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與渭州交界處,定邊寨,從秦州奔來了三千多鐵甲騎士,加上寨子之內的兩三千人,定邊寨裡的秦州軍已然超過了六千之數。
折可求麾下精銳總共不過一萬多人,一半之數都到了這座幾十年前的邊境要塞。
從平夏與渭州出來的軍漢,也都往寨外聚集,人數也是越來越多,鐵甲也有好幾千,便是廂軍,也到了萬餘。
一場大戰,似乎一觸即發,雙方都在等候,等候着越來越多的人馬聚集。等候着各自主帥的到來。
鄭智昨日纔到河間,今日大早便往城外而去,每一次大戰之後,城外的講武學堂就會新報道不少人,這些人大多是剛剛立下了功勳,自然要加官進爵,加官進爵便少不了要到講武學堂來走一遭,這已然是一條鐵律。
不能從講武學堂畢業,即便是天大的功勳獲得了晉升,也會在官職前面加上一個“代”字,代都頭,代指揮使。
鄭智這次去講武學堂,還有一事,便是這講武學堂要進行小小的改革,擴充三個新學科。
一個便是操炮科,凌振編的《火炮操典》越來越全面,操炮手的訓練也就越來越簡單了許多,操炮手的晉升自然也需要到講武學堂來走一遭。
第二個便是水軍航海科,這個科目將來必然極爲有用,海軍的人員培訓向來都是一件麻煩事。從船長到大副二副三副,火炮指揮,導航科學等等,皆是專業性極強的人。原來都是找現成的人手,而今自然需要自己進行培訓,其中也涉及到人才的供應,忠誠度的問題,還有許多東西的保密問題。培訓的人員也來自普通水手中的優秀者。
最後一個科目,便是軍事武器研發鑄造學科,顯然就是匠人的培訓。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讓所有的匠人也能獲得武官職位,都尉、校尉、將軍之類,也開始封賞給匠人,凌振便是首當其衝,封爲從四品,宣威將軍。之下的將軍都尉之類,便也要有一個安排。甚至還要真正舉行一個隆重的儀式。
這麼做,顯然是增加匠人的待遇,也增加匠人的榮譽感。設立這個學科,還有一個重點。中國匠造,自古沒有真正的專業科學記錄書籍,其中主要的工藝皆是師傅傳徒弟,許多工藝與技術,一時出現,一時失傳,如此反覆。有了這個學科,便會有越來越多的科學門類能有更好的傳承,專業的書籍自然也會越來越多。這也將最直接的促進科學的發展。
這些科目,如今都在講武學堂起步,將來也會慢慢分出去,形成一個一個的軍事學堂與科技學院。這顯然也是鄭智心中對於未來的規劃。
鄭智帶着百十號騎士出城而去,講武學堂在城南十來裡處,一片不小的場地。爲何要把講武學堂的選址定得那麼遠?
也是因爲講武學堂的各科培訓需求越來越科學。其中的建築也有不少,校場也越分越細緻。步兵校場,從平原到山崗叢林,也還要有河流。騎兵校場,便需要大片的空地。炮科便更需要縱深來進行操練,大炮一擊,遠的五里,近的兩裡,還要少人煙,以免誤傷。水軍操練,便需要一個不小的湖泊,將來大概也會直接設立在海邊的港口。
滿足這些條件需求,選址自然是近不了的。
一路之上,鄭智皆在馬上沉思,任由馬步順着道路前行,想着這講武學堂將來需要做的改革。也在想着關於科學這件事情的未來發展,這些真正前瞻性的戰略規劃,這個時代,還真沒有人能幫助得了鄭智,唯有鄭智自己思索。
顯然鄭智也不是專業的,這個事情,鄭智也是感覺有些棘手,便是更加耗費腦力心力,想定什麼事情,只要有空,便是立馬施行,絕不拖沓。這也是鄭智爲何要在河間府停留兩日的原因,而非直接快馬往西北而去。
走了幾裡官道,轉入一條剛剛修建不久的道路之上,這條道路也修建得極爲寬敞,再行六七裡,直通講武學堂。
小道兩邊,皆是低矮的林子,林子雖然低矮,卻是極爲茂密。再行六七裡,便也進入的戒嚴的區域,六七裡之後,沒有通行文書之人,便是不得進入之處。火炮之類,威力巨大,甚至也有些不受人控制,誤傷人命之事,自然要杜絕。
百十號人往新道路而入,這條路有二十里左右的長度,除了進出之地的六七裡,便是貫穿整個講武學堂。
鄭智低頭沉思,百十號鐵騎皆是搖頭晃腦跟在身後,馬匹腳步不快,所以馬匹在空閒之時,還低頭啃食着路邊的青綠的嫩草,口中咀嚼個不停。
