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踏在雨中,在夜色下追尋,來至王府後宅前。
他雙目如電,已經看到刺客蹤跡,大約五六人,全部躍進宅內。
可就在這時,後宅裡突然傳出“嗖嗖嗖”的聲音,許多絢爛彩花驟然開放,自內向外噴射。
這是……煙花?宋清不由一愣,可是不對,他從沒見過這樣的煙花,這般燦爛,這般亮目,在雨天還能綻放出來,且還是斜射過來?
可就算再特殊的煙花,充其量不過唬人一跳,或許也會造些傷害,但想要重傷敵人卻實在有些勉爲其難,因爲煙花的主要材料黑火藥威力有限。
果然,那些進入的刺客在短暫呆滯,甚至倒退之後,便都反應了過來,個個發出呼嘯之聲,重新向前衝去。
“紅魚姐姐,這魔術彈好像有些威力不夠啊……”蕭敏躲在小樓窗後,對旁邊的戚紅魚說道。
小樓窗口處擺了幾隻鐵筒,模樣粗糙,此刻滾熱燙手,剛纔的煙花正是從筒中射出。
戚紅魚道:“這是公子少年時造出來的玩物,好看是好看了,但想傷身具武藝之人太難,不過卻合適傳遞消息,剛纔這幾下估計府內的侍衛都已發現,應該很快就趕過來。”
今晚雨夜,其她人都早睡了,戚紅魚住在這小樓,蕭敏來找她探討廚藝聊天,剛纔見雨小了,打算開窗透氣,就看到遠處有黑影往後宅奔赴,急忙喚過戚紅魚瞧看,戚紅魚就點了煙花報信。
“不過還有一些稍具威力的,但彩花沒那麼好看,不太適合通風報信。”戚紅魚這時想了想,又取過幾支鐵筒斜插在窗前。
“這個……二郎他造這些東西做什麼?”蕭敏有些納悶,趙檉可不是無的放矢的人,大抵做什麼事情都有目的,難道造這些東西只爲報信嗎?穿雲箭、響箭都可以報信啊,何況煙花在白日裡幾乎不會被注意,完全沒有什麼意義。
“公子……”戚紅魚沉吟道:“當時也並非要做此用,好像是要造別的東西沒造出來,最後放棄了,不過這些煙花的製作方法還有成品卻保留下來。”
“二郎要造什麼東西?”蕭敏心中疑惑,她想不出來哪樣東西和煙花有關。
“公子那時總在自言自語什麼學好……學好數理化,走遍全天下。”戚紅魚思索:“又說什麼學文沒大用,工作太難找,我也聽不懂其間意思,想來要造的東西包含在這些話語裡面,只是公子沒有詳細說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造什麼……”
“那到底是要造什麼呢?”蕭敏聞言不由更加迷惑,她同樣聽不懂那些話的意思。
趙檉其實也想造手槍大炮黃火藥,他做夢都想,有了這些東西征戰天下會省太多力,少死許多人,更快的結束戰爭,實現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太平大同。
可問題是他真造不出來啊,他是個文科生,對於工科的東西幾乎一竅不通。
炸藥聽起來簡單,配比似乎也不是很難,可對於根本都沒有接觸過的人來說,便是隔行如隔山,不知從何着手。
哪怕做爲涉獵,趙檉也知道些黃火藥的配料組成,但真正的配方用量他卻是不曉得的,配料數量差一絲一毫都不行,非但威力會驟減,甚至不穩定性還會急劇增加,導致各種危險。
他試驗了數次,胡打亂撞,並沒有瞎貓碰到死耗子,中間還傷了些人,最後琢磨來去,還是暫時停下,留待以後再說,這個時代是冷兵器的時代,熱武器出現太早,也未必是什麼大幸之事,當然,這也可能是他造不出來,給自家找的藉口……
戚紅魚這時往窗外觀看,樓上看得較遠,此刻雨水更加小了,從細雨變成絲雨,隱約可以瞧到四面都有人往這邊趕,可是那些刺客必先一步,危機還是沒有解除。
