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天順一聽這話忽然仰天大笑“他的真的逃了,真的逃了!”說到最後一個字身體一軟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嘴角也流下一絲黑色的血液,他竟然早就服下了劇毒,那杯毒酒也不過就是一個幌子而已。
張弘範其實早就猜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現在這麼做是在顯得太下作了,只好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射箭的人,便大步走了上去。
此時範天順眼神已經渙散,但是看到張弘範的時候他忽然像是來了精神似地再次瞪大了眼睛“張弘範可敢與我賭一把?就賭這張老三能不能成爲你們元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很快他就會讓你們知道他的厲害!哈哈,可惜我看不到了,但我相信總會日月重光”說到最後一個字,他驀地挺直了身子,瞳孔也隨之散開了。
張弘範看着倒在地上的範天順微微點頭,臉上雖然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的東西來,但是心裡卻已經非常佩服了,作爲一個將領戰至一兵一卒最後爲國盡忠,這已經是無可挑剔得了,若大宋都是這樣的人那麼元人想要吞併他們,也真是癡心妄想了,可惜啊,現在的大宋朝堂之上全都是賈似道、范文虎那種老賊,他們的羽翼豐滿一手遮天,像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什麼出路。
想到此處他又踱到了桌前,那上面放着範天順剛剛寫好的信件,他也知道有這些韃子一定會看,所以也沒有放在信封之內,只不過信封也已經寫好,就放在一邊。
雙親大人尊鑑:
孩兒自幼讀書,也只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從來都引以爲戒。縱觀我華夏曆史,古之明主賢君其所以能長治久安,莫不以孝治天下。吾中華民族之所以具有五千餘年之悠久歷史隆而弗替者,亦莫不有賴於孝悌忠信之傳統美德所維繫。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然自鎮守樊城,吾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人生必有一死,此時此景而死,實人生之快事也。惟今日對家庭不能無一言:萬一不諱,大人切勿悲傷,且應以聞此訊以**。人終不免一死,死是尋常之事,爲民族大義死於韃子之下,痛哉快哉。勿爲吾悲哀或可惜,抑或不以此責吾恨吾,“爲公忘私”“爲國忘家”,古之明訓也!我死不足惜,卻有一言相托,懷兒、桐兒已然十幾歲,從小就讀詩書文章,但得信之日起,讓這兩子棄筆從戎,國家已到今日之境地,書生早無用處,不如披掛上陣,爲國死戰,名垂青史!請謹記八個字,驅逐韃虜恢復河山!
張弘範看着這封信半晌無言,過了好久才轉身對着已經倒在地上的範天順行了一禮“範兄高義,小子受教了!請範兄慢走吧。來人,將這封信派人送出去,就送到範天順的府上,把這個人也厚葬了吧。”
一名副將走過來小聲提醒張弘範“大將軍,厚葬此人無可厚非,但是這封信要是傳遞出去,會不會引起上層的不滿呢?”
張弘範輕輕嘆息了一句“我大元想要吞併天下,就必須以誠待人以信待人,否則又怎麼能讓天下人歸心呢?既然我已經答應了他,就必須要做這件事,再說了若是陛下怪罪我一力承擔而。”
不過張弘範也並沒有把事情藏起來,他見到阿術的時候便直截了當的把這些事全都說了出來,沒想到阿術真的沒有怪罪他,反而還誇獎了幾句,之後就讓張弘範下去休息了,這也張弘範很是欣慰。
但他不瞭解的是此時阿術的心思都放在別的地方了,哪裡還有時間關心這些細枝末節,兩十幾歲的孩子上陣又能如何?再說了,有範天虎那樣的人在,有幾個孩子還不都是一樣的。他現在最惱怒的就是自己把十幾萬人馬擺在了樊城大門,卻還是被張順突出重圍,這足夠讓他發瘋了。
一夜之間元軍損失慘重,被殺的超過八千,受傷的和逃跑的更是數不勝數,期間將領戰死了七十三個,還包括一個劉整,阿里海牙重傷,而就算是這樣他們殺死的敵人也超不過五千人,要知道這可是野戰,元軍自從走出草原之後什麼時候吃過這麼大的虧?
“又是這個張順!又是他!上一次他在水上將我們打得慘敗,那個時候你們都說那是在水上,我們奈何不了他,但爲什麼這一次在地上還是被他打得這麼慘?副帥劉整都戰死了,你們怎麼還有臉活着?”他的聲音在所有人的頭頂上回蕩着,嚇得每個人都不敢說話,大家都知道他和劉整的關係很好,也非常尊敬,現在劉整死了也難怪他如此憤怒了。
“你們爲什麼不死?爲什麼不死?”阿術還在大叫着,他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營帳“普盧坎,你站出來,你告訴我你的軍隊爲什麼在第一時間撤出了戰場?你是不是怕死了?見死不救臨陣脫逃你可知道是什麼罪責?”
普盧坎被人點名,也是嚇的一機靈,當即就站出來解釋道“稟告大帥,不是末將想要撤退的,而是阿里臺將軍,要我保護他離開的。”
“阿里臺?”當這個名字終於再次出現的時候,阿術也嚇了一跳,旋即又開始頭疼起來,怎麼又牽扯到這個人了?“和他有什麼關係?你們私自撤離,怎麼又把他牽扯上了?”
“並非是我們想要撤退的,而是他,他要我們保護他撤回大營,我們也沒有辦法啊。”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假,別看這些元軍兇橫,那是對宋人,要是遇到阿里臺這樣的傢伙他們除了服軟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這個人的身份可是實在太厲害了,要是他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那麼這些人可就真的百死莫贖了,而相比之下一場敗仗又能算得了什麼?
阿術此時已經氣得不行,當即在人羣中看了一圈,竟然也沒有看到阿里臺,便問道“阿里臺此時在何處?馬上把他傳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