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殿前司,韓旭晃晃悠悠的來到了文德殿。不過,文德殿今日似乎並沒有議政,諾大的殿內空無一人。百無聊賴的韓旭,照常靠着殿門打起了盹。
然而,心中卻在不斷的思索着早上李重進的那封奏摺。雖然依他的猜測,這李重進只是在試探朝廷的底線,但這畢竟只是猜測,至於中書省和太后那裡的回覆纔是最後的定論。
“喲,旭哥兒,你咋矗在這裡呢?”
一聲驚奇,打斷了韓旭的思考,睜開雙眼,只見常公公笑咪咪的站在自己的身前。於是乎,抱了抱拳,疑惑道:“原來是老常啊,這不是聖上安排小的值守文德殿嗎?”
“得,看樣子殿前司也沒跟你說清楚。那日聖上在文德殿宣你,你自然要來文德殿值守。但今日,聖上不在文德殿,你這御前侍衛來這幹啥?”常公公呵呵笑道。
“呃,那我去哪裡?”韓旭摸不着頭腦,茫然道:“難道到處瞎晃?”
常公公那日在小酒館遇到到韓旭,就喜歡上了這個嘻嘻哈哈的小子。此時見韓旭完全不懂御前侍衛的職責,於是只能耐心的教導了一番。
“您的意思是,這宮裡我可以隨便走走?”韓旭疑惑道。
“當然。您可是御前侍衛,原本就是守衛皇宮的吶。”常公公一拍腦門,搖頭笑道:“看雜家這老糊塗,昨日原本就該將這個牌子交給你,一忙乎倒是忘了這事。”
說罷,他伸手入袖中,拿出一面黑色的鐵牌交給韓旭。
韓旭接過,只見正面刻着“御前侍衛”四個大字,而背面則是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隨手顛了顛,還有點沉。不由灑然,這皇上倒是夠摳門,這種高級的身份證,怎麼着也得用銀的做啊。當然,若是金的,那就更好了。見人這麼一亮相,大內侍衛辦事,閒雜人速度閃避,忒氣派,忒牛b了。
“行了,有事可以直接找我,這宮裡雜家還能說上幾句話。”常公公一甩拂塵,轉身而去。
經過文德殿,就是一條寬闊的東西走向的筆直御道,從東華門直到西華門,將皇城一份爲二。御道的南面乃朝廷機構,日常朝政,以及重大的典禮全都在這邊舉行。而御道的北面就是真正的宮內,乃聖上妃子們的居住之所。
御道上每隔十多丈,就站立着一位值守的殿前司禁軍。不僅如此,不時還有一隊隊的殿前司禁軍來回巡邏,就這防守而言,可畏是密不透風。畢竟在這年頭當皇帝,倒還真是個高危職業。
想到此,韓旭不由莞爾。擡起腳步穿過御道,來到垂拱殿門口,向着守衛的禁軍,晃了晃手中的鐵牌,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事實上這條路,韓旭上次去後苑已經走過一次。不過,上次是在小皇帝的帶領下,狐假虎威的進去。而這次,卻是他一個人單獨走入了深宮大院。
一路上,欣賞着這古代的傑出建築,匆匆而過的幾個扭着屁股的年輕太監,以及那放在後世個個都是頂尖的宮女們,不時發出陣陣讚歎。
房子,太監,宮女,這就是延續數千年的宮廷文化。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驚醒了沉寂在思緒中的韓旭。不知不覺中,他已來到了福寧殿前。
遠遠的,只見一位宮裝女子正跪在地上不斷的磕頭,似乎犯了什麼錯。於是,他趕緊趕了過去。
福寧殿門口,一碗蔘湯打碎在地。年輕的宮女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嬌俏的臉蛋上印着清晰的五指紅印。而站在她身前,指着她鼻子大罵的,卻是韓旭的老熟人,韓通,韓大將軍。
“喲,這不是韓大人嘛?小子韓旭見過韓大人。”韓旭笑嘻嘻的說道:“這是咋了?是誰將韓大人氣成這樣。”
韓通原本接到李重進的奏摺,正滿心歡喜,但手下來報,範質帶着王浦進了坤寧宮面見太后,爲以防萬一,於是決定再加把火,進宮面見太后。
然而當他趕到的時候,太后竟然早早的與範質達成了共識,駁回了李重進的摺子。不論他如何爭辯,太后和範質均堅持定論,以一句朝廷無錢,打發了事。
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多說無益,只能出了坤寧宮,趕着去處理後續事宜。然而,心不在焉的他剛到福寧宮,不小心撞翻了宮女手中的湯碗,蔘湯灑到了他那嶄新的官服上。原本就受了氣的韓通,立馬給了這宮女一巴掌。
此時卻又碰到了那使自己面子盡丟的韓旭,頓時怒氣更甚,大罵道:“老子教訓宮女,甘你何事?”
韓旭一聽這話,再加上韓通怒氣衝衝的樣子,似乎剛從坤寧宮那邊出來,就猜到李重進的事估計黃了,不由暗自欣喜。於是,戲謔道:“韓大人,這事我看還是算了,以您的身份何必跟盡跟一些下人過不去呢?”
