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巨響,伯顏結實的拳頭狠狠的砸在大營內簡陋的案桌上,震得案桌上的茶杯四分五裂,即使是平素穩重、善於壓制情愫的伯顏,此時也是一臉怒氣,低吼以掩蓋心中的怒火:“忙兀臺,老夫要滅了他,竟然敢讓宋軍騎兵衝過了防線,他小子自詡英雄,自詡méng古無敵,連宋軍的騎兵也擋不住。
“宋軍騎兵還有多少人?會不會是張貴的主力?”
伯顏連問了兩個問題,說明了這個向來信誓旦旦、即使面臨最困難的情況也依然信心滿滿的丞相,心中已有了一分警戒,也多了一份懼意,阿術遲疑片刻,低聲道:“現在看到的宋軍騎兵不過是數千人,估計是突破忙兀臺將軍時傷亡不小。”
“從裝備和盔甲來說應該是張貴的主力,但末將認爲這絕對不是張貴的全部主力,張貴絕對不止這點人,如果末將沒有猜錯,將會有更多的騎兵對我軍起攻擊。”
“八十八將軍已率領萬騎前往阻擋,但末將、末將實在是沒有把握能夠擋住宋軍的騎兵,還有宋軍其他主力一旦形成包圍,恐怕、恐怕……”
“你是說張貴已起進攻?”伯顏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是恢復了平靜,他不由自主用手指敲着案桌上,彷彿要從這個節奏上獲取更多的能量,他之所以敢對餘杭mén起進攻,一來不能確定張貴的主力是否已經回師臨安,但更多是賭張貴不敢對自己起進攻,畢竟自己手中還有數萬騎兵,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伯顏對méng古騎兵的作戰能力還是有一定把握,相信張貴也考慮到這個問題,但餘杭mén自己填進了太多的兵力,如今身邊僅有三萬騎兵,即使把剛派出的一萬騎兵追回來,也不過四萬人,而且忙兀臺和八十八分別帶走了一萬,算到底身邊也只有兩萬人而已,張貴攻擊自己,他身邊究竟有多少人呢?彷彿要確定阿術心中的想法,再次問道:“張貴、張貴身邊究竟有多少人?”
“張弘範張將軍十萬大軍,其中有五萬méng古jīng銳騎兵,”阿術沒有直接回答伯顏的問題,像是要扯開伯顏的話題,瞄了一眼伯顏,繼續說道:“初時宋將張世傑在江左大營率領三萬騎兵,這也是宋軍禁軍中僅存的騎兵。”
“而在江左大營、丁家洲之戰,這批騎兵幾乎毫無損傷被張貴保存了下來,”阿術沉yín片刻,卻是繼續說道:“聽說均州軍有三萬jīng銳,末將認爲這三萬均州軍,全部都是騎兵,那麼……”
“你是說張貴的主力,騎兵或許會達到六萬人,甚至以上?”伯顏並沒有想象中的慌張,既然心裡有了準備,慌1uan並不能解決問題,一字一頓說道:“張貴的主力,騎兵或許達到六萬人,甚至以上,而且皆是jīng銳的騎兵。”
“或許沒這麼多。本書更新來自”阿術皺了皺眉頭,但卻不敢接話,誰知道張貴的人數會不會更多,畢竟兩淮之戰,元軍敗得一塌糊塗,而獨鬆關、常州、建康的失利,讓阿術徹底收起了輕視宋軍之心,若張貴沒有一定實力,會讓張弘範、呂文煥、董士選這等帝國jīng英敗得一塌塗地。
“餘杭mén的情況怎樣了?”伯顏看着遠處依然是殺戮不斷的城牆,抱有最後一絲希望問道:“能不能在日落之前攻下餘杭mén。”
