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雅房,絲毫不差於楊霖那間,鎏金的獸爐內,散發着寧神的沉香。
潘意和柔惠帝姬坐在下面,上座竟然是道人,和他身邊的一個宮裝麗人。
那道人年約四旬,留着三綹長髯,頭戴玉冠,身上穿着一襲青色的道袍,雙目神采湛然,望之如神仙中人。
他身邊的麗人,烏亮的長髮盤成鬟髻,髻上插着一支金步搖。雪白的額上貼着一朵鮮紅的梅花鈿。肌膚白裡透紅,粉膩如脂,一雙杏眼明眸善睞,顧盼間豔光照人。
楊霖怔了一下,趕緊抱拳道:“微臣楊霖,見過官家,貴妃。”
趙佶還沒說話,小劉貴妃喜笑顏開,道:“楊少宰前番幫着舍弟婚事,還沒來得及道謝呢,趕緊給楊少宰賜座。”
“貴妃客氣了,清水和我情同手足,跑跑腿是應該的。”
楊霖笑吟吟地坐下,跟潘意和柔惠帝姬眼神交匯,算是打了招呼。
趙佶也笑道:“這個袖樓,雖然金碧輝煌,富麗有餘,雅緻不足,比不得楊卿修建的堆玉樓,不知道是誰的手筆?”
潘意笑道:“此乃汴梁商會所營建,是民間的酒樓。”
“難怪...”趙佶看上去十分開心,笑道:“我大宋百姓,是越來越富足了,似這等高樓,開國時候非王宮貴胄無力營建,如今民間竟也有如此財力,呵呵。”
看着他一臉得意的樣子,楊霖心裡罵了句娘,暗道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楊霖又挑着簡單的,把銀票的事一說,趙佶頓時興趣乏乏。
花錢他是行家,一揮手就是百萬貫,但是跟他談民生經濟,無異於對牛彈琴。本來還精神奕奕的趙佶,短短几句話的時間,竟然打了個呵欠。
楊霖氣的頭皮發麻,沉着臉不再說話。
潘意察言觀色,笑着轉移話題,說道:“楊少宰此次西行,重開茶馬古道,真是立竿見影。你看這樓下,馬匹無數,這在以前也是不敢想的。”
趙佶有神氣活現起來,笑着道:“西域汗血寶馬,艮嶽的馬廄中也不剩幾匹,既然西北商道暢通,該讓當地州縣進貢一些來。”
“陛下放心,臣已經和幾個番邦談好,沒了西夏攔路,元旦時候大典,他們自然來朝。屆時西域小國使者,定會把他們最好的馬匹獻給陛下。”
趙佶趁機問了一些西北趣事,楊霖說着說着,忍不住又轉到國事上面,道:“大理已經平定的七七八八,等到完全安定,也不過是半年左右的時間。到時候西北西南一起發力,拿下吐蕃如同探囊取物,朝廷也應該早做打算了。”
趙佶又打了一個呵欠...
看到楊霖臉一黑,趙佶也有些不好意思,這種忠心耿耿爲自己分憂的臣子,還是要體諒一下的,便腆顏道:“昨夜和皇后手談,有些忘我,睡得晚了...愛卿所言大有道理,你便莫辭辛勞,若是拿下吐蕃,朕封你...許你一樣東西,隨便開口。”
說到一半趙佶才發現眼前的臣子已經沒啥好封的了,乾脆開個空頭支票。
和皇后手談下棋?還下了一夜?楊霖暗道鬼才信你。
鄭皇后年少入宮,最初只是向太后身邊的一個侍女,縱使有點棋藝,哪裡是趙佶這種大師的對手。
一說起鄭皇后,楊霖突然福至心靈,想起一個事來。
鄭皇后出身不好,靠着腦子活泛,模樣俊俏,而且喜歡和趙佶互相寫一些小黃詩增加情趣,一舉成爲趙佶的寵妃。
後來更是憑着不吃醋,而且又漂亮的宮女、親戚什麼的,就一股腦地給趙佶介紹,也因此越來越受寵。
不久之後鄭氏在宮中升爲貴妃,怕被人排擠鄙夷,便想着認個厲害點的親戚。
正巧那一年有一個叫鄭居中的人,剛考中進士,當了禮部員外郎,本來他只是與鄭氏同姓而已,可是他到處對人講自己是鄭氏的叔伯兄弟。鄭氏後來聽說這件事情,竟然默認了這種關係,兩個人也就此結盟。鄭氏還向宋徽宗推薦鄭居中,鄭居中很快就升爲同知樞密院事。
鄭居中靠着膽子大豪賭一把,果然成了皇親,從此仕途順利。
兩年前王皇后病逝,鄭氏扶正做了顯肅皇后,鄭居中更是了不得了。
他仗着自己的假表妹,竟然要和蔡京分權奪勢,他是愣頭愣腦的不怕蔡京,可是鄭皇后是個頂聰明的女子,不然也不會從小宮女升爲皇后。
當時蔡京、童貫、楊霖,結成同盟精誠互助,進退一致,這三個人有錢有勢有權,一道從揚州發跡,短短時間內崛起在大宋廟堂。
鄭皇后豈肯讓鄭居中這個假表哥打着自己的旗號,在外面招惹蔡京,便主動找到趙佶,對他說道:“妾回孃家省親,見居中與父親相往來,人們都說他在招權市賄,應該加以禁絕,並允許彈劾。”
趙佶一聽,自己的皇后果然是母儀天下的料,把鄭居中貶爲觀文殿學士,從此對皇后更加寵愛。
現在鄭氏雖然當了皇后,跟小劉貴妃一樣,家裡沒啥背景,她生了兩個女兒。
已經死去的王皇后,可是給官家生了兩個兒子...鄭氏就生了一個還早早死了,她能不爲自己身後事考慮?
鄭皇后年紀這麼輕,還天天跟皇帝“下棋”到半夜,看來是不滿足於生養兩個帝姬,想要個兒子來作爲依靠。
我楊霖這棵大樹,又結實又可靠,不比鄭居中靠譜。不就是不姓鄭麼,老子脫了官服就去找你爹拜把子,到時候大家都是親戚,互相關照也太應該了。
再說了你就算是生了兒子又怎麼樣,還能護得了你,歷史上大劉貴妃死了之後,趙佶思之不已,將追冊爲後。鄭皇后即奏妃乃其養子,乞別議褒崇之禮,帝大喜。
從此大劉貴妃生的兒子,就由鄭氏養大,後來被金人抓去了五國城,不到五年就被折磨死了。
想到這裡,楊霖心裡的不快很快驅散,勢必要攀上鄭皇后這根線,不然同時對付蔡京和樑師成,也太嚇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