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我們的指揮台被宋人的老賊炮打中了。”龍的土山上,陪同忽必烈前來觀戰的蒙古軍文武將官,幾乎是全部親眼目睹到了蒙古軍指揮台被宋軍炮火摧毀的悽慘一幕。其實這些蒙古將官根本不用多叫,手裡拿着蒙古軍僅有兩架望遠鏡其中之一的忽必烈比他們看得更清楚,所以忽必烈也更驚訝膽怯——他清楚的看到,宋軍只是一艘炮船的六炮齊射就打中了蒙古軍指揮台,這準確度可是蒙古軍山寨老賊炮做夢都不敢比的。
“龍尾州的第一道防線河心島防線,怕是保不住了。”明白了宋軍的火器威力,原指望河心島防線至少能消耗宋軍三分之一兵力的忽必烈大爲泄氣,不過忽必烈很快又振作起來,心說除了河心島防線外,我軍還有水柵防線和殺手鐗火船防線,還有的是機會,再說賈老賊要想撕開朕的第一道防線,首要前提就是奪取河心島,島上兵力充足,郭侃又能征善戰,大量消耗賈老賊實力絕對不成問題。想到這裡,忽必烈大聲命令道:“打旗號通知龍尾州各支軍隊,河心島指揮台被毀,這場阻擊戰改由朕親自指揮!再打旗號給率領我軍船隊的張弘正,命他全力衝破宋人船隊阻擊,靠近河心島增援和接應郭侃!”
忽必烈的命令一下,他所在的龍尾州西北面的歐廟山上立即打起旗號,代替郭侃指揮龍尾州戰場,因爲指揮台被毀而慌亂的蒙古軍也迅速恢復穩定,復又操縱回回炮、山寨老賊炮、投石機和弓箭等遠程武器射擊宋軍船隊。河心島上的郭侃也鬆了口氣,趕緊向次子郭秉義催促道:“還楞着幹什麼?還不快去阻擊宋人上島?還有其他人也別楞着,我們南面的弩塔被摧毀了,其他地方的還安然無恙,繼續射擊宋人,多殺一個漢人,我們就多一分勝利的機會!”
“弟兄們,跟我上!”郭秉義一揮刀,領着一支千人隊衝下河心島山腰,妄圖奪回島上地唯一登陸淺灘。待郭秉義一軍衝到淺灘前時,蒙古軍已經在山腳下穩住陣腳,而宋軍的張世傑、朱勝和花和尚三支隊伍已經退到淺水沙灘,分別搶佔淺灘兩側,將正面讓給剛剛登陸的凌震軍隊。郭秉義見宋軍竟然如此佈陣不由一楞,心說宋人在搞什麼名堂,爲什麼不乘亂攻山?
“快列隊,列隊!”讓郭秉義和其他蒙古軍驚訝地事情還在後面,在宋軍統制凌震的呼喝下,虎銳軍竟然在兩百步外的陸地上排出了三排橫隊,有些類似宋軍步兵與蒙古騎兵交戰的疊陣——可這些宋軍士兵手裡並沒有神臂弓和弓箭等遠程武器,更沒有拿出最普通的長刀刺槍,僅有手中一把把被油紙包裹住地長筒。郭秉義深知此事定有古怪,但看到宋軍如此佈置有機可乘自然不會錯過,下意識的舉刀喝道:“弟兄們,殺啊!奪回淺灘!阿拉!”
“阿拉!”蒙古士兵瘋狂大吼,舉着鋼刀長槍衝向宋軍橫隊。凌震卻不慌忙地喝道:“去紙!”宋軍士兵紛紛撕去包裹長筒的油紙,露出一把把帶有木柄的鐵棍,或三根鐵棍捆在一起,或五根鐵棍捆在一起,鐵棍中空,黑洞洞的管口對準了蒙古士兵。
“衝啊!”郭秉義明知宋軍的那些鐵棍定有古怪,卻仍然舉刀衝在最前方。而凌震仍然是不慌不忙,直到蒙古士兵衝進前方八十步時,凌震才舉起紅旗大喝道:“瞄準!”第一排宋軍應聲而動,單膝跪下將鐵棍對準蒙古士兵,
“阿拉!阿拉!”蒙古士兵喊殺得益發大聲,衝得也更快。當蒙古軍衝進宋軍前方六十步的時候,凌震忽然將令旗一揮,吼道:“放!”
