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運河碼頭之上人來人往,碼頭也擴建了好幾次,連帶着碼頭旁邊河道也拓寬了幾次。
一個邊塞苦寒之地,一個流放犯人的邊境州府,如今商人如織,只因滄州經略府有錢,大筆大筆的採購,從製作軍裝的布匹到打造甲冑武器的鐵,大量的糧食,還有各地討生活的工匠。
各類物資人員,只要運動滄州,經略府都照單全收。來往商旅之中,甚至流傳一個玩笑:就算你把一塊石頭運到滄州,經略府都花錢給你買下來。
物資太重要,囤積物資的鄭智興許考慮得比較多,也考慮得比較長遠。
錢這種東西,鄭智想方設法也能弄到,但是錢終究只是一堆金屬,各類物資遠遠比錢更重要,錢對於鄭智來說,只有花出去之後纔會有價值。
鄭智回到滄州,第一件事便是到城外山谷裡的造作廠去。
山谷的守備越發森嚴,遠遠就能聽見迴盪在山谷之中的金屬擊打聲。如今甲冑兵器的生產皆在此處,匠人已有兩三千號。
鄭智打馬一路往前,越過一個一個的爐子,兩邊皆蓋起來許多簡易的建築,有住人的,有倉庫,也有遮蓋火爐的簡易木棚子。
行到最裡邊,還有一道柵欄隔絕了內外。如今這山谷並不似以前那般每天轟隆震天,想法顯得極爲安靜,澆鑄不比打造,相比之下安靜許多。
凌振見得鄭智,連忙上前拜見。鄭智也不寒暄客套,直言問道:“造了多少?”
鄭智正在翻身下馬,凌振連忙上前去扶,卻是鄭智動作靈敏,凌振纔剛剛作出動作之時,鄭智已經下馬站定。
“相公,大炮有十八門,還造了一些稍微小一點的炮,有七八門。”凌振答道。
鄭智點了點頭道:“在何處,帶我去看看。”
凌振連忙頭前引路,穿過柵欄進入山谷最裡邊,路邊便擺了幾門稍微小一點的火炮,看個頭也有七八百斤,幾個匠人正提着小木桶給炮身刷着油脂,防止生鏽。
凌振見鄭智正在打量着這幾門稍微小一點的炮,連忙開口道:“相公,本來也未想造這些小炮的,只是三個月前生鐵供應不上,餘下一些邊角料,便產了一門小炮,試驗之下,威力也是不凡,小的便自作主張多造了幾門,此炮輕便,一匹馬拉着就能到處跑,上陣可作先鋒。”
凌振解釋着造這幾門小炮的原因,倒是也想得比較妥當,真正急行軍,大炮肯定是要掉隊的,這種小炮倒是能跟上隊伍。
鄭智聞言點了點頭又往前走,走到最裡邊,一個長長的草棚之下,整齊排列着十幾門巨大的火炮。
火炮黑洞洞的炮管就對着鄭智,氣勢實在有些駭人,黑乎乎的炮管並不十分平整,但是卻油光發亮。
鄭智左右看了看,心中極爲滿意,開口吩咐道:“運十門大炮與四門小炮到滄北船廠去。明日便啓程,過得幾日某也要到滄北船廠。”
凌振聽言也不多問,只答:“遵命。”
中國的火炮發展,其實並不比西方落後多少,明朝的火炮威力並不差,也是當時世界領先水平。明清鬆錦大戰之時,雙方都有火炮,而且火炮威力都極大,明朝中後期在中國興起的紅夷大炮其實就代表了當時世界火炮的普遍水平。
火炮的落後是從清朝中期開始的,便是清朝前期,還大量使用火炮作戰,不論是徵蒙古準格爾丹,還是平定三藩,火炮已經成爲了軍隊必備的作戰武器。
中國真正在熱武器上落後,便是清朝開始的,國家平定之後,清朝開始了真正的閉關鎖國,這些東西也就被封存了起來,也不再發展。到得火槍大發展的時候,中國的熱武器差距就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也造成了近代一百多年的悲劇。
閉關鎖國這個詞,許多人以爲是中國自古如此,其實不然。真正的閉關鎖國,便是從清朝開始的。明朝雖然也有海禁,卻是也並非閉關鎖國。明朝後期制炮技術是受了當時西方很大的影響。
鄭智視察完造作廠,心下還是比較滿意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進行着。
待得鄭智回到經略府,門外小廝前來稟報,說門外吳用求見。
吳用求見倒是讓鄭智有些意外,按理說吳用此時還下不來牀。
當見得幾個小廝擡着吳用到得小廳,鄭智心中也是發笑。
隨着吳用進來的還有四條大漢,氣溫已經有些微涼,這四人竟然還穿着一身短打布衣。
吳用拜見之後,回頭開口說道:“快來拜見相公。”
四條大漢連忙跪倒在地,口中齊聲說道:“拜見相公。”
四人跪倒拜見之後,一個漢子還磕了一個響頭,開口又道:“拜謝相公大恩大德。”
這一句話聽得鄭智一愣,自己與這四人素未謀面,哪來恩德,便是轉頭去看吳用。
吳用連忙說道:“相公,這幾位正是當初梁山的水軍頭領,此人是張順,這個是阮小二,另外兩人是阮小五與阮小七。都是水中高手,今日特地帶幾人來拜見相公。”
鄭智聽言,打量了一下這四人,剛纔還想着與這幾人素未謀面,此時再想,鄭智與這幾人還是見過面的,就在那梁山水泊的水面上遠遠見過一面,當初在滄州城外也見過面。隨即開口問剛剛說話的阮小二道:“不知某與你們兄弟有何恩德?”
