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府,懷州,城外元莊。
傍晚時分,三千喬裝的精兵把莊子緊緊包圍。
這些軍兵坐船從黃河順流而上,正好路過懷州元莊。
每個都身揣短刃,拿着手弩,將元莊圍個水泄不通。
元果叉腰走在最前面,元纓和武松跟着,兩人瞅前方元果,不知他要幹什麼,都露出疑惑。
元纓道:“十一哥,你要幹啥?”
元果道:“我可不是你十一哥,我是劉果,你不要搞錯!”
元纓瞅眼武松,武松嘴角抽了抽,不講話。
王爺叫他來,是需要之時動手的,不是亂說話的。
他緊要間賣弄武藝就好,可不想摻和元家這糟心的事兒。
“有句古話,叫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元果邁着八爺步,搖頭尾巴晃,到莊門正前,用力一腳踹去。
“哐當”一聲響,大門被踢開兩旁,站着守門的元家子弟怒目相向。
“看什麼看?”元果得意揚揚踏上臺階,身後軍兵持着手弩,臉上全是脅迫意味,元家子弟敢怒不敢言。
“我劉果回來了!”
“哈哈哈哈!”
“元十一,你這畜牲!”一名元家子弟實在忍不住,就要上前教訓這數典忘祖的東西。
可元果身後軍兵可非吃素,都是挑選出來的驍勇,趙檉讓元纓帶回來納降元家,自然都是些精中選精,善戰兇悍之輩。
上前幾腳揣倒,刀刃架脖,又拿手弩威逼四周別的子弟,讓其敢怒不敢言,元果冷笑看着之前怒斥他的那名子弟道:“大膽,元二十一,給你臉了!”
那元二十一在地上牙關咬碎,氣得渾身顫抖,脖子被刀刃劃破,冒出絲絲鮮血。
“不知好歹的東西,呸!”元果啐了一口,昂頭走進門內。
後面元纓看着武松道:“武將軍,我們也進去。”
武松點頭,帶人一起走入元莊。
這時元莊裡面紛亂起來,雖然元家武藝世家,但元莊畢竟是家府的存在,老弱女幼皆有,平時防範雖嚴,但也總歸不比外處密地,終究是作爲巢穴存在,安居樂業爲主。
軍兵進入,雖然元家之人個個不服,可都顧及院內家眷,唯恐傷到自家丁口,便哪怕恨不得上前撕碎元果,最終還是忍了,倚門而望,強壓怒火。
元果也不管這些,看到哪裡嘈雜鬧吵,就指揮軍兵上前禁了戶門,用兵器弩箭鎮壓,頓時安靜下來,都雖怒目卻不敢再做言語。
隨後,元果先直奔自家而去,元纓和武松在後面看着皺起眉頭,元纓道:“十一哥無形,忘記與師父辦事,武將軍隨我去家主那邊問詢商議。”
武松叫好,兩人與元果分開,直奔元家家主元坤住處。
且說元果家的院落,在元莊內算是僅次於家主元坤住處,且實際上裡面伺候的人口,比元坤的院落都要多。
這時,門頭管家看見不少軍兵氣勢洶洶往這邊來,慌忙跑回院子內報信。
“老爺,老爺,不好了,門口來了許多漢兵!”
“啊?漢兵到咱們這來幹什麼?”元果的老爹,如今元莊內權利僅次於家主元坤,號稱霹靂拳的元成納悶道。
“老爺,你看,你看,來了。”管家撓頭道。
元成揉了揉眼睛,從石桌旁站起身,旁邊幾個正聊天的元家人也同樣站起來,都向外看去。
就聽院門口處傳來“嘩啦啦”的腳步聲,接着一個身穿着漢服、氣宇軒昂的人走進門內,後面跟隨不少同樣漢衣矯健壯丁,拿着刀刃,瞅動作整齊劃一,步履有力,看就是行伍中人。
元成疑惑望去,那領頭的有些熟悉,不過此刻傍晚天暗,那人又留了抹小鬍子,辨認不出是誰。
“你們,你們……”元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這都哪裡來的人,怎麼竟闖入元莊之內,大門那居然沒有阻攔?