“砰!砰!砰!”第一排宋軍士兵手中的鐵棍發出巨響,噴出硝煙火焰,衝在郭秉義甚至連驚訝的機會都沒有,就感覺胸口忽然象是被鐵錘猛撞了兩下一樣,下意識的低頭去看胸口時,郭秉義猛然發現自己胸口已經多出了兩個血洞,緊接着又是一個黑點閃電般鑽入他地小腹,立即濺出一蓬血霧,郭秉義也難以控制的仰面摔倒。
“砰!砰!砰!砰!”宋軍手中的鐵棍還在不斷巨響,不過第一隊已經退到第三隊之後,換成第二隊宋軍用鐵棍對着蒙古士兵噴射火焰和硝煙。郭秉義忍住胸腹,勉強用胳膊支起上半身觀察自軍情況,卻見跟隨自己西征萬里的蒙古精兵已經有無數人倒在了血泊中翻滾呻吟,而後面的蒙古士兵還在象割麥子一般倒下,幾乎宋軍手中那些鐵棍巨響一次,就有一排蒙古士兵身上噴出血箭,繼而慘叫着摔倒,才短短半盞茶時間,郭秉義帶來的蒙古士兵就已經倒下了四五百人,鮮血已經染紅了沙灘後方的草地和灌木,匯成小溪流下沙灘,蒙古士兵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衝到宋軍橫隊的五十步之內。
“砰!砰!砰!”巨響還在持續,嚇呆了的蒙古士兵還在象割麥子一般一排排倒下。忽然一顆黑點飛來,鑽入郭秉義支撐身體的右臂,鮮血飛濺中,郭秉義又摔躺在地上,可郭秉義已經顧不得去檢查傷口是否致命,只是用左手拔出匕首,割開右臂傷口,從傷口中挖出一顆半個拇指地圓形小鐵球。看着那顆沾滿自己鮮血的小黑球,郭秉義忽然坐直身狂笑起來,“大汗,我們完了——!”言未比,一顆黑點鑽入郭秉義眉心,鮮血和腦漿也從眉心出噴射出來,郭秉義悶哼一聲,終於仰面摔倒在了已經被
透地沙灘上……
可以多次發射的多管燧發槍製造地屠殺還在持續,宋軍火槍手一邊輪流裝彈射擊一邊前進,那些剛纔還在肉搏戰中和宋軍殺得不相上下的蒙古悍卒呆若木雞,驚訝得連逃跑和放箭還擊都忘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的一個個同伴摔倒在血泊中,絲毫不敢相信這個場面不是出現在噩夢之中,只認爲自己是在做夢,或者宋軍在使妖法。而剛纔用生命和鮮血爲虎銳軍打開登陸道路的宋軍朱勝部隊、張世傑部隊的宋軍士兵也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宋軍已經擁有如此威力強大地武器。直到虎銳軍的火槍手登上沙灘後的河心島草地,雙腳沾滿蒙古士兵地鮮血,宋軍隊伍中才響起山崩海嘯一般的歡呼,“大宋!萬歲!”
“停!”凌震將令旗一揮,宋軍手中那些已經滾燙髮紅的火槍猛然停止發射,僅有幾支火槍的槍管因爲鄰近槍管過燙引燃火藥,又射出幾顆子彈打傷了幾個蒙古軍倒黴蛋。凌震又拿出一個銅皮喇叭,以漢語和蒙古語大叫了兩次,“蒙古軍的士兵們,你們聽好了,大宋賈太師有令,蒙古士兵只要投降地,不管是漢人、色目人還是蒙古人,一律投降不殺!你們想死還是想活,自己決定吧!”
“想死還想活,自己決定!”凌震拿着銅皮喇叭大吼,又舉起了指揮宋軍火槍隊的紅色令旗。後面朱勝和張世傑地部隊也衝上來,將沙灘附近倖存的千餘名蒙古士兵包圍,蒙古士兵既被包圍又被火槍瞄準,領軍的郭侃兩個兒子又一個被俘一個戰死,蒙古士兵自然驚慌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不決,凌震又怒吼道:“我數到三,再不投降我就開槍了!一!”
“二!”凌震數得很快,宋軍火槍手也威嚇的將槍擡高,蒙古軍隊中立即有幾個漢人士兵拋去武器跪下大叫投降,可大部分的蒙古士兵仍然堅持不降,還突發一聲喊,撒腿跑向河心島的山腰,凌震大怒,喝道:“開槍!”宋軍火槍一起開火,霎時間又打倒數十名蒙古士兵,嚇得不少蒙古士兵趕緊跪倒投降,張世傑和朱勝的部隊也盡力阻擊,又攔住一百百多名蒙古士兵,但還是有大約一半的蒙古士兵逃進河心島山腳的數林。朱勝正要領兵追趕時,張世傑叫道:“別追了,先鞏固灘頭陣地,迎接我軍戰船登陸。”
奪得了河心島地登陸沙灘,蒙古軍在龍尾州佈置的天羅地網也被撕出了一個大口子,雖然兩岸戰場還打得萬分激烈,但宋軍船隊已經有了一塊安全的集結地。賈老賊的旗艦旗號一打,滯留在龍尾州外的宋軍輜重船和運兵船立即擁入龍尾州水面,逐漸集結到龍尾州河心島的沙灘一帶,殿後的文天祥和楊亮節船隊也最後進入龍尾州,與賈老賊在水面上會合。
“島上還有韃子啊?”賈老賊用望遠鏡觀察河心島,發現這個大約三個足球場大的島嶼上還有不少蒙古軍隊旗幟,便命令道:“步兵登陸,掃平島上韃子!炮船分兵增援兩岸,逐步掃蕩韃子在龍尾州中下部的兩岸工事!文天祥、楊亮節船隊增援姜子、劉孝忠船隊,集中力量先幹掉韃子的船隊,確保我軍在龍尾州水面地安全!”
