸着下巴道:“本王覺得太近了似乎不好。”
元極聞言,心臟猛地吊了起來,只差一點,難道這趙檉就不想走了嗎?
其實他倒也可以往前主動上一二步,但一方面害怕趙檉警覺,一方面則是他在積蓄氣機,但求一招功成。
積蓄氣機的時候是不能動的,一但動了就是出手之時,否則氣機泄掉,之前的積蓄全都白白浪廢了。
元春在牢柵後也發現了這種情況,知道元極在計算距離,而那惡王居然邁出去步子又收回,實在是讓人氣惱。
“你,你怎麼不拿兵器?”元春開口道。
“噢?”趙檉道:“拿兵器?拿什麼兵器?”
“你在比試,不拿兵器怎麼比?”元春倒不是在提醒趙檉,畢竟趙檉打她們四人的時候,也沒看到使用兵器,她是想降低趙檉的防備心,讓他繼續往前走。
“原來是徒弟關心師傅。”趙檉點了點頭,笑道:“放心,這天下能讓爲師我出兵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你們西夏更少!”
“誰,誰是你徒弟!”元春立刻漲紅了臉道:“我根本沒有拜你爲師呢!”
“快了,快了,這不馬上就要拜了嗎!”趙檉擡腿往前一邁,這下第五步走實,距離元極更近了一分。
元級雙眉跳動,他計算的是五步和六步之間,那麼趙檉再邁上一步,不,只要半步,就夠了。
甚至趙檉都毋須腳步落地,只要身子傾斜向前做出動作,那他就立刻出手,直接擒拿住對方!
趙檉看着元極,怎會不知元極心中打的什麼主意,眼下就是個死局,想要破局只一個辦法,擒賊擒王,用他來脅迫卓囉城將官,救走元家人,出城而去。
他眯着眼同樣在心中計算兩人間距,應該是差不多了,而只要他再走上一步,元極必會爆發而起,攻擊過來。
可這一步,走還是不走呢?
趙檉臉含笑意,元極是宗師,而且他這個宗師的含金量似乎還挺高。
畢竟他身具隔空相思矢此種手段,這並非暗器,而是可以進行遠程攻擊的兵器,蠻野狂暴,殺傷力極大。
至於背後那刀,恐怕也有名堂,見過刀彩各種顏色的,卻沒見過黑的,而且無風自動,必有詭異。
不過,元極就算有再多的手段,趙檉也不在乎,對方無論多少本領手段,還能有他多不成?他的武藝都學不過來了,現在正都打算融合另創呢。
而且,還有境界的壓制,武藝境界這種東西,越高層次,差距越大,表現得越明顯。
江湖之上,不入流和三流相較,有時甚至分辨不出來,不入流有些時候也能打倒三流。
而三流和二流就有了鴻溝,但三流個別時候也會越級殺人。
到了二流和一流時,這種差距愈發分明,二流已經很少能夠越境,除非有極爲特殊的手段和暗器之類。
一流與小宗師,差別更加大,不說天壤之別也差不多,畢竟小宗師已經帶上了宗師兩個字,哪怕前面有個小字。
這個時候想再越級,就算是有什麼特別本領,也幾乎沒用了。
小宗師與宗師同樣如此,終歸一個是真正的,一個只是半步。到宗師往上又一變,比鬥之時,已經是極難逆轉,除非真有某些奇技異術。
但縱觀如今天下,誰的奇技異術能比他多呢?
趙檉灑然一笑,先是向元春看去,元春瞪了他一眼,隨後又有些害怕,急忙把目光轉去旁邊。
接着趙檉瞅向元極,嘴角翹了翹,腳下一擡,朝前邁了出去。
那邊元極神色間出現一絲微不可查的變化,深深吸了口氣。
趙檉一腳將落未落之時,元極動了!
元極的身子瞬間化成一道黑影,彷彿暗夜顏色,哪怕此刻牢內無風,但衣袂卻也獵獵作響,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他有一門步法,喚作暗夜,此刻使用出來的正是這“暗夜”!
人行一半,肩頭白光滾動,刀已出鞘,握於手中,接着便到了趙檉近前。
一刀斜斬而出,輕飄飄,看似沒有半點殺意,甚至有些溫柔溫和溫暖,讓人難生防範,甚至想要與這刀親近。
溫柔一刀!
元極仗之馳騁江湖的絕技。
死在這刀下的人已經不知凡幾,卻沒有誰知道這刀的真正名字,哪怕元春曾經見過元極使用,卻也不知其名稱。
好刀!趙檉心中讚歎。
這刀溫柔,可溫柔之下是殺機,是死意,是想要毀滅一切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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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趙檉見過最好的刀法,比陳箍桶的刀法還要好。
刀如情郎,又似美人,溫柔一拂,人生不勝如此。
刀將近,柔情更濃,在場的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種感覺,不想去躲這刀,不想去擋這刀,就任它砍在自家身上,從此與溫柔同眠……
刀已近,元極這刀是斜劈下,若是斬實,雖不致死,但趙檉的一隻胳膊必然不保。
元極就算是要挾持趙檉,不想殺他,可也不會讓他毫髮無損,也會先傷他,後擒拿,若不如此,趙檉武藝不凡,總歸變數。
元極絕不想出一絲一毫的紕漏,畢竟他只有此一次機會,牢外倘若是大軍集結,他不劫持趙檉,就算武藝再高,也難以逃出生天。
刀更近,就在元極心中愈發沉穩,精氣神全部合一之時,忽然一道白色的弧光亮起。
那弧光角度甚爲怪異,似乎象一把彎刀的軌跡,卻又比彎刀刁鑽,彷彿從不可知處來,要往莫可名處去。
這弧光十分之快,顏色亮白,就像趙檉衣袍的顏色。
不,這就是趙檉衣袍的顏色!
