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請這邊坐。”脫裡赤操着生硬的漢語,盡副文質彬彬的模樣,小心翼翼的給唐笑讓出座位——不過手卻說什麼也不肯放開唐笑的小手。唐笑也不推辭,任由脫裡赤牽着她的手,款步姍姍走到脫裡赤爲她安排的椅子上坐下,向脫裡赤媚笑不已。那邊劉整一看情形不對,忙向大帳中的親兵使個眼色,親兵會意退下,帳篷中便只剩下脫裡赤、劉整和唐笑兩男一女。
沒了旁人,唐笑就更沒了顧忌,一邊向脫裡赤拋着媚眼,一邊用熟練無比的蒙古語柔聲說道:“脫將軍,妾身粗通蒙古上國語言,脫將軍儘可用蒙古上國之語與小女交談。”脫裡赤大喜,揉着唐笑的手說道:“想不到熊夫人身在四川,竟然能說得一口如此流利的蒙古語,真是大大出……什麼預料。”
“脫將軍,聽熊夫人口音,她好象不是四川人。”劉整冷冷的插話道。唐笑轉向劉整,也拋去一個媚眼,吃吃笑道:“劉將軍好耳力,奴家確實不是四川人,因奴家父母早逝,從小追隨在蒙哥大汗麾下爲將的姨父一家走南闖北,後來姨夫爲國捐軀,奴家又跟着表哥李德輝將軍追隨蒙哥大汗入川伐宋,釣魚城一戰後,表哥奉也速臺大妃和也速察國舅之命留守在四川,奴家也留了下來。奴家從出生就一直生活在蒙古軍中,所以說得一口蒙古話。”
“原來熊夫人竟然是也速臺皇后和也速察國舅的舊部親眷。
”劉整和脫裡赤都是大吃一驚。唐笑含笑點頭,又從懷中掏出一份書信,雙手呈給脫裡赤和劉整,兩人趕緊打開一看,卻見書信竟然是阿里不哥極爲信賴地國舅弘吉剌也速察親筆所寫,收信人則是唐笑所說地蒙古千戶李德輝,信中雖然除了交代幾句公事外別無其他內容,但很肯定一點,李德輝在蒙哥生前確實是也速察和也速臺兄妹的舊部。這下子劉整可不敢對唐笑擺什麼臉色和架子了,忙微笑道:“原來熊夫人和皇后、國舅還有這麼一層淵源,末將剛纔多有失禮,還請夫人原諒。不知道李將軍現在身在何處,此次阿里不哥大汗的軍隊入川,李將軍爲什麼不親自來與我們聯繫?”
唐笑表情黯然,很傷心的答道:“表哥因爲曾經是也速察國舅的舊部,所以在忽必烈帳下很不受重視,劉黑馬老將軍根本不相信他,雖然表哥在和宋蠻子作戰時非常勇敢,卻始終沒能獲得獨立領兵機會,就別說能有機會來興元和各位將軍聯繫了。就連我,也是靠着嫁給劉黑馬的心腹熊耳,才能代替表哥來與二位將軍聯繫。”
“哦,原來是這樣。”劉整和脫裡赤一起點頭——忽必烈和阿里不哥決裂後,阿里不哥沒少在和林清洗忽必烈舊部,忽必烈在自己部隊壓制阿里不哥舊部,自然也屬正常。劉整又試探着問道:“那熊耳將軍呢?聽說他在第二次神臂城大戰後勢力大長,實力已經可以和四川任何一個萬戶抗衡,他對阿里不哥大汗又是什麼態度?夫人夜間來訪,熊將軍不可能不知道吧?”
