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上去,給老子衝上去。⑤
”阿術髯如虯,須張揚,聲吼如雷,手中大刀毫無意識的往天空砍上去,彷彿要打破這個明亮得透徹的深藍,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寒冬冬季的深藍顯得格外晃眼,阿術往日寧靜的決心,彷彿也要被這純潔的深藍打1uan。
阿術目力所及之處,源源不斷的元ūn,向着那一堵被鮮血滲透但依然雄偉、高貴的城牆衝過去,在經過了七天的試探和不斷調動臨安城內的守ūn,元ūn終於開始了最後的瘋狂,而且元ūn的兵力也不能讓他們不能再試探下去,每一次試探都是一次死亡,每一次死亡都會讓本已兵力不足的元ūn更加艱難。
每一個元兵,每一份力量都已投入到了這一場豪賭之中,伯顏雖知道這場豪賭的勝算幾乎是無線接近不可能,但他依然走上了這一條不歸之路,因爲他的堅持,因爲他的不屈,還是因爲他心中的最後一絲尊嚴,他費盡心思、竭盡全力、算無遺策,他不希望這是他的結果,他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失敗,對於這個年僅四旬但卻享受太多勝利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元朝丞相來說,是一個遙遠而不可及的名字。
他應該站在高地上,看着曾經高貴的大宋皇族,他們用卑躬的姿態向自己投遞降書,他們低聲下氣懇請自己留下ìng命;他應該高傲的看着萬物,他應該悲憫的看着臨安一百二十萬百姓,對他們說:“méng古最偉大的汗忽必烈饒恕你們不死,長生天賜你們不死。”
然而,他沒有。至少是現在還沒有做到,他沒有選擇退縮,因爲他一旦退縮,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北方的大旱已傷及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大元朝的根本,而北方的叛ūn,他們已經加快了集中兵力,偉大的、尊貴的忽必烈大汗,他要集中他所謂的力量面對這一次困難,北方的叛ūn不是南方懦弱的漢人,他們同樣有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意志,西域的天,更加殘酷,他們要活下去,要付出一倍的困難,他們同樣受到長生天的祝福;此戰無論誰勝誰負,大元都要開始休養生息,然而沒有延綿不斷的兵力支持,北方的戰爭可以儘快結束嗎?一旦讓南方殘存下來,以宋ūn如今的姿態展,以後還有機會南下嗎?
伯顏不知道,他選擇了孤注一擲,他有這個勇氣,他相信所有的將士都有這個勇氣,大元朝的勇士從來就不缺乏勇氣,從來就不缺乏決一死戰的勇氣。一旦攻破臨安,無論是城內的守ūn,還是城外的援兵,伯顏相信他們都會不戰而逃,如今的宋ūn,他們不過是強作風流罷了;一旦皇城那個藺弱得快要死去的宋朝皇上成爲自己的階下囚,那麼南方的漢人將會匍匐在他腳下,成爲大元朝的狩獵場,就如當初大遼攻下北方的京城一樣,那一次漢人尚有長江天險可退,而這次呢?他們無路可退。
三天前,一支不到兩千人的騎兵,意圖襲擊自己的大營,只可惜讓他們逃得太快了,要不然就可以知道宋ūn的援兵是否已回到京城,但若宋ūn的援兵回到京城,他們會看着自己毫無忌憚的圍攻臨安嗎?不會,他們也不敢。??⑤
不過,獨鬆關張弘範十萬大ūn、常州呂文煥十萬大ūn、建康董士選五萬大ūn,彷彿只不過一個數字,全ūn覆沒,終於讓伯顏對造成這個結果的始作俑者產生了幾分ǐng惕。
