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倒黴,***真倒黴。”胡明偉忍不住大罵,他們剛上岸便被瓜州渡口巡邏的哨兵現,雖然胡明偉的反應很快,殺了他們十個人中的九個,但是剩下的一個人偏偏給跑了。
跑就跑了吧,一個人也鬧不起什麼風1ang,等他回到瓜州渡口,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裡了。也不知道胡明偉他們走了什麼黴運,這個逃得xìng命的xiao兵恰好碰到了從揚子橋返回瓜州渡口的張宏,張宏身邊可率領了不少騎兵,都是他們張家的親信,戰力可不弱。
胡明偉手中不過兩千人多一點,雖然比張宏略多,但和別人拼命的事,胡明偉現在不願意,再說若是被張宏拖住了腳步,自己兩千多人還不夠韃子塞牙縫。
“你xiao子,還有力氣說話,不如想想辦法怎樣甩掉這些跟屁蟲。”姜才笑罵道:“老夫都一把年紀了,可跑不了多長路。”
“到時別說老夫拖了你的後tuǐ。”
胡明偉心驚,姜才雖是玩笑之語,但說的都是實情,萬一姜才支撐不住,大夥估計就要散夥了,老將軍可是這支xiao部隊的頭領。
“老將軍莫急,咱們還是按照計劃往灣頭鎮跑,實在不行咱們回揚州或去高郵。”胡明偉打定主意,大聲道:“再不行,咱們跟他xiao子拼了。”
“拼命之事,遲點再說。”姜才搖了搖頭,如今他倒是捨不得胡明偉去拼命了,他相信若干年之後,胡明偉定然是大宋的一員猛將,自己年紀大了,死是不可惜,但是胡明偉若是死了,還真可惜:“往高郵去,高郵走不通再回揚州。”
“如今這個局勢,咱們就算回揚州,到時想出來也容易。”
胡明偉點點頭,衆人加快了腳步,這都是揚州城內淮北軍最精銳的將士,再加上他們又是從張貴送來三千戰馬後就開始訓練,雖比不上張宏的親兵,但也不至於落後太多。
張宏追得很急,他鐵了心要經營揚州,把揚州納入自己的懷抱,自然把姜才這股rou中刺拔掉,這次好不容易碰見了,哪裡管得自己兵力不足,硬是追上去先把對方纏住再說,對方人數雖比自己稍多,但真的殺戮起來,自己也不懼。
再說無論是瓜州渡口還是揚子橋,都可以派出援兵,但宋軍若是被纏住,就只有全軍覆沒了,張宏一邊追上去,一邊派人前往揚子橋通知張邦直,讓他派兵出來接應。
沒想到胡明偉根本不願意和自己接觸,看到自己後拍馬就跑,看來對方也知道事情不妙,一個勁兒往灣頭鎮方向跑去。
“這怎麼回事?”張宏看宋軍不是往揚州去,而是直撲灣頭鎮,心中疑huo起來:“難道要去高郵?”
灣頭鎮是揚州背面的橋頭堡,若是有灣頭鎮協助,攔截宋軍,這不是自投羅網?
再說自己追得着急,宋軍沒有時間隱蔽行動,經過灣頭鎮時肯定會被現,難道他們不擔心灣頭鎮的黑楊?
想到這裡,張宏有幾分心急,要知道張英之事給他添了無盡的壓力,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使喚得了黑楊,又或許是黑楊看到宋軍究竟會不會進行攔截?
張宏還真沒信心。
“怎麼說黑楊還是朝廷的臣子,可不能任由宋軍流竄吧?若是宋軍隱蔽行動還好,但此時被自己追得這麼急,哪裡可以潛行。”
胡明偉跑了一會,現有些不妥,因爲對方人數越來越多,看來是揚子橋的援兵已經和張宏匯合,自己沒有了法子,連拼命的機會也沒有了,只有跑路了。
不過有一點宋軍要比張宏要強很多,由於胡明偉等均州軍將領的加入,特別是陸秀夫的到來,給揚州帶來了均州軍的軍糧,這些用xiao麥打成的麪粉經過炒熟之後,加上水就是最方便的食物。
胡明偉好不容易趁着空閒,用水捏了一把麪粉rou成一團,遞給姜才,大聲道:“老將軍,先吃點東西。”
姜纔不得不佩服胡明偉的閒情,擔憂說道:“對方不知道吃錯了什麼yao,再這樣跑下去,恐怕戰馬受不了。”
胡明偉晃了一下,差點掉下馬,他千算萬算,就沒想到戰馬也會跑不動,萬一到了灣頭鎮,戰馬跑不到了,黑楊又給自己下眼yao,自己就只有捱打的份上了。
想到這裡,擔憂問道:“老將軍,若是擔心馬力不濟,不如我們先返回揚州,如何?”