“奴家的相公本是劉黑馬嫡系,但自從奴家與他完婚後,受奴家感染,他已經逐漸認清了阿里不哥大汗纔是真正的蒙古之主。”剛纔還滿面黯然的唐笑忽然嫵媚一笑,當真是百媚叢生,逗得劉整和脫裡赤都是一陣心癢。唐笑輕笑道:“相公能夠在第二次神臂城大戰後勢力擴張,說起來還有奴家的一點功勞,奴家替他說服了宋蠻子叛將梅應春,梅應春帶着四千多人加入了相公地隊伍,奴家表哥李德輝手裡也有三千多人,再加上相公手裡原有的人馬,總兵力倒是勉強趕上了劉黑馬。只是相公在四川並沒有穩定後方,只能暫時寄居在劉黑馬的成都府境內,這一次兩位將軍在興元府會盟,就是奴家力勸相公親自前來,想要借這個機會尋到明主,爲阿里不哥大汗和二位將軍獻犬馬之勞。”
“太好了,如果熊將軍願意歸順大汗,本將軍一定上奏大汗,請大汗封他高官厚祿。”脫裡赤大喜過望,又補充道:“要不現在熊夫人就去把熊將軍請來,本將軍現在就代表大汗封他官職。”
“脫將軍,不可,熊將軍是和劉黑馬的兒子住在一起,我們連夜召見於他,萬一被劉元興察覺怎麼辦?”劉整素來冷靜,立即阻止脫裡赤地衝動。唐笑也附和道:“劉將軍所言極是,正因爲擔心劉黑馬察覺,奴家才代替相公前來求見二位將軍。”
說到這。唐笑風情萬種地俏臉上盡是委屈。嗔道:“說起那位劉黑馬老將軍。還真是冥頑不靈。忽必烈大汗明明已經戰死了。宋蠻子又大兵壓境。他竟然還死抱着爲忽必烈盡忠地念頭。說什麼都不肯向阿里不哥大汗稱臣——要是四川最富裕地成都路被宋蠻子奪走了。我們蒙古在四川經營了十年地基業就全完了。”
“明白了。原來這個騷娘們是爲了這個來地。”劉整是何等人。如何能聽不出唐笑地弦外之音?劉整馬上邪邪一笑。壓低聲音說道:“熊夫人說得實在太對了。如果熊將軍是成都路軍民經略使。那麼事情就好辦多了。不過那個劉黑馬佔着茅坑不拉屎。也該退位讓賢了。”
唐笑媚笑。劉整微笑。唐笑伸出沒有被脫裡赤拉住地左手。輕輕拉住劉整地大手。劉整也不客氣。馬上握緊唐笑溫潤滑軟地小手。大力搓揉。唐笑媚笑道:“劉將軍。劉黑馬老將軍是該退位讓賢。可他地成都經略使是忽必烈封地。手裡軍隊又多又忠心。在四川也深得民望——如果換成別人。只怕也坐不穩那個位置。”
“
心。只要有阿里不哥地軍隊支持。換成別人絕對坐整淫笑着答應。這會脫裡赤再單純也醒悟過來了。忙說道:“對。夫人你回去告訴熊將軍。讓他放心去搶劉黑馬地成都府路。有我們支持和幫助。他絕對坐得穩。”
“那奴家就多謝二位將軍了。”唐笑滿面喜色。站起來在脫裡赤和劉整臉上各吻一下。說道:“脫將軍。我聽說這一次阿里不哥大汗地軍隊入川。授與了你任命地方官員地權利。你能不能現在就把這份任命狀給簽了?”
“可以……。”脫裡赤本想立即答應,劉整卻使眼色制止他,轉向唐笑淫笑道:“熊夫人,你三言兩語就替熊將軍要走成都路經略使的位置,是不是太容易了?我們能有什麼好處?”
“你們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唐笑杏眼含春,向劉整嬌嗔一句,雙手拉住脫裡赤和劉整的手,慢慢按到自己高聳的胸脯上……
“子時前我得回去,否則他會起,二位將軍……。”唐笑的話還沒說完,小嘴就已經被脫裡赤長滿鬍子的大嘴堵住,劉整則毫不客氣的開始脫唐笑的裙子……
……