“這幾隻算是略具威力,裡面加了鐵片之類東西,不過公子說還不如蜀中唐門的頂級機括暗器有用,所以便也沒再繼續打造。”
蕭敏看着戚紅魚把鐵筒前面的引線點燃,隨後“砰砰砰”亂射開去,果然沒有之前煙花燦爛,打出些烏漆麻黑不知道什麼東西,勁力並非很大,那些刺客杖着武藝幾乎全都躲過。
“刺客本領不凡!”蕭敏顰眉道:“不行我先下去擋一擋,等侍衛們過來。”
張貞娘不會武,祝秀娘和趙元奴兩個也是白搭,而戚紅魚其實也不會武藝,後宅幾人中只有她身具本領,能夠舞刀弄槍。
“郡主千金之軀,千萬莫生此念,那些刺客雖然來得急迫,但是也未必就能找……”戚紅魚急忙阻止,她哪裡敢讓蕭敏出去對敵,若出了差錯誰又能擔待得起?除非最後事情臨頭再無它策可想時,纔不得不如此行爲。
但她只說到一半便即打住,望向窗外,面現吃驚神色,蕭敏這時也看着外面,同樣一臉的震驚。
就看一人,容貌普通尋常,微微有髯,穿着青色衣衫,彷彿大鳥一般追上了刺客,然後便打在一處。
戚紅魚不會武藝看不太懂,但蕭敏此刻已是小宗師,看得分明清楚。
剛纔這些刺客沒有出手還看不出來,一出手她立刻就辨出,裡面竟有宗師級高人。
甚至好像還不止一個,應該是兩名宗師,其他的也都是小宗師武藝。
這些人不但本領高強,用的兵刃更加古怪,中原少見,其中一個居然還帶了臉譜面具。
可就是這樣強大且古怪的陣容,在那青衫客五六招之後,竟全都被拿下,宗師也不例外,兩個宗師根本不是對手,別提對抗,就連支撐都不能夠。
這還是青衫人赤手空拳,倘若拿了兵器,怕是一兩下就全收拾了,也不會使用這些招數。
青衫人出手快若閃電,卻又雷霆萬鈞,腳步之間,羚羊掛角,白駒過隙,毫無痕跡可循。
他雖赤手,但卻狠辣,只要打到對方身上便是一招致命,不過他最後還留下個活口。
蕭敏看得清楚,青衫人直接廢掉那活口宗師的武藝,打斷其手腳,讓其自殺都不可能。
“這,這是什麼人?”蕭敏震驚:“戚姐姐,府上什麼時候有這種高手了?”
戚紅魚也納悶,不過那人看着卻是認得:“是宋先生,就是陪二皇子讀書的小童父親。”
“是小安平的父親?”蕭敏點了點頭,她知道宋安平,趙檉與她說過此事,給小趙熹找了個學伴,是梁山宋江的侄子,那眼下這人不就是宋江的弟弟?
“就是此人沒錯,叫做宋清。”戚紅魚又仔細看下,再度確認。
“沒想到這宋清武藝居然如此之高,竟然高過了宗師……”蕭敏喃喃道:“看來這定然是二郎安排的了。”
“公子向來未雨綢繆,此刻不在府內,肯定會留下些後手。”戚紅魚稱是。宋清此刻在下面看周處和錢文西等人趕到,也未多言,而是衝前方樓屋抱了抱拳,隨後縱身躍出宅牆,飄然而去……
太上府後,沈飛正和一名老嫗對峙。
這些刺客都是女真派來的,完顏希尹和薩滿宗派以及薩滿最大的教宗二仙教交情莫逆。
二仙教教主就是整個薩滿宗派裡最大的首領,號稱大仙知。
薩滿這個教派,由來十分久遠,真正追溯起來,根底要比道、佛更加長久。
大抵可以追溯到原始晚期的時候,薩滿有明顯氏族部落宗教的特點,崇拜多種神靈,教徒信奉自然界的各種神靈,象動物、植物、自然現象等等,並且認爲這些全部都有靈存在,主宰着天地和世間萬物。
但是薩滿教沒有始祖、也沒有統一的教義或者經典。
薩滿教中巫師扮演着與神溝通的角色,他們被認爲能夠與神靈溝通,執行宗教儀式,治療疾病,預言未來。
薩滿大部分教徒都會舞神,這是一種通過精神控制和身體動作來摹仿或與神靈交流的儀式。