張貴,那個平方而又不普通的小人物,或許可以說是當初的小人物吧,當初的均州ūn,如今已成爲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而張貴卻越宋朝所有的領將成爲他的對手,他最終是不敢肯定這支小部隊是宋ūn的先頭部隊,還是張貴故意用來míhuo他的小卒,然而他從這支小隊身上看到了均州ūn的可怕,能夠一手覆沒張弘範十萬大ūn的對手又豈會簡單。
騎兵,一直是伯顏的依仗,但如今心中多了幾分ǐng惕,他不再對īng銳的不可戰勝的méng古騎兵信心滿滿,若是有一支能夠擊潰īng銳的méng古騎兵的ūn隊,那麼均州ūn無疑就是其中一支,他也曾懷疑擊敗張弘範的張貴已潛伏在周圍,但卻沒有任何消息。
七天以來,元ūn的兵力運用到達了極限,剩餘的攻城ǔqì此刻都已集中在餘杭mén,是的,餘杭mén,不是侯,也不是開始確定下來的崇新mén,他知道守ūn一定知道侯不是主攻方向,但他也知道宋ūn一定會把兵力調往侯之後就是皇城,大宋皇朝最高貴的地方。
大宋的主人,並不像大元朝的主人一樣能戰善戰,當忽必烈拿起大刀砍掉敵人的頭顱時,大宋的主人那懦弱的身體只能夠在朝堂之上和他們大大小小的相公爭辯;當大元朝的主人騎着騎兵縱橫四野時,大宋的皇上只能夠躲在後宮裡和沉mí在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之中,大元朝的主人,從骨子裡頭透出血腥,而大宋的主人,只有一卷所謂的書生氣,而且是腐臭的書生氣。
餘杭mén直通御街,御街貫通臨安,就算是阿術,伯顏也相信他不會想到自己的主攻方向是餘杭mén,只要攻破餘杭mén,騎兵迅進入臨安殺戮,這纔是自己的機會,攻破臨安的城牆,但宋ūn還可以繼續抵抗,就算是進入臨安,但皇城還可以繼續抵抗,但騎兵進城,這纔是勝利的最後希望。
“殺”阿術大刀向前,指着高大的城牆,直到昨天晚上,伯顏把主攻的方向告訴他,他沒有傷心,也沒有難過,更沒有責怪伯顏把自己也méng蔽了,他知道這是爲將者最大的勝利。經過一個晚上的急行ūn,他率領漢ūnīng銳和騎兵īng銳趕到餘杭mén,餘杭mén和其他各mén一樣,不過對於其他各mén,餘杭mén的城mén更加寬,因爲餘杭mén直通御街,代表了大宋的威嚴。
無論是趕製出來的雲梯、驢車,還有高大的回回炮,在清晨陽光照耀之下顯得格外驚人,阿術默默的看着城牆上的殺戮、默默的聽着慘叫聲彙集在一起,他認爲這是最美妙的音樂,多少年沒有經過這樣的大戰,他爲能夠參加這樣的戰爭而驕傲。本書實時更新du⑤⒏bsp;“回回炮準備、金汁炮準備。”伯顏擡頭看着那一輪緩緩升起的旭日,這是他的戰場,這是大元朝的希望,北方大旱已傷了根基,大元朝長年累月的殺戮也傷了根基,大元朝需要南方几乎無盡的百姓補充北方已經乾枯的血脈,大元朝需要一個安寧的後方,而不會讓一頭沉睡的曾經的巨人潛伏在身邊。
“準備放”伯顏大聲嘶喊,號角聲在戰場上回旋,看着城牆的殺戮,伯顏雙眼變得無比的澄清,將士百戰死,他們都是百戰功勞的墊腳石。
“丞相。”阿術大吃一驚,不顧身邊的親兵,大喊:“兄弟們還沒有撤回來。”
“這就是他們的戰場”伯顏冷冷的看着阿術,再次大聲命令:“都給老子放,攻破臨安,這就是我們的希望。”
“放”阿術無意識重複一遍,數不清的回回炮、金汁炮向上飛翔,巨大的石塊、金汁炮從天而降,向着那一座高不可及的偉大、高貴的城牆飛過去,那一面城牆之內,是無盡的財富。
“殺、殺世傑如剛出爐的mao頭小子,鋒利的大刀在他手中幻出一道道刀影,他雖已是大宋有數的大將,但他的脾ìng依然暴躁如三年前一般,曾經把自己bī得逃到南方的張柔早死了,張弘範也死了,張世傑想大聲告訴他們,自己已用事實告訴他們,自己的選擇比他們明智,自己的選擇比他們更加正確,自己和他們不一樣,自己身上流的是漢人的血。