經過兩天的談判協商後,南宋鹹淳三年六月十四日下午,忽必烈在四川七個萬戶與阿里不哥地入川部隊正式達成協議,建立聯盟共同抵禦迫在眉睫的宋軍戰略反攻。協議基本內容如下,一:宋軍無論向那一名忽必烈軍萬戶的控制地發動攻擊,其他六名萬戶和阿里不哥軍都必須盡全力援救。二:四川七萬戶和阿里不哥軍都不得向宋軍投降,或者與宋軍暗中妥協,一經發現,其他萬戶和阿里不哥軍都將優先對其展開打擊。三:不得接待任何宋軍使者,對宋軍派出的使者必須斬殺。四:阿里不哥軍不得強迫四川七萬戶歸順,但四川七萬戶和四川軍民如果主動和自願歸順阿里不哥,其他萬戶不得阻攔。五:爲方便阿里不哥軍救援前線,阿里不哥軍可以自由出入四川七萬戶地控制地,但未經允許不得進城。六:四川七萬戶以劉黑馬爲首,一應交涉由劉黑馬代表。七:宋軍主力退出四川后,阿里不哥軍若是向江南發動進攻,四川七萬戶必須無條件出兵,攻打瀘州、重慶和釣魚城等地牽制宋軍。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小的條例和一條特別針對大理兀良哈臺地條例——阿里不哥軍可以從四川借道攻打兀良哈臺,或者兀良哈臺歸順阿里不哥後,可以從從四川借道北上,與阿里不哥軍聯繫,四川七萬戶不得阻攔。
阿里不哥軍開出的條件並不苛刻,但是人都知道阿里不哥遲早是要吞併四川,只是礙於面子,還有劉黑馬和夾谷龍古帶兩個勢力最大的萬戶堅持不肯背叛忽必烈,所以四川七萬戶纔沒有一下子全部屈服於阿里不哥的淫威。同時四川七萬戶之所以達成這麼一個敵南宋的協議,除了窮途末路的垂死掙扎外,還有就是對蒙古多年來地感情和對手上沾染漢人鮮血的恐懼,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實際上這份協議已經是四川七萬戶全部歸順阿里不哥地信號。
聯盟協議達成,四川七萬戶的代表立即開始返回駐地,準備迎接宋軍即將開始地反擊。劉整和脫裡赤也喜滋滋的向阿里不哥送去捷報,並請求阿里不哥向四川派出更多地軍隊,準備一口氣吞併忽必烈在四川的控制地,再一次完成對南宋的戰略包圍。敵人已經基本準備好了,可宋軍這邊卻出現了意外,甚至宋軍在漢中的細作明明掌握了四川七萬戶和阿里不哥軍建立聯盟的一切細節,並且設法送到了重慶,卻因爲種種原因,沒有直接送進迫切需要情報支持的賈老賊手裡……
……
漢中會盟已經結束了半個月,六月二十九日,賈老賊才終於在重慶迎來宋軍的各路盟友,不過還好,賈老賊的這些盟友動作雖然慢點,卻都是帶來的真傢伙。思州安撫使兼南平軍沿邊各洞宣撫使田景賢和他掌握思州兵權的叔叔田應庚一起親自到來,還帶來了四千思州宋軍——爲什麼要叫思州宋軍呢?因爲這些軍隊裡少數民族士兵要佔一大半,屬於思州的地方部隊,平時裡並不聽四川制置使地調遣,只是掛一個宋軍地招牌而已。
同樣屬於這種情況的還有播州軍隊,因爲正有重病在身,播州安撫使兼播州各洞宣撫使楊文沒能親來,卻派來他的大兒子楊邦憲和弟弟楊大聲,還有足足六千的思州御前雄威軍,同樣是對賈老賊表示出足夠的尊重和支持。
有朋友可能又要問了,既然思播軍隊中以少數民族爲主,那爲什麼思州軍隊會掛一個“御前”的中央禁軍頭銜?因爲前文沒有提到,這裡詳細解釋一下,思州御前雄威軍頭銜可不是隨便撿來的,而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早在淳八年(1248年)時,蒙古發動第一次對大理的進攻,蒙古大將禿懣率軍從藏邊強行借道攻打大理,妄圖迂迴攻下大理,完成對南宋的戰略包圍,當時地四川制置使餘便向思州借兵阻擊,忠於大宋的楊文果斷派出五千少數民族士兵出戰,爬過大雪山突然出現在蒙古軍前方,與蒙古軍鏖戰於大渡河,三戰三捷,以少勝多大破蒙古騎兵,生擒蒙古大將禿懣!淳十一年,四川宋軍北伐漢中,楊文再次出兵五千相助,雖然宋軍北伐之舉沒有成功,播州的少數民族宋軍卻表現出色,多次打敗蒙古鐵騎。其後播州少數民族宋軍又三次出兵,頭兩次分別在樂山和宣化擊敗蒙古軍,屢戰屢捷,又抓了一個倒黴蒙古萬戶阿里,第三次則是救援釣魚城,幫助釣魚城宋軍完成
古大汗的不世偉業。靠着這累累功勳,思州宋軍才“御前雄威軍”稱號,也絕對算得上是當之無愧!