旗號打出,宋軍各支部隊依令而行,文天祥和楊亮節的殿後船隊轉舵去增援姜子地船隊,以多打少對蒙古軍的船隊形成合圍態勢;炮船隊則分爲兩股,逐步掃蕩兩岸蒙古軍地工事,宋軍的火炮射程比蒙古軍火炮射程多出二分之一,在龍尾州寬闊地水面上射擊蒙古軍的露天炮臺簡直就是小菜一碟,所以這兩個戰場都不用擔心。而最讓賈老賊擔心的還是河心島上的陸戰,雖然賈老賊以前沒聽說過郭侃的名字,但島上蒙古士兵的表現已經提醒了賈老賊——這個對手並不簡單。
果不其然,當宋軍步兵在張世傑的率領下向島上樹林發動攻擊時,宋軍立即吃到了大苦頭,被躲在樹林裡的蒙古士兵不斷用弓箭偷襲,損失慘重,虎銳軍進去的效果也不大,樹林密集視線受阻,更無法展開隊形,精確度不高的宋軍火槍無法發揮密集射擊的威力,郭侃的軍隊常駐此地熟悉地形,在叢林中自然是如魚得水,在郭侃率領下作戰靈活有力,打得宋軍一個個灰頭土臉的逃出樹林,始終無法攻上山腰。蒙古軍爲了隱蔽方便保留的樹林,無意中剋制了宋軍新開發出來的火槍,但也給他們帶來滅頂厄運……
“媽的,想不到我們最擅長步戰的大宋軍隊竟然在山地叢林中吃了虧,要是高達的江西軍在就好了。”看到臉上中箭地張世傑被擡出叢林,賈老賊氣得摔掉望遠鏡大罵。
旁邊的劉秉恕則陰森森的說道:“太師不必焦急,如果秉恕所料不錯,今天至少在白天裡將一直刮東南風。”
“刮東南風?”賈老賊看看位於北面地河心島,臉上立即露出獰笑,大吼道:“運輸火油的輜重船靠岸,送火油上島!接下來該怎麼辦,不用老子教你們了吧?”
確實不用賈老賊教了,運載火油的宋軍輜重船靠岸後,宋軍立即卸下大量裝滿桐油的木桶,又送了一批改進後的噴火槍,才兩柱香時間後,河心島南面地樹林中就燃起沖天大火,火借風勢,被東南風吹得直撲北面山腰,濃煙似霧,嗆得藏在樹林裡的蒙古士兵咳嗽不止,也薰得他們呼吸困難,雙目流淚不止。郭侃無奈下只好率軍撤離
逃往沒有着火地北岸和山頂。宋軍乘機大肆縱火,半個河心島點燃。火焰濃煙翻滾間,飄上天空數裡之高。
……
“河心島完了,龍尾州防線也完了。”在歐廟山上用看到河心島火起,又看到宋軍炮船的威力,忽必烈就知道河心島和龍尾州防線失守已是必然,氣得忽必烈幾乎想學賈老賊把望遠鏡摔了——不過蒙古軍僅有兩架從戰場上繳獲的望遠鏡,忽必烈又捨不得。旁邊的子聰合掌說道:“大汗,河心島已經沒有堅守價值,我軍應該盡全把郭侃將軍搶救出來,不可讓這麼一員大將葬身火海。”
“去傳令吧,讓船隊全力救援郭侃。”忽必烈沮喪的答道。子聰答應,轉身過去向傳令兵吩咐。負責第三道火船防線的劉整則湊到忽必烈旁邊,陰聲說道:“大汗不必沮喪,若末將所料不錯,賈似道老賊今日奪取龍尾州後,必然要在龍尾州休整一夜,明天白天才向我軍的水柵防線發動進攻,我軍還有一個反敗爲勝的機會。”
“什麼反敗爲勝的機會?”忽必烈扭頭問道。劉整陰笑着答道:“火攻,宋人地火炮和輜重都在大船上,我軍若是火船攻敵,定可破敵。”
“火船?”忽必烈楞了一下,疑惑道:“你的火船陣不是在水柵防線上遊嗎?如果放出火船,怎麼通過我們佈置的攔河水柵?”