“恐怕比較艱難。”阿術看着伯顏,也不看他失望的眼神,大家都知道,進攻餘杭mén只是佔了宋軍一個措手不及,等其他各mén的守軍支援過來,元軍攻下餘杭mén的可能xìng就根本可以忽視,只要日落之前不能攻下餘杭mén,那麼伯顏的孤注一擲已算是失敗,然而阿術沉yín片刻,接着說道:“拜降萬戶率領萬騎,若是能夠及時壓上去,恐怕也有可能。”
伯顏猶疑之間,突然一個副將全身帶血衝了進來,身邊的親兵百戶尷尬的看着伯顏,喃喃說道:“這是忙兀臺將軍的副將,卑職、卑職……”
親兵百戶還沒有說完,忙兀臺的副將雙腳一軟趴在地上,悽聲說道:“宋軍騎兵,過四萬,衝了過來,忙兀臺將軍已向宋軍衝鋒,不死不依。”
然而,噩夢還沒有結束,伯顏還沒來得及下決定,一個信使衝了進來,由於軍情緊迫,甚至連戰馬也沒下,衝進了伯顏的大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大聲道:“丞相,大事不好了,八十八將軍沒有擋住宋軍騎兵,如今宋軍騎兵已衝了過來。”
看衆人不語,信使還以爲伯顏和阿術等人不敢相信,不由提高聲音道:“宋軍騎兵以短槍突擊,衝進陣內用火yao、火油大1uan八十八將軍大陣,突破大陣衝了過來,八十八將軍率領殘軍跟在宋軍騎兵身後,但錯過了攻擊的時機,如今正跟在宋軍身後。”
“丞相,快做出決定。”事情變化得實在太快了,如今正向大營衝鋒的宋軍騎兵實在太可怕了,忙兀臺、八十八,兩萬jīng銳騎兵竟然也擋不住他們的衝鋒,阿術看到伯顏竟然還沒有回過神,不由附身推了一下,低聲道:“丞相,事情緊急,還請丞相做出決定。”
伯顏倒是大才,沉思片刻馬上做出決定,命令道:“阿術將軍,你率領五千騎兵擋住宋軍騎兵,估計這隊騎兵連續突破忙兀臺、八十八,傷亡必然很多,就算是衝過來也是兵弱,不堪一擊。”
“擋住他們,等八十八將軍追上後全殲他們,全殲這隊騎兵之後,馬上脫離戰場和宋軍遊鬥,尋找戰機,千萬不能和宋軍硬拼,老夫相信野戰沒有任何敵人可以戰勝英勇的méng古騎兵。”伯顏冷冷說道:“馬上讓拜降回營,老夫親自率領餘下騎兵尋找戰機,只要消滅了張貴的騎兵,宋軍就不足爲懼了。”
“丞相,那攻城的大軍呢?”阿術連忙問道,伯顏說得不錯,如果忙兀臺的副將說得沒錯,那麼宋軍騎兵人數在五萬左右,當然連破忙兀臺、八十八將軍兩軍的那隊騎兵,在阿術和八十八的圍殲之下,能夠剩下來還有多少?
當然元軍方面,忙兀臺以弱敵強想擋住張貴的主力衝鋒,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就算能逃生者也可以忽略不計,而八十八將軍率領的萬騎,雖然被宋軍突破,但至少還有數千人,算下來自己也還有兩萬多騎兵。本書實時更新du⑤⒏netbsp;至於攻城的元軍,除了méng古漢軍之外,還有一萬méng古jīng銳騎兵,當然這些騎兵已進入生死戰場,若是把他們叫出來,整個攻勢就完全消失,失敗就更加不可避免,只有用攻城來繼續míhuo宋軍,自己率領一萬五千騎兵尋找戰機,縱使宋軍騎兵人數要多,但自己卻不害怕,再說阿術圍殲宋軍騎兵之後,隨時能夠接應自己,至於餘杭mén的元軍,他們能夠成爲you餌,也算是死得其所,老夫日後爲他們請功罷了,將士百戰死,能夠死在戰場,是將士們的榮幸。
宋軍騎兵,全部jīng英都集中在這裡了,若是能夠一戰而殲,那麼南方還不隨自己橫行,就算是攻不下臨安,那麼圍困臨安,臨安一百多萬百姓,久則生1uan,僅是吃喝拉撒就不是一件小事情,臨安能夠堅守到什麼時候?