韓通頓時咬牙切齒,韓旭這話分明就是在諷刺他總是以大欺小,以勢壓人。不由滿面通紅,指着韓旭吼道:“你一個個小小的從七品御前侍衛,竟然敢對上司如此無禮,難道趙匡胤教出來的都是你這樣的不知禮數的小子。”
“得,小子是不知禮數,但這也要看對誰?對於那些更加不知禮數的人,小子那是自嘆不如啊。”韓旭呵呵笑道。
“你這是找死。”韓通大怒,揮拳向韓旭砸來。
面對這位身經百戰的將軍,韓旭自然不敢大意,迅速的閃身避過。
韓通一擊不中,頓覺羞辱,再次全身而上,雙拳迅速揮出。
韓旭利用靈活的身體一直閃避,而韓通卻招招攻向韓旭要害。一個刻意躲閃,一個全力進攻。數個回合之後,韓旭自然漸漸的招架不住。
本想韓通發泄一番後,自然會退去,卻沒想到這傢伙似乎被自己氣葷了頭,得勢不饒人了。於是,韓旭咬牙揮出了拳頭,若是再不反擊,非得被韓通的老拳砸成重傷不可。
“嘭...”雙拳相交,各自退後五步。
“好傢伙,沒想到你竟然深得趙匡胤那小子的少林羅漢拳精髓。”韓通心中一驚,本以爲韓旭只是個會刷嘴皮子,卻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手。然而自從自己當上將軍以來,還從來沒有那個小兵敢對自己動手,不覺更是羞辱,大吼道:“今日,我要你死。”
韓旭正自埋汰自己,這些日子太得意忘形了,沒事耍什麼韓通啊,這回還真是騎虎難下了。然而正在此時,卻見福寧宮門口,走出幾人,頓時大喜。
“刷。”的一聲。
拔出手中的刀,橫於胸前,大氣凜然道:“不錯,在下只是個小小的御前侍衛,但守衛皇宮是在下的職責。”
“哈哈哈哈,你竟然對老子動刀?”韓通怒極反笑。
“屬下不得以爲之。毆打宮內侍女,就是對聖上大爲不敬,即使你韓大人位高權重,在下依然不得不秉公執法。”韓旭故作無奈道。
“那你就去死吧。”韓通大喝一聲,向韓旭衝了過去。
“住手。”
韓通聽得此聲,頓時呆立當場,見面前的韓旭那小子嘴角微微上翹,這才突然明白過了。轉過頭去,趕緊躬身拜道:“老臣見過太后,聖上,範大人。”
韓旭彷佛這時才發現衆人似的,收刀入鞘,上前拜見。
“韓大人,你這是太無禮了,竟然敢在宮中動手。”範質氣得鬍子上翹,指着韓通大聲呵斥。
韓通憋着滿肚子火氣,但卻不得不對範質低頭。辯解道:“韓侍衛竟然宮中拔刀,這是殿前司侍衛的叛逆之舉,老臣這是清理禁軍中的禍害。”
韓通這句話夠陰,不僅惡人先告狀,說了韓旭先拔刀,自己只不過是不得已爲之。更加順口,拉上了殿前司,將殿前司一起歸爲叛逆。
“韓大人,你還狡辯,老夫分明看見你先動手,韓侍衛守衛宮廷,職責所在,不得已而爲之。”範質爲人正直,見韓通顛倒是非,頓時大怒。
“韓愛卿,韓旭是何身份?”小皇帝柴忠訓開口問道。
“回皇上,御前侍衛?”韓通老實答道。
“還有呢?”柴忠訓繼續追問。
“還有?”韓通一時摸不着頭腦,微微擡頭,見小皇帝和太后身後那些和韓旭同樣官服的幾位御前侍衛,以及他們手上那鋼刀,頓時滿頭大漢,結結巴巴的回道:“帶刀,御前帶刀侍衛。”
“範愛卿,此事該如何處置?”柴忠訓開口問道。
範質無奈的搖了搖頭,每到這種時候,小皇帝總是將這些苦差交給自己。看着韓通一臉的怒意,正色道:“韓通魯莽之舉,冒犯宮中侍女,即使冒犯皇家威嚴,然念其初犯,老臣建議罰奉一年。”
“就這麼辦吧,韓通你退下,閉門思過。”柴忠訓點頭道。
韓通跪地拜謝,起身告退。當經過韓旭身邊時,見韓旭那一臉正氣的樣子,頓時爲之氣結。冷哼一聲,邁步而去。
“範愛卿,那韓侍衛,又當如何?”柴忠訓朝韓旭眨了眨眼睛,笑問道。
範質剛剛罰了韓通,雖也感覺韓旭對韓通出手,是爲不妥,但見小皇帝似乎很開心。不由恭敬道:“韓侍衛忠心可嘉,且勇武不凡,老臣建議當賞。”
“好,那就從七品,升爲正七品御前帶刀侍衛。”柴忠訓賞道。
韓旭頓時大喜,打了一架噁心了韓通,順帶向小皇帝表了表忠心,自己又升了官,這生意划算。
“這位宮女,哀家看得喜歡,就跟哀家回坤寧宮吧。”
韓旭擡頭一看,只見一位年約二十左右,柳葉彎眉,明眸皓齒,身披明黃鳳袍,一身華貴之氣的年輕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