姜才卻搖了搖頭,道:“不,老夫相信會有轉機。”
胡明偉不知道姜才哪裡來的自信,但是他相信這是一個經歷了無數戰鬥的老將軍的直覺,說直覺也好,經驗也罷,總之他相信姜才。
戰馬開始喘氣,馬頭之上開始流汗,從瓜州渡口開始,戰馬已跑了將近三個時辰,跑了接近六十里路,若是平時胡明偉算是心痛死了。
戰馬並不是跑得越快越好,也不是跑得時間越長越好,平時大軍出動多半會攜帶兩匹、三匹甚至四匹以上的戰馬,只是揚州拘於現狀,每個人有一匹馬已經是天大的喜事。
所以胡明偉都會細心使用,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都不會把馬力用盡,若是馬力用盡,戰馬不但要掉膘,甚至有可能永遠也恢復不過來,只有當畜力使用。
胡明偉瞟了一眼姜才,見姜才也有幾分心痛,要知道姜纔對戰馬的渴望更在胡明偉之上,他身爲朝廷老將,跟從李庭芝數十年,可曾帶過這麼多騎兵?
“老將軍,再跑下去,這批戰馬恐怕就要掉膘了。”胡明偉不忍心說道:“現在要回去揚州還來得及。”
“這裡離灣頭鎮還有多遠?”姜才搖了搖頭,咬牙問道。
胡明偉看了看四周的環境,mo了mo戰馬的脖子,道:“不到十里,只要能夠過了灣頭鎮,咱們就往山裡跑,量他們也不敢追上來。”
“好,”姜才用勁的嚥了一下口水,大聲道:“跑。”
“灣頭鎮的黑楊,”胡明偉連忙說道:“雖然被咱們算計了兩次,但並不是膽xiao怕事之人,若是灣頭鎮出兵。”
“灣頭鎮出兵,咱們再返回揚州。”姜才大聲說道:“老夫就不相信,憑他們還能攔住咱們不成。”
“回師揚州,是最後的選擇,咱們既然出來,就不能如此回去。”
這是一個老將的承諾,他們身上或許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他們身上寄託的榮耀,是他們一生中最珍惜的東西,他們或許會因爲這個原因而倔強,會犯錯,甚至會不顧一切,但你不得不承認,這是他們最美好的缺點。
胡明偉點點頭,他彷彿隱約明白張貴曾經說過的話:一個人追求的並不是生死,而是一生的榮耀。
“兄弟們,加把勁。”胡明偉突然揮動手中的戰旗,一個巨大的“姜”字迎風飄揚,這就是他們的榮耀。
“果然是這個老匹夫。”張宏差點從馬背上跳下來,他早聽說姜才的名字,說姜纔有萬夫不敵之勇,想不到這老頭子還tǐng能折騰。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張宏雙腳輕輕踢了踢胯下的戰馬,這匹戰馬名叫邀月,跟了他整整三年,特別是最近半年,董士選率領山東諸侯南下揚州,他負責後軍補給,邀月爲他立下了不少功勞。
然而,此刻邀月已開始大口大口喘氣,邀月是山東戰馬,耐力遠比不上北方的戰馬,張宏喜歡它骨架子大,喜歡他跑得快,然而此刻聽到氣喘吁吁的邀月,張宏哪裡還忍心加。
“nainai的,膽xiao鬼,要是英雄就停下來啊。”然而明知道宋軍是不可能停下來,張宏咬了咬牙,低聲道:“邀月,再幫我跑一會。”
灣頭鎮,張宏死死的看着遠方,黑楊會不會出兵?