事情緊急,阿術馬上出營,率領五千jīng銳馬上出大營,而伯顏則臨時起了變卦,率領餘下的五千jīng銳騎兵前往餘杭mén和拜降會師,一時無敵的元軍,如今竟然被bī得如此地步,阿術心中覺得有點不對,但想一下這或許這也是最好的方法。
元軍的勝利太多了,連成名的戰術也忘記了,當初méng古騎兵征戰天下之時,哪次面對的不是比自己強大的敵人,但méng古騎兵卻從沒有遇到敗績,靠的是méng古騎兵天下絕無僅有的機動xìng,靠的是méng古騎兵的堅定不移的耐心,靠的是méng古騎兵殺戮必勝的信心,只要不被宋軍騎兵拖住,任憑宋軍騎兵比己方還要多,méng古騎兵自然不會害怕。
人海戰術對於méng古騎兵來說並不是最成功的戰術,méng古騎兵以機動xìng會把宋軍騎兵拖垮、拖死,而且箭術無雙的méng古騎兵,他們可以隨時對宋軍騎兵進行sao擾,像剝jī蛋一樣把蛋殼、蛋衣、蛋白一一剝掉,等剝到蛋黃的時候,就是豐收的時候。
阿術想到這裡,心中多少有了一絲戰勝宋軍的信心,至於還在餘杭mén的méng古漢軍和原先已攻上去的那一萬騎兵,他們最多隻是一顆棄子,他們要是能夠活下來,自然是他們的福氣,他們也會成爲大元朝的英雄,他們若是戰死沙場,也是他們最好的歸宿,阿術從伯顏丞相的話裡聽到了他的退意,宋軍雖失去騎兵,但只要困守城池,自然會無礙,元軍到時能夠得到的只是一些虛無的功勞,或許是到各地搶奪一番,或許是在夏季來臨之前回到北方,尋機再戰。
宋軍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牧場,要想恢復騎兵的戰鬥力,至少也需要三年左右,若要組織一支數萬大軍的騎兵,三年更是不可能之事,但大汗會讓他們再等三年嗎?所以能夠斷臂而取宋軍的騎兵,無疑是功大於過,如今的問題是,宋軍的騎兵,究竟有多大的戰鬥力。
獨鬆關的張弘範,據說是被洪水所破,至於真正和宋軍騎兵jiao手,卻是至今也沒有確切的機會,所以宋軍騎兵的戰鬥力,阿術也不甚清楚,只是聽說均州騎兵的厲害,但具體厲害到什麼程度,卻是要打了才知道。
“該死。”突然間,馬蹄聲響起,阿術臉sè變了變,阿術經過的戰役無數,大小戰爭數百次,他聽出了宋軍騎兵的數量,並不是如伯顏說的傷亡很大,聽聲音宋軍騎兵至少還有六千到七千人之間,若是宋軍這至騎兵只有萬人,當然很有可能是這個數字,任憑一個將領的本領再高,若想如意指揮一支上萬人的騎兵已是大本領,若想指揮更多的騎兵,就會讓騎兵的戰鬥力不能凝結,阿術寧願選擇相信對方也是萬人,也就是說這至宋軍騎兵連續突破忙兀臺、八十八將軍的兩萬騎兵的阻擊,傷亡竟然不到三分之一。
阿術心中涌起了一種乏力的感覺,因爲他已想到無論是忙兀臺還是八十八,他們的傷亡恐怕要比伯顏的想象還要大,但阿術沒有選擇,他要擋住這隊宋軍騎兵,讓伯顏去收攏騎兵,元軍纔有最後一絲希望。
“來了、來了。”身邊的親兵,不由自主喃喃說道,聲音中帶了一絲不敢相信,他不相信宋軍竟然真的向自己的大營衝鋒,而且聽聲音沒有任何遲疑,也沒有任何躲避,就這樣直愣愣的衝了過來。
“騎兵,衝鋒。”阿術舉起手中的長槍,胯下的白馬昂天長嘯,五千騎兵就如五千支出鞘的弓箭一般,隨着阿術身邊親兵的號角聲響起,瞬間向前衝去,這是帝國最jīng銳的méng古騎兵,這些騎兵並不是普通騎兵,他們從小就接受帝國最殘酷的訓練,他們從小被當作帝國的戰士而培養,他們從小就被灌輸了帝國的尊嚴,他們暴戾、殘忍、從來不把傷亡當一回事。