教徒們經常通過舞神還有外部刺激來治療疾病,他們自稱有療愈本領,這種本領不但可以治療自己,還可以治療他人,且不分肉身還是神魂。
完顏希尹給薩滿二仙教的大仙知去信,言說成破厲害,大仙知便派人往西北來刺殺趙檉家眷。
一般來說,薩滿宗派裡有大仙知、仙知、大巫師、巫師、招舞、識,等等稱呼職位。
大仙知向來都只有一位,據說乃是唯一可以與最高神明,天地之神溝通的大祭。
而仙知也不多,往往只有幾個。
大巫師則相對會多一些,但其實也很罕見,普通信徒或者百姓想看一面也難。
巫師往下卻稠密起來,因爲巫師可以四處舞神治病,招舞也可以,識也勉力可爲,所以這些在部落之內比較常見。
至於巫師以上的職位其實也會舞神,但不會爲尋常百姓施做,一般的部落族長或官員也請不動,沒必要去給誰舞神治病。
遼國信奉薩滿,但後來還信奉了佛教,韃靼也信奉薩滿,渤海等一些其他的白山黑水種族也都信薩滿。
薩滿的職務還有各種儀式,包括舞神在內,都是以女性爲主導,歷來的大仙知都是女人。
薩滿舞神治病,須兩人合作,女子主導,請神上身,而男子在旁配合,接打下手。
這次前來西寧州刺殺的薩滿教人,本不知曉道君皇帝在這裡,因爲趙檉送道君皇帝和趙桓趙楷等人過來,是秘密進行的,並未公告天下。
但他們進入城中踩點,卻發現了這件事情,然後分出兩人想要順便刺殺了這秦國的太上皇。
殺了攝政王趙檉家眷,再殺了前任皇帝,那這秦國必然大亂,前方戰場肯定會告大捷。
過來的兩人都是招舞,一個老漢一個老嫗,兩個不僅相識,還是舞神中的搭檔。
舞神中女性主導的叫大神,男性配合的叫二神,兩人就分別是固定舞神儀式裡的大二兩神。
老漢在太上府前被沈飛殺死,老嫗想從後面偷偷入府,但是被軍兵攔住,便打了起來。
沈飛聽到聲音迅速趕過,於是和老嫗對面相峙。
一般來說薩滿教裡的稱號職位往往也與武藝有關,武藝越厲害,職位也就會坐得越高,倘若武藝不濟,那職位也必然坐上不去。
招舞這個級別,大抵在一流高手和小宗師之間,兩者都有,前面的老漢是一流高手,但這老嫗卻是小宗師。
不過老嫗這個小宗師似乎剛進入不久,還有些不太熟練自身力量的變化。
沈飛向來殺敵用全力,且兵不厭詐,之前哪怕看那老漢不如自己,卻還是隱藏了自身實力,只求一擊必殺。
此刻也是如此,先用刀進攻,老嫗的兵器是鴛鴦雙柺,這雙柺前面尖銳,拐身沉重,可刺可砸,無論對上長兵短兵都可一戰,不過這種兵器並不能隨意拿來就使。
一般來講,單兵可以勉強自練,比如單刀、單劍之類,哪怕練不出高深,但總也能練個五馬抄,就算練不太好,卻也練不過壞。
但雙兵不行,雙兵必須有武譜或者師傅教導,否則傷了自己還是小事,真正臨敵時絕非自家想象那樣,雙兵講究左右配合,不是自己胡亂演造就行。
老嫗顯然雙柺造詣極深,浸淫多年,不是瞎練那種,有師承招式,使用起來虎虎生風,逼得沈飛接連後退。
沈飛的單刀破不了老嫗雙柺,眼見不敵,就使用個懶驢打滾躲避,老嫗此刻心急,一是四周的秦軍越聚越多,二是沒有老漢消息,這時看對方空門大開,便追殺過去。
她雙柺在地上亂點,想要穿死沈飛,可總差了那麼分毫,不是對方閃避過去,就是用刀堪堪擋住。
老嫗不耐,用了一個金雞亂點頭,接連戳下,可誰知她招數只用到一半,就看沈飛突然一滑,這下迅速無比,也不知怎麼會那般快,就到了老嫗身後。
接着沈飛腰中軟劍瞬間彈出,只一下,就將老嫗的後心紮了個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