路口之處一個農漢扛着鋤頭在一棵小樹之下停留,喝着手中的竹筒裡的清水,擦拭了幾番臉上的汗水。見得這一隊騎士走了過來,卻是也不害怕,擡頭看了看頭前打馬之人。
便看這農漢先是一愣,隨後面上露出一絲驚喜,又擡頭仔細看了看,似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直到再次看清那馬背上的人,確定幾番,方纔立馬低頭不再去看,也在掩飾着他心中的情緒。
低頭的農漢,若是仔細觀瞧,甚至能發現這人手掌都在顫抖。那驚喜之後的表情,已然被緊張所佔據。
百十號鐵甲緩緩行過之後,這農漢方纔起身,便是鋤頭都不要了。往林子裡飛奔而去,在林子裡不斷穿行。這農漢在附近已經等了整整兩天,便是聽說鄭智要回到河間之事,這農漢就在這裡等候了。
農漢在林子裡飛奔兩三裡,翻上一個低矮的小崗,連滾帶爬往另外一邊而下,心跳的速度已然到了極致,摔下這小山崗,便聽他口中大喊:“來了來了,國賊鄭智來了?”
再看這小崗之下,一個淺淺的山凹,前後左右皆不過三四十步,卻是擠滿了人。這些人大多帶着兵刃,兵刃都被各種東西包裹得極爲嚴實。身上皆穿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物。衆人極爲有序的坐在地上,若非如此比肩接踵有序落座,便是這個山凹都容不下這三四百號人。
一個身着普通麻布衣物,頭上卻是文人髮髻的年輕人早已站起,聽得來人話語,面色大喜,口中聲音都顫抖起來:“皇天不負有心人,本以爲這兩日等候大概是徒勞無功,未想那國賊真到這裡來了。”
話語說完,這年輕人一邊解開手中長刀的包裹之物,一邊激動地說:“諸位,爲國效死,就在今日。諸位隨我赴死,換國賊項上人頭,換我大宋朗朗乾坤。”
話語之中已然說出了這些人在此處潛伏的目的。年輕人一口的開封口音,便更是說明了這些人的來路。想要行刺燕王鄭智,哪裡會有機會,這些人從開封化整爲零而來,走遍了河間府,甚至也派人去了燕京。
方纔知道想行刺鄭智何其難,甚至找不到任何機會。直到聽說城外這裡有一個講武學堂,方纔尋到這裡,找到了這麼個地方。便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不指望着鄭智會到這裡來,完全是最後碰一下運氣。
興許當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沒想到等了兩日,還真把國賊鄭智等來了!
這三四百人,領頭的卻是一個年輕文人,其中有少數東京禁軍之下的高手,有一些家族蒙難的世家子弟,也有一些人是受了大家族的厚恩。鄭智入京之時,手段實在太過狠辣,這些人便是來報仇的,血海深仇。
至於組織這些人報仇的幕後之人,也不需多猜想。便是那真正把鄭智的話語聽進去了的皇帝趙佶。鄭智當面與趙佶說過,所謂文人成不了事,要死士方有可能,或者趙佶自己勤練武藝。趙佶當真是一字不差聽進去了。
門下侍郎朱勔不斷引人去見趙佶,其中主要就是今日這件事情。
在場衆人此時全都站起身來,低頭解着自己手中兵刃的包裹之物,有人視死如歸,有人緊張得手都在發抖。有人一臉義憤填膺,也有人面色慘白。
卻是領頭那個年輕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開口問道:“國賊身邊帶了多少人?”
卻是這領頭年輕人,此時纔想起這個問題,問話之間,面色也有擔憂,便是怕那鄭智身邊人數太多。
那盯梢的農漢連忙開口道:“只有百來人。”
“好,好,好,天賜良機,上蒼有眼。”年輕人一臉激動說得幾語。拔出長刀,雙手在空中劈砍幾下,似乎單手握不住一般。劈砍幾下之後,便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回頭看了看,喊得一句:“隨我誅殺國賊!”
說完話語,年輕人一手拖着沉重的長刀,手腳並用,往那小山崗爬去。三四百人,盡皆隨行而去。
林中的兵刃明晃晃,反射着初升的烈日,每一柄兵刃皆是打磨得鋒利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