“大汗不必焦急,現在才中午,我們還有時間。”劉整陰陰的笑道:“我軍的火船陣位於水柵之後,這點宋人的斥候想必早就已經報告給賈老賊,所以賈老賊在沒有破壞水柵之前就不會提防我軍的火船,更容易被我們殺一個措手不及。大汗請不要忘了,我們有着無盡的人力,我們的小船也十分輕巧,只要在陸地上用水草馬糞等物鋪出一條道路,在陸地上行舟,也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
“怒髮衝冠,憑闌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亮地軍歌歌聲中,宋軍的炮船逐漸挨個拔除了龍尾州中下游地弩塔炮臺,蒙古軍在龍尾州中下游已經基本上無法攻擊到宋軍的船隊,忽必烈也被迫打出了命令兩岸蒙古軍隊撤離陣地地旗號。被宋軍大小戰船團團包圍的河心島上地大火也益發猛烈,大半個島嶼已經化爲一片焦地,僅有北面還有一小塊叢林沒有着火——島上殘餘的蒙古士兵也被壓縮到了這塊區域。而在水面戰場上,張弘正率領的蒙古船隊已經被佔據數量和武器優勢的宋軍船隊打得潰不成軍,完全失去了救援郭侃部隊的力量。郭侃所剩的一千多兵力,實際上已經是一支孤軍。“將軍,宋人在樹林外面喊話,要你答話。”被濃煙薰得睜不開眼睛的蒙古士兵向郭侃報告,郭侃咳嗽着趕到火海邊沿,仔細一聽,果然聽到宋軍士兵在用漢語齊聲高喊,“郭侃將軍,投降吧!投降我們就滅火!你的大兒子沒死,出來和他團聚吧!”
“狗屎!”郭侃罵了一句髒話,轉頭命令道:“還有多少弓箭,全部射出去!”蒙古士兵不敢違抗,趕緊將所剩不多的羽箭拋射出去,雖然在濃煙烈火中看不到敵人,基本上沒傷到宋軍士兵。可也激怒了已經上島的賈老賊,賈老賊大怒道:“冥頑不靈的狗漢奸,今天讓你變烤豬!來人啊,燃燒彈侍侯!”
二十餘輛投石機被推上前來,一罐罐的火油壺被放上投瓢,繼而被投入還沒有着火的樹林,一支支火箭也被拋射入林,只在片刻間,河心島上最後一塊沒有着火的樹林就濃煙火頭四起,轉眼就呈蔓延之勢。郭侃見自軍已經無法堅守,索性率軍頂煙冒火殺出樹林,準備與宋軍同歸於盡,可他的隊伍剛剛衝出火海,迎面就遭到宋軍火槍和飛火槍的痛擊,飛火槍中四五丈長的火焰燒得蒙古士兵鬚髮盡燃,全身着火,火槍射出的鐵彈更是蒙古士兵的噩夢,基本上是還沒有接近宋軍就先中彈倒下,郭侃雖然率軍多次衝鋒,卻身中兩彈不得不退回火海暫避。
“天要滅我啊!”看着身邊已經被薰得看不清楚面目又全身是傷的蒙古士兵,郭侃長嘆一聲,命令道:“你們出去投降吧,如果你們有機會再見到大汗,請替我轉告大汗一聲,我愧對他的託付了。”
“將軍,我們投降了,那你怎麼辦?”一個額頭還在流着血的蒙古士兵怯生生問道。郭侃看了他一眼,吩咐道:“不用管我,願意投降的,就出去。不願意的,留下來陪我。
”
“將軍,那你保重了。”十幾個漢軍士兵向郭侃磕了個頭,流着眼淚衝出火海,向宋軍投降。而色目士兵們對郭侃可沒什麼感情,二話不說跑出火海投降,僅有小部分蒙古族的士兵知道自己雙手沾滿漢人鮮血,出去投降後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留在了原地陪同郭侃。
“爲什麼會這樣呢?爲什麼上一次龍尾州之戰的宋人一觸擊潰?這一次的宋人又把我們打得一觸擊潰?”眼看大火已經燒到面前,郭侃一動不動,只是口中喃喃道:“是士兵的問題?武器的問題?還是軍心士氣的問題?”
烈火熊熊,逐漸吞噬了蒙古軍藏身的最後一處叢林,火光中,蒙古名將郭侃端坐火海,巍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