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海浪衝刷着沙灘,留下白色的泡沫。
天空中盤旋着數只海鷗,時不時發出清脆的鳴叫。
趙富金小手提着裙襬下沿,任由海浪親吻自己潔白如玉的腳趾,癢癢的,柔柔的。
徐徐海風拂過,吹散了燥熱,也撩起了她耳邊的髮絲。
夕陽垂落,灑下金色餘暉,將蔚藍的海水染成金色,無比絢爛。
“姐姐快看,我撿了一塊漂亮的貝殼。”
麻舒窈那張明眸皓齒的精緻小臉上,滿是驚喜,踩着鬆軟的沙子,一路小跑着走來。
“真的很漂亮哩。”
趙富金循聲看去,只見麻舒窈手心之中,靜靜躺着一枚五彩斑斕的貝殼。
麻舒窈催促道:“姐姐,那邊還有很多呢。”
“多找一些帶回去,給小荷月頑兒。”
趙富金欣喜一笑,兩個小丫頭立刻提着裙襬走過去。
另一邊,傅清漪三女正在逗弄一隻小沙蟹。
那沙蟹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碰到她們三。
回去的洞穴,被江素衣用沙子堵死了,只能滿沙灘亂轉。
傅清漪和趙綠竹則握着一把沙子,時不時堵住沙蟹的去路。
這片沙灘彷佛一片寶藏地,讓五個小丫頭流連忘返。
不遠處,一羣侍女守在沙灘入口。
更遠處還有一隊青州軍士兵把守。
這個時代,女子的腳不能隨意外露,可不脫鞋子在沙灘頑兒,總感覺不盡興。
前個兒抵達即墨後,韓楨在鄉間巡視了一圈,次日便領着她們與親衛趕往膠州灣。
畢竟,此次前來即墨,膠州灣纔是重點。
此時,韓楨正在數裡之外巡視船塢。
船塢是一項偉大的發明,據考證發明者乃是北宋初年的張平。
最初時的船塢,十分簡陋,只是在岸邊挖一大坑,在其中造船,船造好以後,掘開一口子,引水入坑,船漂起,駛入河中。
這種船塢怎麼說呢,嚴格意義上來說,算不上幹船塢,因爲沒有浸水和出水兩種形態轉換。
用於造船還行,但卻無法修船,功能十分有限。
後來到了宋神宗時期,一個名叫黃懷信的宦官,對張平的船塢進行了改進,發明了真正意義上的幹船塢。
經過百來年的迭代與完善,到了如今,船塢已經十分先進了。
在韓楨眼前,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深坑。
佔地足有一里,深度約四米。
此刻,無數匠人們,正指揮民夫將一根根粗大的木樁,夯進深坑地下。
負責建造的船塢的監工,此刻正唾沫橫飛的向韓楨介紹船塢。
此人名喚黃耐,家中祖上三代都是造船的匠人。
黃耐原先在一海商家中擔任匠人,聽聞祁蒙廣招匠人後,便前來應徵。
因手藝高超,又有管理才能,便被提拔爲監工,負責修建船塢與海船。
“縣長請看,這些木樁乃是基座,之後會在基座上搭建一個個巨型木樑,以大屋蒙之。往後便會在這些木樑上,建造海船,等建造完成後,掘開堤壩,灌入海水,如此海船便可輕鬆駛出船塢。”
“海船要修理時,開進船塢內,再將船塢內海水用水車排空,海船會漸漸落在木樑之上,方便匠人們維修。”
“不錯!”
韓楨點了點頭,心中感慨。
古人的智慧,當真不可小覷。
後世的船塢看似先進,其實原理與這會兒的船塢一樣。
韓楨問道:“船塢大概還要多久可以完工?”
