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金兀朮率軍前來,韓常趕忙彙報道:“兀朮,方纔田家寨已經快要拿下,結果突然殺出一支騎兵,足有三四千之衆,戰力彪悍。”
金兀朮心知不怪他,強壓下火氣,安慰道:“無妨,你無事就好!”
韓常心頭一暖,提議道:“敵軍只三四千人,哪怕加上田家寨的守軍,也不過六七千人。我等兵力佔優,應儘快拿下田家寨,否則等到對方援軍一至,就沒那麼容易了。”
“我曉得。”
金兀朮點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
“回去,整軍備戰!”
說罷,金兀朮調轉馬頭,朝永清城奔去。
……
……
“殺啊!!!”
震天的喊殺聲,似要衝破雲霄。
雄州容城外,此刻已化作一片修羅場。
屍體在城下堆了一層又一層,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瀰漫,無數金軍悍不畏死的順着雲梯爬上城牆,都很快就會被城樓之上的守軍殺退。
完顏宗望端坐於戰馬之上,面色鐵青,看向城樓之上的目光,充滿了殺意。
自攻城開始,已過去快四個時辰,城中守軍連續打退了他們五次攻勢。
一旁的完顏闍母語氣篤定道:“這絕不是宋軍!”
“山東賊!”
完顏宗望語氣冰冷的吐出三個字。
先前出使山東的使節逃回來後,曾說山東賊士兵驃勇,且身着玄甲。
此時這些守城的士兵,完全符合使節所言。
聽到山東賊三個字,完顏婁室眼中蕩起一抹嗜血之色,朗聲道:“都統,我親自率部族去攻東城牆!”
他本歸屬於完顏宗翰麾下,此次南侵,打算親自替子報仇,所以完顏吳乞買答應了他的請求,將其調到東路軍,歸完顏宗望麾下差遣。
“好!”
完顏宗望點點頭。
得了命令,完顏婁室獰笑一聲,高喊道:“兒郎們,隨我破城!”
“嗚吼!!!”
三千女真步卒,面色興奮,口中喊着號子,隨完顏婁室衝向東城牆。
“噗嗤!”
鮮血噴涌,飛濺在黝黑的玄甲之上。
韓世忠一刀砍翻最後一名金軍,來不及喘口氣,便聽城外金軍大營中,再度響起一陣急促的金鼓聲。
金軍的第六波攻勢要來了!
韓世忠大吼着問道:“金汁可熬好了?”
“快了,再等等!”
後方熬煮金汁的士兵,滿臉焦急的答道。
三個時辰的苦戰,滾石與巨木早已消耗殆盡,唯有金汁還剩下不少。
但金汁這東西,想要煮沸,至少要一刻鐘。
看着城下衝來的三千女真步卒,韓世忠高吼一聲:“弟兄們,迎敵!”
“迎敵!”
城樓之上的青州軍士兵齊齊高吼,戰意沸騰。
感受着麾下士兵高昂的戰意,韓世忠心中豪情萬丈,能統御如此強軍,乃是每個將領的夢想。
縱然是戰死沙場,他也無怨無悔!
三千女真士兵狂奔至城牆下,完顏婁室將鋼刀銜在口中,一手高舉盾牌,一手抓住扶梯,動作迅猛的往上爬。
待爬上去後,他將盾牌護在身前,猛地向前一躍,連人帶盾重重砸入人羣之中。
一時間,青州軍被砸的人仰馬翻。
完顏婁室就地一個翻滾,捨棄盾牌,取下口中鋼刀左劈右砍。
與此同時,後方的女真士兵趁機爬上城牆,加入戰局。
城樓之上一片混亂,喊殺聲交織在一起,在每個人耳邊不斷迴盪。
噗嗤!
殷紅的鮮血,四散飛濺。
完顏婁室整張臉都籠罩在鐵面之下,只露出一雙嗜血的眼睛,如同一匹狼王,兇悍無比,率領一隊女真士兵殺的青州軍節節敗退。
“死!”
忽地,一聲爆喝傳來。
一柄鋼刀自上而下,挾泰山壓頂之勢當頭劈下。
完顏婁室反應極快,趕忙駕刀格擋。
當!
刺耳的金屬交擊聲在耳邊炸響。
感受着虎口處傳來的巨力和刺痛,完顏婁室心頭一驚。
然而對方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時間,手中鋼刀如狂風暴雨般襲來。
一刀接一刀,每一刀都勢大力沉,刀刀不離鎧甲薄弱處。
完顏婁室也被激起了兇性,揮舞鋼刀迎戰。
噹噹噹!
鋼刀碰撞在一起,火星四濺。
韓世忠佯裝劈砍,趁着完顏婁室駕刀格擋的空當,忽然收刀,猛地一腳正蹬踹出,狠狠踹在對方小腹。
這一腳勢大力沉,饒是完顏婁室那黑熊一般雄壯的體魄,都被踹的連連後退,撞翻數名女真士兵。
強忍着小腹中翻攪倒海般的劇痛,完顏婁室語氣冰冷的問道:“你是何人?”
