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領命。”
黃裳只得躬身應下。
韓楨冷笑道:“這些年,趙宋皇帝對佛道等宗教太過友好了。這些僧道不事生產,只需念念經修修道,就能坐擁大量財富和田地,你覺得對辛苦勞作的百姓來說,公平麼?”
黃裳深以爲然地附和道:“不公平!”
韓楨繼續說道:“既是方外之人,就該清心寡慾。此外,近三年內,不許發放任何度牒與建廟觀許可。”
黃裳點頭道:“微臣明白了。”
“回去寫一份詳細章程呈上來,去罷。”韓楨擺擺手。
黃裳離去後,韓楨又招來殿外的老九問道:“夫人與百官們到哪了?”
老九答道:“已到東平府,最多三五日便可抵達汴京。”
“嗯。”
韓楨點點頭。
老九稟報道:“陛下,昨夜末將已將樊樓提供的幾名皇城司主事控制起來,共計六人,該如何處置?”
韓楨問道:“現在何處?”
老九答道:“末將將他們暫時羈押在李邦彥的府邸之中。”
皇城司這個機構,天然就是與官員、軍隊處於對立面,比之督察院還要極端。
趙匡胤最初建立的孩兒軍與皇城司,主要就是爲了探查軍中情狀,預防陰謀擾亂。
他自己就是通過兵變上位,所以對此事格外忌憚。
而監察朝中文官,只是附帶的而已。
韓楨吩咐道:“帶進宮來,莫要張揚。”
“是!”
老九轉身離去。
小半個時辰後。
六個年齡與職業各異的人,被帶入垂拱殿之中。
“小民拜見陛下!”
六人神色忐忑,躬身一拜。
韓楨懶得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汝等麾下皇城司探子各有多少?”
“這……”
六人心頭驚駭,對視一眼後,一名小販打扮的中年人戰戰兢兢的答道:“回陛下,如今只剩下一百八十四人。”
一百八十四人?
這也太少了。
韓楨微微皺起眉頭:“平日裡職責是何?”
中年人如實答道:“我等隸屬於冰井務,平日負責伺察京師民心,坊間謠言等。”
“冰井務?”
韓楨一愣。
見狀,其中一名青年趕忙解釋道:“陛下,趙宋皇城司分爲兩院,一院爲探事司,主要對外,負責刺探他國情報。另一院則是冰井務,對外稱掌皇宮採冰、藏冰之事,實則還兼任監察各地百姓與文武百官。”
這廝倒也機靈。
韓楨似笑非笑道:“你對皇城司很熟悉?”
青年恭敬的答道:“不敢隱瞞陛下,小民祖上五代都是皇城司探子。”
韓楨吩咐道:“詳細說說。”
“皇城司起初很受重視,到了神宗年間便開始漸漸式微,趙佶繼位後,大肆任用宦官內侍爲主官,導致皇城司徹底糜爛。那些個內侍太監,不通密探之事,只知撈錢,一邊遣散探子,一邊又對上謊報擴招密探,明目張膽的吃空餉。”
青年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今,探事司只有不到三百人,冰井務更是隻剩下汴京樊樓還在正常運轉,若非田媽媽有些手段,讓那主事太監不敢太過放肆,只怕樊樓的探子也活不下去了。”
聞言,韓楨問道:“你等的上官是誰?”
青年答道:“馬校,此人據說是大太監李彥的乾兒子。”
“他現在何處?”
“原先在樊樓,而今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韓楨又問:“平日裡,伱等如何辦差?”
青年苦笑一聲:“陛下有所不知,我等已快有三年沒有領到俸祿了,每日養家餬口都艱難的很,哪還有精力辦差。”
其他五人也紛紛點頭附和,一個個面色悽苦。
好麼,連他孃的主事都活不下去了,麾下的基層探子就更別提了。
韓楨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青年心頭一喜,趕忙答道:“小民名叫陶郢。”
韓楨吩咐道:“給你個機會,暫任百戶一職,從麾下皇城司挑選百人,操練規訓,等候我的命令。你們五人,也歸在他麾下任職。”
“卑下領命!”
陶郢神色激動,跪地叩首。
“用心辦差,決計不會虧待你等。”
韓楨擺擺手:“去罷。”
六人離去後,韓楨陷入了沉思。
朝廷初建,需要改制的地方有很多,首當其衝就是麾下探子。
先前,麾下探子都是小蟲在管,利用卓樓開設的分店,探聽情報,配合斥候營使用,雖不混亂,但過於草莽了。
他打算效仿錦衣衛,成立密諜司,設都指揮使,下轄指揮同知、指揮僉事和鎮撫使。
鎮撫使之下,設千戶、百戶和總旗。
密諜司只負責刺探收集情報,其他一概不用管。
其實底層密探好找,難的是中層人員。
這些中層人員,需要極強的信息分類與提煉能力,如此才能夠從一堆堆情報中,抽絲剝繭,找出重要的信息。
這也是爲何,韓楨任用陶郢等人的原因。就在他沉思之際,老九匆匆邁入大殿:“陛下,吳玠傳來急報。”
接過急報,韓楨看完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吩咐道:“傳我口諭,命吳玠放行。”
趙宋終於沉不住氣,派遣了使節團。
……
商人都是敏感的,自打前兩日韓楨在樊樓宴請一衆官員後,他們便察覺到一個信號。
尤其是,這兩日樊樓大門敞開,照常做生意,更加堅信了他們的想法。
樊樓都沒事,他們還怕甚麼?