黃耐答道:“這俺也說不準,主要看老天爺賞不賞臉,若暴雨天氣少些,能趕在七月末完工,反之則要到八月末。”
夏季的海邊,暴雨說來就來,有時一下就是好幾天,這是沒法子的事兒。
韓楨畫了個大餅:“待船塢建成之時,便是你當官之日。”
“多謝縣長,小的定當盡力。”
黃耐心頭狂喜,連忙躬身道謝。
韓楨微微一笑,叮囑道:“趕工的同時,也要保證質量。”
“俺省的!”
黃耐點了點頭,面色鄭重。
韓楨又問:“對了,如今的海船如何?”
黃耐答道:“海船種類繁多,不知縣長具體問的是哪一種?”
“最大的是哪一種?”
“那當屬神舟。”
說起造船,黃耐侃侃而談道:“神舟源自神宗皇帝年間,爲出使高麗專門建造,船長三十二丈餘(98米),深六丈,闊五丈,可裝六千斛的貨物,兩舷縛有兩捆大竹,首尾備有遊碇,可在大風大浪之時穩固船體。”
98米長的海船,放在後世動輒兩三百米的巨輪面前,算不得甚麼。
但在這會兒,卻是當之無愧的神舟,能引得高麗國民爭相圍觀,驚歎不止。
由此可見,其他國家的造船水平有多差。
韓楨又問:“趙宋的水師戰船呢?”
黃耐如實答道:“趙宋水師所用戰船,皆爲車船,長約十丈有餘,設有數對水輪,輕便快捷,靈活迅敏。但此船缺點也頗爲明顯,只能在河湖以及近海使用,無法遠航,更無法抵抗風浪。”
所謂水輪,便是士兵用腳蹬驅動,比之船槳更便捷。
不過無法遠航的戰船,直接被韓楨放棄。
韓楨語氣期盼的問道:“神舟造價幾何?”
“約莫十萬貫!”
黃耐雖沒有造過神舟,但卻可以大致推算出來。
造船最大的支出,就是木料,至於人工之類的都是小錢。
韓楨吩咐道:“待船塢修好後,先造六艘神舟,不過需改制一番,三艘爲商船,三艘做戰艦。商船自不必多說,你心裡應當有數,戰艦屆時會有水師的人與你商議。”
如今有了野戰炮,自然要裝載在戰艦上。
有火炮的戰艦和沒有火炮的戰艦,完全是兩個概念。
“小的領命!”
黃耐躬身應道。
眼見日頭西落,韓楨架馬離去。
一路來到沙灘邊,趙富金她們還在嬉鬧。見他來了,趙富金與麻舒窈立刻跑過去,邀功似得展示戰利品:“夫君夫君,妾身與悠悠妹妹撿了好些貝殼呢。”
韓楨輕笑道:“很好看,可以帶回去養在魚缸裡,或者做成飾品。”
“奴和姐姐也是這般想的。”
麻舒窈笑靨如花,眼中靈氣逼人。
韓楨問道:“素衣她們呢?”
趙富金抿嘴笑道:“在逗郭索頑呢。”
郭索便是螃蟹。
司馬光集註:“郭索,多足貌,躁動貌。”
郭索北方叫的多,南方則稱尖團兒。
蘇東坡就曾做過一首螃蟹的事兒:堪笑吳興饞太守,一詩換得兩尖團。
韓楨吩咐道:“時辰不早了,該回去了,想頑兒明日再來。”
聞言,衆女念念不捨的離去沙灘。
他們落腳的地方,距離海港口一里處。
靠着海運,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個集市,祁蒙提議修建的鎮子,就是此地。
到了傍晚,出海捕魚的漁民歸來,將今天的漁獲擺在市集中,換些銅錢米糧,補貼家用。
韓楨趁機採購了一番海鮮。
回到客棧後,幾個女人立刻圍在木桶前,看着桶中各種奇形怪狀、黏膩溼滑的海鮮,頓時滿臉嫌棄。
趙富金問道:“夫君呀,伱買這些東西作甚?”
韓楨笑道:“自然是買來吃的。”
“唔!”