黑楊會不會出兵。
“姜才,竟然是他。”接到探子的回報,黑楊第一時間把軍中大xiao將領請到帥帳,這是決定命運的時刻。
“宋軍yù過灣頭鎮,僅有兩千餘人,後面有門g古漢軍的追兵。”黑楊一字一頓說道:“從探子所說,宋軍馬力不濟,騎兵疲倦,而後方的追兵也是同樣如此,看來他們走了一段遠路。”
“兄弟們認爲我軍應當如何?”
黑楊環視看了一圈,卻現沒有人說話,他們原來也是宋軍,只是在鄂州時被迫投降,張英的事剛過去不久,他們心有慼慼。
“不滿諸位兄弟,”黑楊心中有計劃,緩緩說道:“諸位兄弟都知道當初老子被張英圍在帥帳,你們在外不知情況,最後也知道張英是中箭而死。”
“但張英佔盡優勢,老子都認爲逃不過那一劫,張英爲何中箭而死?”
衆人jiao頭接耳,黑楊提高聲音說道:“因爲張英是被均州軍潛入大營的細作射死。”
“事至如今,老子也不怕告訴你們,老子不打算再給韃子賣命了。”
“啊!”帥帳內瞬間1uan成一團,他們雖也是對韃子不爽,但還沒到反水的地步,要知道韃子這些年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確實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心裡負擔。
而且這些年過去,只聽到宋軍歸順元朝,從來沒有聽到元兵歸順宋朝,如今戰事未明,再說韃子已渡江南下,總體的形勢是對元朝有利,黑楊這個時候要歸順大宋,是否有點意氣用事了。
衆人想着,卻偷偷看了看寨門,若現有不妥之事,殺出去再說。
黑楊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安靜下來,道:“老子的遭遇,大夥也看到了,老子這半年來出生入死,可是呂大人剛離開,他們是怎樣對老子的?”
“老子如今的遭遇,還不是諸位日後的待遇?哪個朝廷都有爭權奪勢,這一點老子從來不否認,可是拔刀相見之事,大宋朝恐怕不多吧?”
“諸位或許不知,均州軍已收復淮南,韃子騎兵一個萬戶全軍覆沒,王惟義將軍率領四萬大軍歸順均州軍,如今均州軍匯合淮南三萬大軍揮兵南下揚州,若淮北不保,韃子在南方還能繼續嗎?”
“跟老子乾的,老子已經和均州軍商議好了,以均州軍細作身份重回大宋,這又是咱們的一件大功勞,不願意乾的,老子就委屈諸位暫留在灣頭鎮大營。”
“過了此事之後,來去自如,老子定然不會阻攔。”
衆人聽了,心中也開始衡量,一個xiao將大聲道:“大人之事,xiao的看在眼裡,韃子所作所爲實在讓人心寒。”
“韃子何曾把咱們漢軍當做人看待了,如今大人送給咱們一個機會,老子再也不願意當這個縮頭烏龜了。”
“屬下千人,皆從命。”
有這個xiao將帶頭,衆人紛紛表示同意,竟然沒有半個反對之人,說實在話,這些人在軍中也受了不少委屈,更重要的是這三個月來,他們沒有領到一分錢餉銀。
活不下去了。
“好,”黑楊也有幾分jī動,大聲道:“諸位兄弟既然看得起老子,老子就拼一回。”
“剛纔哨兵回報,韃子不過是五千餘騎兵,咱們就幹這一票,算是咱們的投名狀。”
“投名狀,投名狀。”衆人大聲叫喊了起來。
離灣頭鎮不遠,是一條xiao河,河邊是通往高郵的官道,而官道另一邊是一處高坡,雖是冬日,但坡地上依舊長了不少枯草,枯草非常茂盛。
過了這處高坡,再往前不遠就是森林了,當胡明偉看到這處坡地時,心頭動了動,韃子若是在這坡地上設下埋伏,用強弩爲界封鎖坡地,居高臨下,自己恐怕就只有被捱打的份上。
唯有就是能夠迅衝過去,這段高坡並不是很長,衝過去雖有傷亡,但應該不會很大。
姜纔看到了胡明偉的舉措,罵道:“都什麼時候了,衝過去。”
胡明偉這才拉緊了戰馬,附身率先衝過去。
後面的張宏,更是暴怒,恨不得cha上翅膀追上去,煮熟了的鴨子怎麼捨得跑掉啊?