“金狗聽好了,爺爺韓世忠在此!”
韓世忠冷笑一聲,提刀欺身殺來。
在韓世忠的帶領下,青州軍穩住陣腳,與登上城樓的金軍展開廝殺。
“韓旅長,俺來助你!”就在青州軍陷入苦戰之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于軍來了!
韓世忠心頭一喜,于軍能來馳援,那說明西城的金兵已經被殺退了。
噔噔噔!
一陣陣沉重的腳步聲自階梯處傳來,伴隨着甲葉摩擦的嘩嘩聲。
于軍率領援軍加入戰鬥後,局面立刻扭轉。
數百金人被切割成數個小塊,堵在牆角處。
一杆杆鉤鐮長槍從巨盾後方捅出,肆意收割着女真士兵的性命。
“鏘鏘鏘!”
這時,金軍大營中傳來一陣刺耳尖銳的金鑼聲。
這是鳴金收兵的信號。
“撤!”
完顏婁室不甘的怒喝一聲,在親衛的保護下,翻身順着雲梯下了城牆。
而剩下的女真士兵就沒那麼走運了,大多數被長槍捅死,少部分倉促之下,從城樓上跳下,摔斷了腿。
看着躺在地上淒厲哀嚎的士兵,完顏婁室怒火中燒。
三千女真士兵攻城,回來的只有不足兩千人。
率領部族一路回到大營,完顏婁室怒斥道:“爲何鳴金收兵?”
完顏婁室蠻橫的態度,讓完顏宗望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拳頭緊握。
近些日子,完顏宗翰以及麾下大將愈發跋扈了。
強壓下心頭的怒氣,完顏宗望解釋道:“兒郎們筋疲力竭,士氣低落,休整幾日再攻城。”
“哼!”
完顏婁室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目視着他離去的背影,完顏宗望面色陰沉。
完顏闍母見狀,和起了稀泥:“斡裡衍復仇心切,還望都統見諒。”
“我曉得。”
完顏宗望擠出一絲笑容。
先前就說了,金人內部並非鐵板一塊,而是一鍋大雜燴,女真本身就是由許多個大大小小的部族共同組成的。
完顏阿骨打,只不過是衆多部族頭領推選出來的老大而已。
除此之外,還有新老遼國降將貴族,以及遼國漢人,宋國漢人等等。
阿骨打再世時,金人被擰成了一股繩。
可隨着他病逝後,金人內部立刻分爲了三派。
一派是完顏宗翰爲首的相國派。
完顏宗翰本身能力強,資歷又深,麾下兵多將廣,婁室、銀術可、希尹皆在其麾下。
這也是爲何,完顏吳乞買不敢動完顏斜也的原因。
除了名不正言不順之外,主要還是忌憚完顏宗翰。
另一派則是完顏宗望爲首的太子派,作爲阿骨打之子,天生就具有優勢,他這一派中年輕一輩居多,此外就是歸降的遼人和漢人。
最後,纔是帝皇派完顏吳乞買,支持他的都是些女真老貴族。
這些老貴族,已沒了銳氣,苦了大半輩子,如今只想享樂。
老實說,完顏吳乞買這個皇帝當得憋屈,兵權兵權沒多少,年輕一輩又不鳥他,只能搞搞內政。
韓楨總是自嘲自己是草臺班子,可是和金國一比,那就顯得正規太多了。
旁的不說,起碼軍政大權都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
城樓之上,看着如潮水般褪去的金人,韓世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金軍悍勇,連續三個時辰的攻城戰,讓他筋疲力竭。
這一戰,沒有絲毫取巧,火器火炮還在海上運來的途中,完全是真刀真槍的硬拼。
自打抵達雄州後,由於不清楚金人會從易州還是涿州哪個方向南下,爲了保險起見,聶東便率一萬五千士卒,直奔遂城而去,讓韓世忠率領剩餘的一萬五千人,鎮守容城。
這樣一來,不管金人從哪個方向南下,都能進行攔截。
壞處是,守城的壓力會非常大。
畢竟,郭藥師降了後,金軍兵力突破十萬。
歇息了片刻,韓世忠吩咐道:“清點傷亡。”
不多時,隨軍書記便彙報道:“稟旅長,我軍將士陣亡八百餘,輕者兩千餘,陣斬敵軍四千八百餘,俘虜千餘。”
“戰俘全殺了。”
韓世忠語氣冰冷,而後吩咐道:“另外派遣斥候通知聶都統,告知金軍主力在此。”
這時,一旁的于軍提議道:“是否讓聶都統增援?”
“不妥!”
話音剛落,韓世忠便打斷道:“金人恐怕會實行圍點打援的戰術,也有可能派兵奇襲遂城,所以遂城的守軍動不得。”
于軍皺眉道:“那我們眼下該如何?”
“等!”
韓世忠神色堅定道:“等縣長解決永清的金軍,等海上輜重運到!”
“嗯!”
于軍點點頭,發狠道:“他孃的,等野戰炮和火器到了,老子定要讓這些金人好看!”
“沒錯!”
想到野戰炮的威力,韓世忠嘴角勾起一抹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