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前腳剛走,趙霆與劉宓後腳便回來了。
劉宓行禮道:“縣長,百姓俱已安撫,民心初定,三家豪紳也答應明晚赴宴。”
韓楨點了點頭,吩咐道:“你二人辛苦了,天色已晚,且回去罷。”
“下官告辭。”
劉宓拱了拱手後,便轉身離去。
他確實累了,身心俱疲。
昨夜苦熬到現在,中間只是小憩了一小會兒,關鍵是心累,今日之事對他的衝擊着實太大了。
他需要好好歇息一晚,穩固心神。
趙霆卻沒走,只見他諂媚地笑道:“縣長初至郡城,下官准備了一處宅院,請縣長屈尊暫且歇息一夜,待明日再另尋住所。”
聞言,韓楨微微一笑:“你有心了。”
趙霆說道:“爲縣長分憂,乃是下官分內之事。”
見到這一幕,立於韓楨身旁的史文輝,眼中閃過一絲敬佩,只覺得跟對了人。
殺人誰不會?
能讓一州知州對自己恭敬有加,才顯本事。
相比之下,張萬仙不過是一莽夫而已。
韓楨擺擺手:“回去歇息罷。”
“下官告退,縣長若有事,可隨時遣人來喚下官。”
待趙霆離去後,韓楨起身道:“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走罷。”
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益都郡已落入手中,慢慢經營便是,沒必要急躁。
況且,許多事情也急不得。
兩人出了府衙,一名老僕立刻迎上前,躬身道:“老爺!”
看樣子,他已經在府衙外等候多時了。
“你是何人?”
韓楨問道。
老僕答道:“回老爺,老拙是老爺府上的管家,趙知州擔心縣長剛來郡城,不認得路,便喚老拙在此等候。”
嘖!
難怪歷史上會有那麼多昏君。
實在是這些個趨炎附勢,阿諛奉承的貪官兒,太會來事兒。
說話辦事,讓人無比舒心。
韓楨吩咐道:“前面帶路。”
此刻,府衙外的屍體已經被擡走,血跡也被清洗乾淨。
不過空氣中,依舊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街道依然很冷清,但相比起韓楨領兵入城時空空蕩蕩的場面,已經好上了不少,起碼能夠看到一些行色匆匆的行人。
青州軍將士,除開鎮守四處城門的幾百人外,剩下的都轉移到了武衛軍軍營。
否則數千人留在郡城,吃喝拉撒睡都不方便。
趙霆安排的府邸距離府衙並不遠,穿過一條街道,轉個彎兒便到了。
府邸很是闊氣,大門敞開,丫鬟、僕役站成兩排。
“老爺!”
見到韓楨,丫鬟僕役們齊齊喊道。
韓楨微微皺起眉頭,吩咐道:“往後莫要搞這些陣仗,都進去罷。”
“是。”
老僕趕忙點頭應下,而後呵斥道:“還不快進去。”
聞言,一衆僕役趕忙回到宅院裡。
打量了一眼宅院大門,韓楨問道:“這府邸前任主人是誰?”
老僕如實答道:“上一任主人是一位富商,據說是因生意虧了,只得將府邸低價賣於趙知州。”
生意虧了?
韓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邁步跨過門檻,走進府邸之中。
整座府邸的建築風格和佈局,與臨淄縣徐主簿家中相差無幾,都是如江南水榭那般,清新淡雅。
穿過垂花門,徑直進了大廳後,韓楨脫下身上的步人甲。
史文輝見狀,極有眼力勁兒的上前幫忙。
哐!
五十多斤重的步人甲放在桌上,發出沉重的聲響。
眼見天色已黑,老僕命丫鬟點上油燈蠟燭,隨後問道:“老爺,可否放飯?”
“嗯。”
韓楨點了點頭。
“坐。”
招呼史文輝坐下,韓楨問道:“如今壽光與昌平的情況如何?”
“慘不忍睹。”
史文輝嘆息一聲,詳細說道:“兩縣官吏與富商地主皆被屠殺殆盡,百姓恐慌之下,不少人逃往山中躲了起來。張萬仙並不約束手下,致使敢熾軍隨意欺辱掠殺百姓,導致田無人種,地無人耕。”
韓楨並不意外,繼續問道:“敢熾軍有多少士卒?”
“除去壯聲勢的民夫之外,真正能作戰的青壯只有不到三萬,壽光兩萬,昌平一萬。”
史文輝說罷,問道:“縣長想取壽光?”
韓楨瞥了他一眼,語氣平淡道:“壽光、昌平以及張萬仙的人頭,我全都要!”
史文輝立刻出謀劃策道:“張萬仙如今狂妄自大,定然不會把武衛軍放在眼裡,以下官對他的瞭解,絕對會主動出城迎戰。屆時壽光空虛,縣長麾下俱都是虎狼之師,只需派遣一支奇兵,便能一舉奪下壽光縣。隨後與武衛軍前後夾擊,定能一舉殲滅。”
韓楨輕笑道:“繼續說。”
見狀,史文輝心頭大喜,繼續說道:“拿下張萬仙后,可遣人假扮敢熾軍去昌平傳令,命鎮守昌平的一萬敢熾軍回援,同時在途中設下埋伏,如此一來,便能輕取壽光、昌平。”
“此計可行!”
韓楨略微沉吟片刻,面露讚賞之色。
不過具體細節,還需商議,並準備一條備選方案。
說話間,丫鬟們將一盤盤精美的菜餚端上桌。
“先用飯罷。”
韓楨拿起筷子,招呼道。
史文輝點了點頭,坐下開始吃飯。
吃完晚飯,用過茶後,韓楨喚丫鬟安排一間廂房給史文輝後,自己則來到正屋的書房。
點上蠟燭,抽出一沓白紙,韓楨提筆寫了一封信。
將信塞進信封,他又開始寫起了計劃書。
益都郡已入手中,接着便是壽光、昌平。
張萬仙這番屠殺,算是間接幫了韓楨的忙,待到他接手之後,便沒了任何掣肘。
屆時,臨淄縣裡的胥吏們,就能派上用場了。
至於臨朐、博興、千乘三縣,則暫時不用急。
待到將益都郡徹底握在手心後,再動也不遲。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不知不覺間,月上中天。
窗外,隱約傳來更夫的敲更聲。
連續三下梆子聲,代表着已是三更天了。
放下毛筆,韓楨伸了個懶腰,將紙張收起來後,吹滅蠟燭,來到裡屋躺下。
今夜,註定有不少人無法入眠。
……
翌日。
朝陽初升。
沉寂了一夜的益都郡,漸漸變得繁鬧起來。
昨日趙霆與劉宓的安撫,到底是起到了不錯的效果。
而且,青州軍也並未騷擾百姓,這讓城中百姓放下了心頭的大石頭。
哪怕有些人依舊惴惴不安,可生活還得繼續。
普通百姓每天睜開眼睛,第一件事便是要想辦法填飽肚子。
城中百姓都是坊籍,他們沒有田地,只能通過做工、當小販賺錢養家餬口。
民以食爲天!
至於青州軍是不是反賊,與他們何干。
只要青州軍不劫掠他們,是反賊又或是官兵,又有什麼區別呢?
難不成還會給他們發錢?
是的!
韓楨開始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