身邊一名副將低聲道:“大人,此地險惡,怕有埋伏。”
“有埋伏也是黑楊,有埋伏也是宋軍應該擔心之事。”張宏大聲說道:“這是咱們的地盤。”
心中卻暗中想着:“黑楊這xiao子,難道真不念舊情?”
副將再也沒說話,眼看熟了的鴨子就要飛走了,衆人不由快馬加鞭。
眼看就要進入坡地之下,張宏心情突然一緊,然而眼看姜才就要跟前,張宏一咬牙率先衝了過去。
加上揚子橋張邦直支援的三千騎兵,算下來張宏身邊率領的騎兵已經過五千人,幸好官道修得很好,再加上從揚州到高郵的官道半年前剛修葺,路況非常好,也非常寬闊,張宏竟然拉不住戰馬,直接衝了過去。
“放箭。”黑楊臉色一沉,知道這一聲叫了出去,以後再也沒有回頭之路,但是他雙手並沒有抖,他的聲音很鎮定。
弩箭如飛蝗一般,黑楊率領灣頭鎮守軍居高臨下,弩箭箭無虛。
張宏大驚,想不到宋軍竟然會選擇在這個地方伏擊,他更加想不到明白的是這些宋軍從何而來,竟然能夠瞞得過灣頭鎮的黑楊,不過他知道現在不是停留之時,大喊:“衝過去,給老子衝過去。”
“咦”,聽到殺戮聲,前方的胡明偉不由拉住了馬繮,他身後的騎兵差點撞了過去。
“竟然真有埋伏,莫非是李大人的接應?”胡明偉忍不住轉頭看去,只見坡地之下韃子兵1uan成一團,而坡地之上弩箭如飛蝗一般壓制了整條官道。
看到張宏率領騎兵拼命往前衝,胡明偉問道:“老將軍,殺過去,擋住韃子?”
姜才也看到了情況有變,他人老鬼精靈,不管是誰,反正都是和自己一樣跟韃子作對,自己還不趕緊落井下石就對不起自己了。
於是大喝一聲:“弟兄們,殺回去。”
衆人聽令,調轉馬頭竟然反衝回去,門g古漢軍騎兵被坡地上的襲擊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哪裡顧及姜才又殺了回去。
“砰”,兩軍撞擊在一起,門g古漢軍騎兵爲了活路,宋軍爲了落井下石,自然氣勢不如。
但無奈坡地上的埋伏的人數實在太厲害了,射出的弩箭就像飛蝗一般密密麻麻,再加上坡地雖然不高,但有些陡峭,門g古漢軍騎兵幾次想衝上去,還沒到半路便被射殺,實在是可憐。
後方的騎兵看到不妥,哪裡還顧得了前軍,也沒有人動員,大夥不約而同調轉戰馬就往後跑,張宏看實在衝不過去,也打算往後跑。
想不到胡明偉早已注意到他,見張宏有意要逃,連忙追上去,就連老將姜才殺得興起,在親兵的護衛之下也突進去。
“張宏,納命來。”胡明偉大喝一聲,戰馬長嘯,向着張宏撲過去。
張宏手執一支長槍,見胡明偉衝過去,眼看自己就要落入宋軍的包圍之後,倉促吆喝了一聲,手中長槍出其不意向胡明偉飛過來。
胡明偉看得仔細,一個側馬翻身便躲開長槍,擡頭看去,卻現張宏已逃得遠遠,胡明偉正想追過去,卻看到弓箭覆蓋了張宏的範圍。
也不知道是張宏命大,還是弓箭手準頭不行,竟然讓張宏脫離了伏擊,不到半個時辰,除了死的騎兵,還有一半以上的騎兵逃了出去。
弩箭的殺傷力畢竟比不上弓箭,再加上埋伏的地方有遠,雖然剛開始使得門g古漢軍騎兵驚慌失措,但回過神才現對方弩箭雖多,但明顯是距離過遠,殺傷力不夠,雖然有不少騎兵受傷,但真正中箭死亡的不到一千人,再加上胡明偉回師殺死了門g古漢軍騎兵。
除了死翹翹的門g古漢軍騎兵之外,剩下的就只有倒地呻yín的騎兵,正當姜才和胡明偉不知怎樣和這些伏兵見面時,對方來人邀請兩人過去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