“騎兵、衝鋒。”阿術揮手手中的長槍,向着前方,騎兵一旦開始衝鋒,無論前方迎接他們的是死亡還是魔鬼,他們都不再回頭,這是騎兵的尊嚴,這是騎兵的驕傲,無論是阿術,還是這些jīng銳的騎兵,他們都已把這份尊嚴刻入腦海深處。
沒有退縮、沒有畏懼,只有衝鋒、只有死亡。衝鋒,便意味了有死無生,即使是死,也是驕傲的死去。
此時,不遠處的陳大舉氣勢已弱,他已經連續突破了兩支méng古騎兵的阻攔,而且……大勝,忙兀臺的騎兵,並沒有給他帶來太多的障礙,jīng銳的均州軍騎兵,都是經過嚴格的訓練,短槍成爲他手中最大的武器,殺、殺、殺……
驕傲、自大、自尊的忙兀臺並不知道,均州軍騎兵除了馬上的箭術之外,其他本領已不在méng古騎兵之下,他們又有度的優勢,普一接觸,均州軍騎兵就大開殺戒,雖表面上看起來雙方傷亡的人數相差不大,但均州軍夾着度的優勢,往往殺了兩三個méng古騎兵之後才被擋住,而且陳大舉授命先鋒,就沒有和méng古騎兵糾纏的意思,只是不斷突擊、突擊,帶起無數的血,帶走無數的傷亡,帶走無盡的憤怒。
於是,突破忙兀臺的阻擊之後,騎兵傷亡竟然只有一千多人,還算上被méng古騎兵的弓箭帶來的傷亡,不過這也多虧了均州軍騎兵堅固的盔甲,陳大舉率領的是經過兩淮戰役之後過江的騎兵,他們過江之前在鄂州換上江陵特別打造的盔甲和武器,他們又在兩淮歷經生死,和所謂的禁軍jīng銳相比,遠勝之十倍。
突破忙兀臺給陳大舉帶來了無盡的愉悅,也給均州軍騎兵帶了信心,士氣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此之前他們只是和méng古騎兵小打小鬧,如今大軍對決,自己不但沒有吃虧,反而佔據了絕對的優勢,所有的人都jī起了前所未有的鬥志。
騎兵一再被加,突破忙兀臺大陣之後,還不到一刻鐘便接上了宣武將軍萬戶八十八的大軍,陳大舉知道均州軍騎兵的盔甲雖不能完全擋住méng古騎兵的長弓,但只要保住要害,即使受傷也不會很重,於是按照突破忙兀臺的策略,硬是用度突進了méng古騎兵的大陣。
火yao、火油向來是均州軍的大殺器,均州軍騎兵自然也不例外,衆人殺得興起,根本不用陳大舉吩咐,裝有火油的小瓦罐、裝有火油的皮囊,瞬間在元軍中開hua,元軍騎兵雖也有預防,戰馬耳朵也塞上了棉hua,但沒想到宋軍的火yao和火油也經過了改良,火油的聲音更加響亮,而火油的燃燒也更加度,宣武將軍萬戶八十八哪裡經過這樣的戰爭,縱使méng古騎兵也是jīng銳,但也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突破元軍宣武將軍萬戶八十八的狙擊,陳大舉粗略算了一下,又多了一千多人的傷亡,不過粗略算了一下,元軍的傷亡至少也在一倍以上,如今身邊已不到七千人,陳大舉雖然心痛,但還是大聲問道:“兄弟們,眼前就是元軍的大本營,你們說什麼辦?”
“衝鋒、衝鋒。”整齊一致的聲音,徹底使得均州軍騎兵爆了前所未有的意志,從突破忙兀臺的阻擊算起,均州軍騎兵已經過兩個時辰的殺戮,將士疲倦、戰馬也需要修整,但機會就在眼前,若是不能及時拖住元軍主力,說不定以後給宋軍造成的麻煩更大,傷亡的宋軍會更多,傷亡的百姓也更多。
陳大舉不再猶疑,他年輕得寵,xìng格本來就有點急躁和囂張,如今又得軍令行事,自然就不再遲疑,高舉手中的泛出光芒的馬刀,大聲吶喊:“均州軍騎兵、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