阮小二開口答道:“相公殺了曾家一家老小,爲晁蓋哥哥報得大仇,如此大恩大德,我兄弟三人沒齒難忘。”
鄭智此時纔想明白過來,又看了看吳用,似乎也想明白當初吳用爲何着急忙慌叫韓世忠入那曾頭市了,人總是要講一點感情的。一個人如果心中沒有一絲的情義,也就不能稱之爲人了。
鄭智見得阮小二一臉真誠模樣,心中也就受得下這一番感恩,開口問道:“梁山水軍,可以招攬多少?”
吳用聽言答道:“回稟相公,梁山水軍大多覆沒,都在相公於滄北的戰俘營裡面。頭領還有兩人,一人喚李俊,不知身在何處,興許也在戰俘營出。一人喚張橫,正是張順胞兄,此人已經回了江州老家。”
“嗯,過得幾日某要往滄北去,你們四人便隨行同去吧。明日且到城外造作廠處找一個叫凌振的人,先學習一些手藝。”鄭智幾語,也就把這四人安排了一番。滄北船廠建造的船隻可不是擺設,阮家兄弟與張順大概也會安排在這些船上了。至於要學習的手藝,當然就是操炮。
吳用聽得鄭智叫這四人根他一起去滄北,自然明白是有差事,心中大喜,連忙答道:“多謝相公恩典。”
鄭智擺了擺手:“不需客氣了,你且回家再養幾日,也同去滄北。”
“相公放心,再過幾日,學生便能下地走路了,雖然還不能騎馬,坐車是可以的。”吳用開口答道,從鄆州回滄州,一路慢行,還在齊州,棣州停留了些時日,如今也養得差不多了。
清池城外,軍營校場擴大了好幾倍,五萬人已經齊滿,四處皆是軍令口號,此起彼伏。
城外不僅是軍營擴建了許多,還建起了許多民房,如今的滄州經略府如一個巨大的企業一般,開足了馬力生產,自然也有更多的人到滄州來討生活。從碼頭的苦力到建築工人木匠之類,應有盡有。這些人自然也要地方居住,城裡太貴,城外也就慢慢有人搭建簡易的房子居住下來。
鄭智帶着楊再興、岳飛、牛大、老胡幾個親兵慢慢打馬在營中閒逛。一切都是有條不紊。
訓練場上多是隊列,新兵老兵皆有。有些新兵已經領到了嶄新的甲冑,更多的新兵還是一身麻布軍服,紅灰相間,頭上還有氈帽。
新兵選拔,自然也有制度,上等習馬習射,中等鐵甲步卒,下等自然就是輜重後勤。不論哪一等,基礎的訓練都是要合格完成的。
鄭智打馬一路慢慢前行,沒過一處也不多看,只是走馬觀花。有人認出路過的鄭智,自然上前見禮。沒有注意的軍漢,鄭智也不去打攪。
待得往東邊一路而去,遠遠看見一處巨大空場,場中幾百健馬飛馳,遠處還有馬廄,健馬無數。近處則是靶場,弓弦不斷。
正有一羣未着甲冑的新兵圍在靶場一處。
從人羣之中不時射出一支羽箭,百十步外,穩穩射中靶心,又爆發連連喝彩。
鄭智也是驚訝道:“新兵之中竟然也有人射術如此,某頭前倒是小看了天下人啊。”
旁邊幾人也擡頭在看,岳飛接得一句:“相公,民間習射者極少,山間獵戶倒是有些高人。莫不是山裡出來的獵戶子弟?”
老胡忽然腳踩馬鐙站起身來去看,一支羽箭又從人羣飛出,直中靶心,圍得緊密的人羣又爆發出喝彩之聲,老胡也就看不真切到底是何人射出的羽箭。
“嗯,許是哪裡獵戶子弟聽聞招兵便下了山來。。”鄭智心中倒是認同岳飛所說,畢竟山裡艱苦,鄭智招兵的待遇還是很有誘惑力的。
岳飛又見得一支羽箭穩穩射中靶心,也開口誇道:“當真好射術,世間真是臥虎藏龍啊。”
一旁的老胡越是看不清,越是站起身來去看,還不自覺拍打幾下馬匹,馬蹄自然也就往前先行了幾步。倒是把一旁的鄭智給忘記了,自己一人打馬到得頭前。
鄭智看得老胡一人先行,笑道:“老胡,可是技癢要與這新兵比試比試?”
卻是鄭智不知,老胡興許認識新兵之中那射箭之人,所以才這般想看清楚到底是何人在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