“爹,我是元果啊!”對面領頭的人這時說道。
“啊,元果?”元成不由愣了愣,這元果怎麼回來了,不是說投降了宋軍,還在那邊做官了嗎?自家一門老小,差點因爲這事,被當今皇帝殺掉腦袋。
他急忙上前幾步,不管如何,受不受牽累,自己只有這一個兒子啊,可這是元果嗎?怎麼還留上鬍子了呢?自家可還沒死呢!
“哎呀,真的是元果!”到了近前,瞅得仔細,雖然穿着漢服,又留了鬍子,但確是元果無疑。
“怎麼這身打扮,差點讓爲父走了眼,我還以爲來的真是漢人呢!”元成大喜道,瞅着自家兒子,臉上全是興奮:“元果啊,趕快過來坐。”
“爹,我這次回來有要緊事情,要和你商量。”元果瞅瞅旁邊幾個元家人大聲道。
“什麼事情如此着急?對了,你這鬍子怎麼瞅着和別人的鬍子不太一樣呢?”元成聞言道。
“爹,我這是八字鬍,眼下很流行的!”元果摸了摸鬍子,其實是用馬尾巴粘的,所以看起來很柔軟順滑,向兩邊垂下。
“哦,八字鬍啊!”元成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我聽說你在宋軍那邊做官了,是什麼官職,比之前大還是小?”
“爹,我現在是偏將軍了,任副軍長,下面管着一萬人呢,比以前官職大多了!”元果得意地道。他來之前,趙檉特意封了他的官,從營長直接升到副軍長,又掛了個偏將的銜,聽起來很大,不過只是名頭,實際上手下一個兵都沒有。
“十一郎是將軍了?”旁邊元家人頓時驚訝道。
“管一萬人?那不是權勢很大?”
“這麼大的權利,漢人相信你嗎?”
“聽說帶頭的是個大宋王爺呢!”
元成也道:“我兒,這般位高權重,可得對方信任?”
元果聽着衆人七嘴八舌議論,忽然一擡手,猛地拍了拍胸膛,衝元成道:“爹,我如今是漢人了!”
“漢人了?”元成立刻一呆,心說怎麼就是漢人了?你可是純粹的大夏種,咋變漢人了?
“爹,我如今叫劉果了,不叫元果!倘若將來王爺賞賜我姓,那我就叫趙果了!”
“劉果……趙果?”元成神色陣陣發黑,這是連祖宗都不要了嗎?雖然自己就這一個兒子,嬌生慣養,望子成龍,可就算再爲了成龍,也不能連老祖宗都拋棄了,連姓都改了呀。
“我兒,你,你這次回來是……”
“爹,我這次回來可是辦大事的,爹,你聽說我家王爺就要打過順州了吧?”元果立刻低聲說道。
“我……”元成其實並不太知道這些,畢竟元家在野,雖然元鏡是皇妃,但又不總回來,這次離開說去神鷙宮養傷,就再也不見蹤影,而元成又不是家主,所以對軍情知之甚少。
“爹,一看你就不知道,我家王爺馬上就要兵進興慶府了,到時這天下便姓趙不姓李了,我這次帶兵回來,就是招降咱們元家的!”
“招降元家?”元成聞言頓時倒吸了口涼氣,什麼招降?這說白了不就是造反嗎!
“就是招降,王爺的意思是現在投靠過去還算有功,不然大軍真正殺到時,再想來投可就晚了,那時根本不接受任何投誠,誓要殺得血流成河不可!”
元成聞言神色尷尬地道:“這,這,別忘了你妹妹可是今上的妃子,此刻投過去的話,豈不是陷你妹妹於險地?”
“爹爹說元鏡啊?”元果眼神閃爍,心中暗想別人沒看出來,自己可看出來了,當日在會州自己雖然沒直接露過面,可扒門縫,騎牆頭處處卻也偷窺注意,明鏡兒和狗王兩個眉來眼去,說不定暗中有了什麼勾當,否則狗王豈會輕易放她離開?她又豈會不回皇宮,跑去天山自稱養傷?
“就是明鏡兒啊!”元成說道:“若是投靠過去,那你妹妹她……”
“爹,此事莫急,你附耳過來。”
元成湊過去,元果手掌攏做半喇叭狀,小聲地說了幾句話,元成差點沒跳起來:“我兒,你,你莫不是在說夢話?”
