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的廝殺,又是一天的血戰,天邊殘陽如血,城外哀鴻遍野,只有天上的禿鷹不停盤旋,興奮地一邊歡叫,一邊在半空中畫着圓圈。
喊殺聲漸漸低了下來,城外的水已經全是紅色,亂七八糟的屍首浸泡在水中,白裡帶紅,顯得與衆不同。
“大人,大人,守不住了,杭州城守不住了!”
城頭上一名副將跪在趙霆的身前,左手還纏在胸前,身上的箭創還在侵着鮮血。
趙霆年紀看上去三十有餘,一張蒼白的臉上涌起了紅暈,揪着副將的衣領,右手猛扇了幾個耳光,那吼聲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不是把賊人打退了嗎?你爲何還在這裡動搖軍心?你意欲何與。”
說罷,趙霆抽出親衛腰中的長劍,橫在了副將的頸上,“官家和蔡大人已經給了我臨機專斷之權,斬你們這些武夫根本就不用任何審議。”
那副將又被趙霆踹了幾腳,倒在了地上,渾身的鮮血流得更加歡快,趙霆手中長劍終究沒有砍下去,現在杭州城就沒幾個還能打仗的武人了,斬了他將領中可真沒有替代人選了。
“你動搖軍心,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守不住這杭州城,不光是你,連同你的妻兒老小一樣不能活命。”
副將臉上涌起的是絕望之色,“大人,真的守不住了!賊人很猛,今天退卻只是天色已晚,不想有更大的傷亡,杭州被圍十餘日,由於沒做好戰前準備,無論是火油,還是擂木滾石已經消耗殆盡,就連箭矢也是從屍體上取下來的,器械大部份已經損壞,而賊人的投石機越來越多……”
不等副將將話說完,趙霆又是一記耳光抽了過去,“本官不聽這些,要是守不住涌金門,本官就將你們全家老幼統統斬首示衆。”
副將被這一記耳光抽得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看着趙霆還在不停開合的大嘴,淒厲地大吼一聲,用盡最後的力量,從城牆上跳了下去。
趙霆正說得興奮,卻見那副將已經沒了影蹤,城門上的守軍悲呼着副將的名聲,看向趙霆的目光充滿着無盡的憤怒。
一衆親兵見勢不妙,涌上來挾着趙霆便匆匆下了城樓,只聽到城頭上響起了守軍們痛哭之聲。
“大人,看來杭州是真的守不住了,還須儘早打算纔是。”
趙霆這下是真得慌了神,副將寧願跳樓也不再守城,只能說明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無力迴天。
“去蔡大人那裡。”趙霆輕聲對親衛們說道。
……
蔡京到了江南,雖然不再是首相,但卻行使着首相之權,這氣色明顯又好了起來,現在是吃得、喝得,那副老態龍鍾之狀完全消失不見。
蔡家在江南經營良久,這裡的官員大多的蔡系一脈,王黼在這裡號令完全不通,只得默認了蔡京繼續輔政的事實。
自從蔡遵落敗身死,蔡系官員的囂張氣勢這才降低了不少。
趙霆來到蔡京書房,見書房中已經有不少人,不禁吃了一驚。
“來來來。”蔡京招着手,讓趙霆在自己的身邊入座。
這份親近讓趙霆心中感動不已。
童貫、張邦昌、李邦彥、樑師成都在,連蔡攸也坐在一旁,蔡京見人到齊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
“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杭州城居然守不住,各位現在有什麼打算?”
屋裡的氣氛顯得非常壓抑,趙霆把副將自盡的事一說,這幫大臣臉色更加難看。
……
趙佶已經幾天沒睡好覺了,城外賊兵的喊殺聲在黑夜中顯得更加真實,抱着圓枕,趙佶幾次午夜夢迴,冷汗都浸透了內衣。
不應該巡幸江南啊!應該往荊湖兩路跑,這樣就不會遇上方臘。
身邊的人都走光了,連樑師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在現在這個局勢下,自己這個官家的名氣好象也沒有太大的作用了。
走到書桌前,趙佶想提筆寫字,以排解心中的恐懼之意,擡眼望去身邊卻連一個研墨的人都沒有,趙佶只覺鼻子發酸,將筆擱在桌上,跌坐在椅子一動也不想動彈。
要是城破了,自己是自盡還是向方臘投降呢?
自己可是大宋朝的皇帝,是這片土地的主宰呢,難不成還向一個反賊搖尾乞憐嗎?
自己如果這樣做了,趙氏先祖們的臉面都被自己給丟光了,如果不這麼做,那點天燈的味道,趙佶想想都怕的要命。
“誰來救救朕,誰來救救朕,要什麼朕都給他。”
“哈哈,當然是我來救你啦。”
隨着聲音,書房中走進來一個白袍少年。
趙佶聽到這話,就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初見是一位少年,臉上的喜色便沉了下去,待看清楚來人相貌時,又露出了狂喜的神情。
“種……”
彥崇揮手打斷了趙佶的呼聲,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講真,彥崇的計劃中並未打算救趙佶一命的,直到兩件事的發生,才讓彥崇興起了這種想法。
趙佶無可否認是一個亡國之君,但也無可否認他是一個藝術天才,不過在國家與文藝之間,彥崇本來還是不打算救他。
彥崇鐵血沙場的氣勢和當年在延福宮打橋牌時的氣質已經完全不同,那屍山血海中凝練出來的殺氣,將趙佶驚得在椅上也坐不安穩。
欣喜的笑容早已不見,看着彥崇走了過來,嘴角邊揚起妖X的微笑,趙佶聲音發抖,上下牙齒不停地打架。
趙佶身爲一國之君,如此德性,彥崇心中反而高興,要是遇上一鐵血君王,還有自己什麼事呢?
“彥崇,你…你…你要弒君?”
看着趙佶那張儒雅的面孔已經呈現出灰白之色,彥崇還真怕將他嚇出個三長二短,於是收斂了殺氣。
“我來救你呢,不然你活不過明天,明天杭州城必然會破。”
趙佶愣在那裡不做一聲。
“是不是你的大臣們給你說杭州城艱不可摧,牢不可破啊?”
見趙佶不答話,彥崇輕笑一聲,“那現在你最信任的蔡京蔡太人在哪裡呢?”
輕輕端起桌上的茶水,彥崇一仰頭,連茶葉幾乎都倒入了口中。
“爲了救你,我可是辛苦了很久才潛進杭州城,連水都沒喝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