於是,不少酒樓與商鋪也紛紛打開門做生意。
小商小販見了,也跟着效仿。
畢竟這些小商小販就靠做點小生意養家餬口,一日不出攤,就一日沒收入。
東京城總算恢復了幾分往日的繁華,不過想要徹底恢復,還需要一段時間。
餘伯莊的動作很快,那日出宮後,立即尋來麾下大匠實地考察,按照韓楨的要求日夜趕工。
短短三日時間,便繪製出了圖紙。
垂拱殿內。
韓楨看着堂案上展開的圖紙,面露滿意之色。
到底是將作監的大匠,不是地方上的官營作坊能比的。
整個蹴鞠場,如一個倒扣的巨碗,不過這個巨碗沒有底部。
韓楨也不問對方能不能建成,既然將作監敢繪製,那就一定有把握。
“不錯!”
韓楨點點頭,問道:“禁軍軍營呢?”
“陛下請看。”
餘伯莊將另一份圖紙展開,講解道:“筒子樓高三層,一棟可安置上百人,初步劃分爲十二條街道,同時將桃園與花圃保留了下來。”
韓楨問道:“預計多久可以完工?”
餘伯莊沉吟道:“回陛下,人手充足的話,一年足矣。”
一年?
韓楨搖搖頭:“太慢了。”
“這……”
餘伯莊愣住了,待回過神後,趕忙解釋道:“陛下,一年已經很快了,畢竟是十餘萬人的街區,這相當於新建了一座縣城。”
韓楨笑問道:“可曾聽過水泥?”
餘伯莊不明所以:“微臣有所耳聞,據說可用作修路。”
韓楨擺擺手:“算了,過兩日自會有工科院的官員向你解釋。”
……
……
寬闊的五丈河上,數百條大船逆流而上。
其中一艘精美的寶船之中,傳來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小荷月已經會爬了,此刻正在柔軟的地毯上,手腳並用,爬得飛快。
自打會爬後,小傢伙就再也閒不住了,精力異常旺盛。
關鍵膽子特別大,哪都敢爬,甚麼都敢摸。
現在必須有人時刻盯着,否則一不注意,就不知爬哪去了。
趙富金幾女圍成一團,正在逗弄中間的小荷月。
麻舒窈晃動着手中的撥浪鼓,問道:“姐姐,汴京好頑麼,我還從未去過呢。”
說起這個,趙富金頓時來了精神,嘰嘰喳喳的說道:“好頑哩,大相國寺每月開放五日,每每開放,人山人海,攤位逛一天都逛不完。西水門外的金明池和瓊林苑風景秀美,每逢夏日,金明池便有賽船,朱雀門外的東西瓦市子,每日都有新鮮的戲法兒,其中不乏番邦的戲子。還有樊樓,歌舞一絕,諸多美食……”
麻舒窈幾女只聽得目瞪口呆,心馳神往。
別看江素衣她們三女也是從東京城來到山東,可實際上,她們自打進宮後,就一直被關在一方小天地裡,根本就沒出宮的機會。
“其實我出宮的次數也不多,許多地方都沒頑過。”
趙富金神色有些遺憾,旋即她又展露出笑容:“不過有福金姐姐在,到時候讓福金姐姐帶我們頑。”
起初得知夫君打進東京城,小丫頭還很緊張,猶豫了好些天,總算鼓起勇氣寫了封信,拐彎抹角的求夫君饒父皇一命。
得了夫君的保證後,趙富金立刻放下心結,心中只剩下對即將回到東京城的喜悅。
韓張氏忽地說道:“也不知二郎過的可好。”
三四個月沒見,她心裡唸的慌。
聞言,一旁的安娘搖頭失笑道:“你呀,就是瞎操心。以二郎的性子,到哪都不會委屈自己,汴京繁華,皇宮中美人如雲,說不得這會兒在哪享樂呢。”
“也是。”
韓張氏覺得有道理,轉而問道:“安娘姐姐,你把小豆子一個人留在益都,能行麼?”
提起小豆子,安娘就一肚子氣:“我能有甚麼法子,好好的書不讀,非要去農學院種地,在家要死要活的。我乾脆就遂了他的意,讓他留在山裡養兔子。”
原道是小豆子有一次去了農學院,回來後便不想讀書了,三天兩頭往城外的農學院跑。
安娘得知後,棍子都打斷了幾根。
但卻沒一點用,小豆子哭完之後,第二天照樣往農學院跑,固執的很。
趙富金安慰道:“妹妹莫要生氣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況且農學院也是朝中重部,往後也能做官。”
“哎,希望如此罷。”
安娘苦笑一聲。
此次,四部五院的官吏,除了農學院之外都來了。
其他部院搬遷容易,只需帶上公文賬目即可。
農學院是真沒辦法走開,棉花纔剛種下,穴兔飼養也終於有了些進展,若是搬遷到東京城,一切都得重頭再來。
因此,韓楨特批農學院留守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