“甚麼夢話!”元果有些不樂意,這老頭怎不相信自己所說?明鏡兒和那狗王絕對有事,她身爲李幹順皇妃,狗王怎會好心放走?而且一起放元極元夏等人離開?狗王是個什麼德性他最清楚,處處都是想佔便宜的,絕不會做虧本之事,所以兩個之間肯定勾搭連環,暗中齷齪了!
“爹,我不和你說這個……”元果拉着元成去石桌旁:“你就記得我家投降了就是,而且是第一個降的,你沒看我帶了兵來,誰若不降直接就地處決,軍兵們可都攜了手弩,什麼武藝都沒有用處!”
元成半天不語,瞅瞅旁邊別的元家人,也都個個一臉驚愕,哪知道元果此番回來,竟然是要做這種事情。
“到時候爹你就當元家家主,讓元坤那老東西退位,若是他不願意投降,正好直接咔嚓了他!”元果淡淡說道。
“我當家主?”元成覺得有些不太真實,他家是庶系啊,哪怕明鏡兒做了皇妃,他也不過是身份提高了一些,卻沒有坐上家主位置,這投降了宋軍,就能做家主了嗎?
“對,到時候爹你就是家主了!”元果說着伸手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放到桌子上:“這次回來我也沒給爹帶什麼物什,這是大宋江南的特產花雕酒,是王爺賞賜給我的,就給爹品嚐了!”
“花雕酒?”元成看着石桌上酒瓶,精緻美崙,光瞅瓶子就賞心悅目。
元果道:“這花雕酒和咱們西夏的燒酒不是一個味道,爹你嚐嚐,對了,喝這花雕酒一定要用瓷杯,而且一定要大宋官窯的瓷杯,我正好帶來一隻。”
說着,他又摸出只豆綠釉的杯子放在石桌上,元成瞅了瞅:“這杯這麼小,可好飲酒?”
元果笑道:“爹,喝這種酒一定要用瓷杯喝,宋人講究,這麼喝能喝出一種清香的味道!”
元成瞅那瓷杯,點了點頭:“好,這杯子看着不錯,留着不但能喝酒,平時還能當茶杯用用。”
元果搖頭道:“爹你若是想要大宋的茶杯,到時我令人去買來一套給你就是,這杯是專門用來喝酒的,不好喝茶。”
元成點了點頭,摸過豆綠釉小瓷杯,有些愛不釋手,吩咐道:“來人,去竈下弄幾個菜餚,再做個蒸羊臉,我兒最喜歡這口,今日與我兒喝上幾杯!”
“爹,不必了!”元果搖頭站起身子:“我還有要事,好趕快去元坤那老東西處瞧瞧,二十八娘在那邊勸降,若是元坤不識擡舉,就直接拿下問罪!”
說着,他轉身往外走,元成在後面道:“我兒小心啊……”
元果擺了擺手,再不說話,徑直走出院子直奔元坤住處。
沒多久來到那邊,卻聞到一股血腥氣息,看元坤院內倒了十幾具屍體,屋中正傳來打鬥與呵斥聲音。
元果聽着激烈,不太敢上前,就這時“砰”地一聲響,有人從窗口被打了出來,然後武松自屋裡衝出,再打上十來招數,那人叫武松用破雲無敵腳,直接踹上胸口,嘴噴鮮血斃命。
接着武松進屋,元果見狀便也跟進,只看元坤正面如死灰坐在椅上。
他瞅屋內除了元纓再無旁的元家人,立刻冷笑道:“老東西,敬酒不吃吃罰酒,難道想要整個元家陪你一起受死不成!”
元坤看見元果,頓時氣得渾身亂顫,雖然元纓、元夏等人都投了宋王,但他最恨的還是元果,因爲元果家乃是國戚,元果說起來勉強也算國舅了,居然最先投靠宋國,毫無氣節骨氣,此刻居然再來迫降,簡直是罪該萬死啊!
“家主,家主你還是投了吧……”元纓看他氣憤,不由繼續勸道。
元坤不語,元果冷笑:“我看不必勸他,直接一刀結果了事,到時讓我爹來做家主,我爹武藝又不比他差,做元家家主綽綽有餘!”
“我,我,我……投就投了!”元坤直喘粗氣,被元果話語氣得差點吐血三升,什麼叫一刀結果了事,讓他爹做家主?
既然那樣,偏偏不讓這賊子如願,自家直接投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