然而,他們再也聽不到,人死無知,就讓他們快活吧。拋開心中的顧慮,張世傑越成熟起來,他特意給他量身打造,鋒利的刀刃泛出的光芒讓人心裡出幾分寒意。
“當”的一聲,元兵刀斷,張世傑上前,大刀溫柔的滑過對方的脖子,如柔情的nv子的輕ěn,血瞬間從喉嚨中噴出,好不容易纔登上餘杭mén城牆的元兵,手捂喉嚨倒了下去,他以爲城牆上是他的財富,他以爲城牆上是他的功名,但迎接他的卻是長生天的死亡的祝福,元兵的頭顱掉下去,緩緩的閉上眼睛。這些天來這樣的事情生得太多次,以至張世傑有了幾分麻木。
元ūn就像是菲菜一樣,割了一次又一次,殺得張世傑也有幾分煩躁,原來還能夠安靜的躲在大營內指揮,但過了幾天之後張世傑也實在是忍不住出來喘喘氣、殺殺人。
“漢狗,可敢與你爺爺一戰。”張世傑正無聊之間,一個元ūn小將突然大聲叫起來,他好不容易登上城牆,身邊就有三名宋兵圍上來,他左突右擋,竟然能夠在三名宋ūn的圍攻之下而不落下風,他看到張世傑就站在不遠,囂張的叫喊起來,死亡對於méng古兵來說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事情是死在無名之輩手中,或許死在小兵手中。
張世傑有些好奇,說來傷感,前幾天都是méng古漢ūn在攻城,死的人流的都是漢人的血,但今天卻殺了不少méng古兵,而且是正兒八經的méng古兵,張世傑頗爲好奇上前,讓親兵在一旁掠陣,甕聲道:“老子是張世傑,今日就會一會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
“漢狗,給你爺爺聽好了,老子叫哈丹巴特ěr,是兀良合部人,méng古千戶,你爺爺今日就要取你頭顱去領賞。”千戶哈丹巴特ěr大聲叫嚷。
張世傑不知道對方何來如此的信心,聽起來竟是如此的狂妄自大,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只需要一個命令,數十名親兵就能夠取他ìng命,不過轉眼一念,或許正是因爲他知道宋ūn能夠瞬間把他打下城牆,所以才囂張的跟自己決鬥多活一會,爲其他兄弟爭取登上城牆的時間,自己爲人向善,就算是成全他吧。
於是揮刀上前,大刀緩緩的斜砍過去,雖是看起來緩慢,但正是慢才顯得後續無窮,鋒利的大刀在清晨的陽光中泛出幾分光芒,彷彿攝入心底裡頭,驚嚇人的ìng命。
千戶哈丹巴特ěr叫聲囂張,倒也有幾分本領,他看到張世傑大刀緩慢,也知道後續無窮,但他並沒有打算退縮的意思,提刀上前,大刀在眼前幻出一道光芒,隨後向張世傑撲過去,竟然不顧張世傑的大刀而採取同歸於盡的打法。
張世傑微微一笑,大刀加快了度,“噗”的一聲,大刀轉瞬間已落在哈丹巴特ěr身前,哈丹巴特ěr反應也算快,左手向上擋,竟然想用手擋住張世傑的大刀,而他自己並沒有停頓的意思,繼續像張世傑撲過去。
“嗤”的一聲,大刀輕而易舉的劃過哈丹巴特ěr的左臂,哈丹巴特ěr一愣,左臂已掉在地上,血噴涌而出,然而哈丹巴特ěr倒也是好漢一條,他雙腳用力一瞪,手中的大刀也在同一時間落在張世傑腰間。
“當”的一聲清脆的響聲,打斷了哈丹巴特ěr的幻想,他那還帶有一絲笑意和由於疼痛造成的扭曲的臉上1ù出的幾分驚訝,因爲大刀雖已砍在張世傑的腰間,然而張世傑的盔甲竟然擋住了哈丹巴特ěr的奮力一擊,還沒等他回過神,張世傑輕聲一笑,大刀已輕易的砍下他的頭顱。
哈丹巴特ěr雙眼咕嚕一轉,委屈的死去,張世傑收刀退後一步,輕輕的mo了一下腰間盔甲的痕跡,喃喃說道:“你不是第一個死在鍛鐵之下的人,也不知道均州ūn是怎麼得到如今堅硬的鐵,只可惜數量太少了,要不然宋ūn都穿上這種盔甲,元ūn也就只有捱打的份上。”