麻舒窈小臉一白:“夫君莫要唬人,這些一看便知是污穢之物,哪裡能吃。”
傅清漪打量着木桶,說道:“尖團兒能吃,不過其他的奴就不認得了。”
“這些可都是難得的美味,夫君何時騙過你。”
韓楨說着,伸手在麻舒窈白嫩的小臉上捏了一把。
趙富金神色堅決的說道:“妾身不吃。”
“奴也不吃。”
江素衣與趙綠竹也附和一聲。
“呵!”
韓楨只是笑了笑,提着木桶來到廚房。
見狀,趙富金好奇之下,跟了上去。
進了廚房,韓楨吩咐廚娘將桶裡的海鮮全部處理了。
廚娘是當地人,沒少吃海鮮,處理起來極爲嫺熟麻利。
很快,一桶海鮮便處理的乾乾淨淨。
廚娘拿着蘭花蟹問道:“大老爺,這花郭兒是蒸還是醃?”
“不用,我自己來。”
韓楨擺擺手,拿起菜刀,準備親自下廚。
難得出來度個假,他可不想壞了自己的胃口。
“夫君還會做飯?”
趙富金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你夫君我會的多了。”
韓楨微微一笑,手起刀落,將六隻肥碩的蘭花蟹對半切開。
鍋中倒油,趁着油溫漸起時,將切開的蘭花蟹在蛋液中沾了沾,然後依次放入油鍋中炸。
待到蛋液凝固後,便撈起來,隨後下入蔥薑蒜,大火爆炒。
許久不做飯,手法有些生疏了,可即便如此,也看的趙富金幾女一愣一愣的。
半個時辰後,韓楨拍拍手,走出了廚房。
一共四個菜,爆炒蘭花蟹、蔥爆海蔘、蒜蓉蒸鮑魚、蛤蜊豆腐湯。
菜式不多,但分量卻不少。
來到桌前坐下,韓楨招呼道:“嚐嚐看你們夫君的手藝。”
趙富金與麻舒窈幾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先動筷子。
最後還是傅清漪比較給面子,夾起一塊蘭花蟹。
她老家在江南,家中貧苦,糧食不夠就去河中摸着小魚小蝦果腹,沒少吃螃蟹,所以對螃蟹比較熟悉。
至於那海蔘與鮑魚,她是萬萬不敢碰的。
實在是這兩玩意兒活着的時候,過於噁心了。
淺淺咬了一口,傅清漪雙眼一亮,讚道:“味道很好哩。”
趙富金她們還是沒動筷子,只當傅清漪在討好夫君。
“可別怪夫君我沒提醒你們啊,是你們自己的不吃的。”
韓楨打趣一句,拿起筷子夾了一片海蔘放入口中。
肥碩的鮮海蔘味道就是好,口感勁道清爽,配合大蔥爆炒,用作下酒菜再適合不過了。
可惜了,這會兒沒有冰鎮啤酒。
端起果酒抿了一口,韓楨又拿起一個鮑魚,鮑魚上鋪滿了蒜蓉,點綴着幾點蔥花,一口下去讓人無比滿足。
傅清漪則捏着螃蟹,吃的不亦樂乎。
見他倆吃的香甜,麻舒窈嚥了口口水,出於對韓楨的信任,小丫頭還是忍不住夾了一塊蘭花蟹。
試探性的淺嘗一口後,小丫頭立刻加快了動作。
趙富金問道:“悠悠,味道如何?”
“嗯嗯。”
麻舒窈啃着螃蟹,沒空說話,只是不斷的點頭。
最終,趙富金終究沒抵抗住誘惑,顫顫巍巍地將筷子伸向蔥爆海蔘。
這一筷子,如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小丫頭的嘴就再也沒停過。
江素衣與趙綠竹對視一眼,也紛紛加入其中。
一頓晚飯結束,四道菜被一掃而空。
趙富金揉了揉小肚子,只覺有些難爲情。
先前還義正言辭的說不吃,結果最後卻吃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