只聽清脆與沉悶的聲音交叉響起,“啪”,“哐啷啷”,“噗嗤”!
一道冷光從場內飛出,直接射到了元春手扶的柵欄木柱上,元春嚇得“啊呀”一聲驚叫。
剛纔驟然頓起的弧光竟然打飛了刀,接着這弧光只是一卷,順勢便到了元極胸膛之處。
“什麼花裡胡哨!”趙檉聲音響徹內外,然後元極便倒飛了出去。
這一刻,元極看得清楚,那白色弧光確實是趙檉衣袍的顏色,趙檉穿着一件雪亮團花的袍子,而爲什麼會出現弧形,那是因爲趙檉飛起了一腳。
那腿腳凌空斜斜踢起,勾出了一道弧芒。
可就是這一腳,踢飛了溫柔一刀,又將元極這個宗師狠狠地掃了出去。
“就這種刀法也想和本王比鬥?真是螳臂當車,蚍蜉撼樹,不自量力!”趙檉淡淡地道。
牢內一時安靜,所有人臉上都是無比的震驚。
趙檉起腳極快,仿若平地起驚雷,凌厲而不可擋,武藝低些的人根本都沒看清怎麼回事,元極已經刀飛人潰了。
可元春距離最近,她看得分明,趙檉這一腳至陰至邪至強、奇詭刁鑽,陰邪至極,殺性無比,甚至壓服刀兵。
這是什麼腳,居然這麼厲害,這麼霸道,這麼強勢?
元春臉色一陣蒼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眼神慌亂地看向那邊元極。
元極受傷,傷得很重,半伏於地,轉臉瞅着趙檉,滿是震悚呆驚。
一個聲音在他心裡不停地響着,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是不是認爲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趙檉揹負雙手,嘴角一抹譏誚,緩緩向前走去,殺人哪裡好過誅心。
元極雖然受傷有些重,卻絕非動不了,他是宗師,即便只剩一根手指活動,那也可以攻擊!
只見黑影一閃,他於地上飛起,手中多了兩把匕首,再次衝向趙檉。
“哐啷啷”,“噗嗤”,“轟”!
趙檉腿下弧光勾起,那腿腳用出,匕首立刻被踢的不知去向,元極再被踹了出去,這次卻是撞上了後方牢門木柵,猛一張嘴,鮮血噴吐而出。
“元十三,本王打你非但不用兵器,甚至都不須出手!”趙檉負袖前行,臉上一副褻慢神色:“本王只須腿腳就能將你打得倒地不起,就能殺你,你居然還想和本王比試?誰給你吃的熊心豹子膽?膽大包天,不自量力!你不是還會那金色小箭嗎,怎麼還不使出給本王瞧瞧!”
元春在牢中再次後退了一步,外面元家三人也都是臉上驚懼難掩。
元極可是宗師啊,是武藝宗師,天下宗師又有幾人,怎麼竟然會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什麼厲害的手段全都無用?對方只是用一腳就直接破了所有本領,然後打得他吐血重傷?
一名宗師都被打成這樣,那這趙檉又有多厲害,又是什麼境界?
元家的幾人全都傻了,全都呆了,巨大的震撼衝擊下他們的腦中思緒似乎都停止,眼前的情景遠遠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就在此刻,那躺在牢柵旁的元極忽然再次縱身,這一回他的身形彷彿一支筆直的羽箭,他的手中有一道金光射出,齊奔趙檉而去。
趙檉肩頭微動,腿下袍色白光化弧而出,元極射出的金光竟被直接踢到天上,他另外一腳則將元極第三次踹了出去。
隨後趙檉伸出兩指往上方一夾,一枚金色箭頭落入指間,他冷笑道:“隔空相思矢也不過如此!”
元極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嘔着鮮血,他面如死灰,掙扎着扭頭看趙檉:“你……你用的是什麼腳法?”
趙檉瞅向他,淡淡一笑:“天殘腳!”
黃裳的北斗六道經裡所記武藝,有兩門最爲霸道,一門是這天殘腳,另外一門叫做地陰爪。
“天……天殘腳?”元極囈語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明悟,隨後腦袋一垂,昏死了過去。
趙檉瞧了他幾息,確認無僞,這纔對後面吩咐道:“來人,將這元十三綁去牢中!”
立刻過來人依令而行,趙檉則轉過身,向着元春所在的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