突然間,張世傑覺得戰場一片寧靜,不由擡起頭,只見餘杭mén之外,數不清的石塊像餘杭mén飛過來,期間還夾擊了不計其數的金汁炮。
“終於來了。”張世傑竟然是鬆了一口氣,一陣ī烈的鼓聲響起,餘杭mén突然變得沉靜起來,無論是剛登上城牆的元ūn,還是正在殺戮的宋ūn,他們都彷彿放慢了手中的動作,迎接死亡的到來。
“終於來了,終於來了,元ūn最後的一擊,終於來了。”
“餘杭mén,nainai的,竟然連老子也騙過來了。”陳大舉大聲囔囔,這時才相信餘杭mén是元ūn主攻的方向,他不服氣說道:“初時老子襲擊崇新mén,那裡明明就是伯顏的老窩,還有元ūn的īng銳,nainai的都在崇新mén。”
“頭,老子實在是太佩服你了,你怎麼知道伯顏的目標不是崇新mén而是餘杭mén。”
陳大舉轉眼看着張貴,雙眼冒着星星,元ūn的方向連探子也méng蔽了,探子只知道元ūn的兵力在調動,而張貴卻趁着這個時機,率領五萬騎兵隱匿在餘杭mén附近的寶石山附近,當時元ūn的主力還沒有從崇新mén來到餘杭mén呢?自己也不相信餘杭mén會是元ūn的主攻方向。
“陳大舉,”張貴不由笑罵道:“你小子三千騎兵,就給老子帶了些沒用的消息回來,你小子看一下,三千騎兵逃生的不到五百人,要不是你小子命大,如今恐怕早就死翹翹了吧,老子再三說過伯顏不好對付,你還以爲伯顏是泥巴做的,任你捏不成?”
“末將知錯了。”陳大舉聽到三千騎兵僅剩下五百人,眼睛一下子黯淡了很多,話裡也帶了悔意:“要不是末將魯莽,他們就不會死,要不是末將自以爲是,他們就不會死。”
“不,他們沒有白死。”張貴搖了搖頭,道:“只要你能夠吸取這次的教訓,他們就沒有白死,他們用自己的ìng命míhuo的元ūn,要不是你們,伯顏還不會這麼快下定決心,他們把你們當成我ūn的前鋒了。”
“大人,快看,元ūn開始進攻了。”親兵樑顧,突然叫了起來,隨後嘆了一口氣,道:“nainai的,元ūn連自己的人也不要了,真是下得了狠心。”
“頭,咱們什麼時候出手?”呂武擦了擦手掌,認真說道:“我看了一下,元ūn騎兵最多也只有五萬人在餘杭mén附近,聽說伯顏身邊有兩萬騎兵,咱們衝過去殺他孃的,相信méng古騎兵打不過去我們。”
“郭平,你。”張貴似笑非笑的看着呂武,呂武看到陳大舉三千人就敢去找伯顏的麻煩,估計是起了爭強好鬥之心,這倒是一件好事,不過要有適當的引導,若是變成了嫉妒爭功就是一件壞事了。
郭平舉起千里眼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陳大舉mao躁的ìng格差點作時,才悠閒自得放下千里眼,淡淡說道:“元ūn騎兵還沒1uan,即使我ūn能夠取勝,損失也不少。”
“還有就是,”張貴也放下千里眼,道:“看到了沒有,餘杭mén並沒有1uan,恐怕伯顏怎麼也沒想到是張世傑張將ūn親自守餘杭mén吧,若是想到張世傑守餘杭mén,他還會不會攻打餘杭mén呢?”
“恐怕還是會。”郭平也多了一絲笑意,在張貴身邊的好處就是動腦的機會少了很多,淡淡笑了笑,道:“餘杭mén連接御街,攻下餘杭mén,騎兵便可以順着御街縱橫臨安,即使攻不下皇城,也可以讓臨安城大1uan,伯顏端得是好主意。”
“其實,伯顏應該是知道張大人已回師臨安。”牛富也放下千里眼,心中突然涌起了無盡的同情,看着張貴、郭平兩人眼中的笑意,忍不住說道:“這正是伯顏的悲哀,臨安,他不得不攻打,所以他身邊的兩萬騎兵一直不動,就是等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