除了思播兩州地盟軍外,宋軍在羅氏鬼國的盟友也非常夠意思,水西阿榨和阿里兩兄弟一起親自前來,還帶來了五千彝族士兵;羅氏鬼國地另兩個大頭人何永和阿氈雖沒有親到,卻都派出兄弟和兒子各自率軍一千五百前來助戰。
另外還有一些小頭人也各自派出一些軍隊,積累起來也有三千人之多。不過這些軍隊人數雖少,卻都是屬於漁獵民族的彪悍士兵,單兵戰鬥力絲毫不亞於最精銳的宋軍士兵。
看到這麼多精銳士兵到手,少數民族和地方政權又這麼支持自己,賈老賊簡直笑得嘴都合不攏,二話不說馬上在重慶軍營中設宴款待,讓宋軍統以上級別的將領全部出席陪同。爲了表示對少數民族盟友的尊重,賈老賊還特別在當天夜裡爲彝族盟友補辦了一次火把節,爲因爲匆匆趕路耽擱六月二十五火把節的彝族士兵舉行他們最隆重地節日紀念。見賈老賊如此尊重自己的宗教文化,羅氏鬼國地士兵頭人無不感激,王堅的少數民族老婆苗花兒也把王堅一通埋怨,“看人家賈平章想得多周到?嫁給你這麼多年了,你怎麼也不給我舉行一次龍頭節或者趕秋節?”
彝族地火把節是十分壯觀的,幾千支火把穿山越嶺,圍着松木火堆載歌載舞,賈老賊對西南少數民族本就沒什麼反感,便忍不住也穿着紫紅官服入場湊趣,與阿氈、阿里等彝族頭領手挽手唱歌跳舞。雖說咱們不學無術地賈太師少不得唱歌時跑調和跳舞時醜態百出,卻也讓羅氏鬼國的彝族頭人們大感榮幸,對賈老賊好感倍生。心直口快的阿氈還向賈老賊伸出大拇指,用生硬的漢語說,“賈大人,你是我們彝族的好朋友。”
“不。”賈老賊搖搖頭,說出一句讓衆人目瞪口呆的話,“我不是彝族的好朋友。”話音剛落,滿場啞然,誰知賈老賊又馬上補充一句,“因爲我和彝族是一家人!漢人和彝人是一家,漢人和苗人是一家,漢人和大宋西南的所有民族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阿氈大喜,一把抱住賈老賊,大聲叫道:“一家人!我們和漢人都是一家人!”賈老賊也扯開嗓子大吼,“一家人!我們都是一家人!”通譯將賈老賊的話翻譯後,其他的少數民族也是喜笑顏開,紛紛抱着身邊的宋軍將領激動大吼,“一家人!我們和漢人都是一家人!”
“我們和蒙古韃子不是一家人!”同屬羅氏鬼國的頭人何永之子何鵬忽然冒出一句。頓時羣起呼應,幾乎所有的少數民族將士都吼了起來,“我們和蒙古韃子不是一家人!和色目人也不是一家人!”
“何小頭人,你爲什麼這麼恨蒙古韃子?”賈老賊故意的明知故問。何鵬氣呼呼的大聲答道:“他們欺負我們彝人,他們用一斗鹽巴,就要換走我們一頭牛!他們殺我們彝人!搶我們彝人的姑娘!他們是魔鬼,應該下地獄的魔鬼!”
“他們不光欺負我們彝人,還欺負白族人,苗族人,有很多的白族人都逃到了我們那裡。”其他少數民族將士紛紛附和,爭先恐後的向賈老賊控訴蒙古軍佔領四川后的罪行,七嘴八舌,各種各樣的語言都有,直把賈老賊身邊的通譯忙得暈頭轉向。最後由少數民族中影響最大的阿氈出面,向賈老賊行禮說道:“賈大人,我們都恨透了蒙古韃子,所以你說要趕走四川的蒙古韃子,我們都非常高興的幫你,請你下令吧,殺蒙古魔鬼,我們願意!”說到這,阿氈又補充一句,“賈大人,你最好把大理的蒙古韃子也殺光趕走,我們喜歡原來在大理的漢人,不喜歡現在的蒙古魔鬼。”
賈老賊不答,稍一盤算後,賈老賊叫人拿來十一支羽箭,將一支遞給阿氈,說道:“阿氈頭人,請你把這支箭撅斷。”阿氈雖不知道賈老賊搞什麼鬼,卻還是輕而易舉的將一支羽箭撅斷。賈老賊又把剩下的十支箭捆在一起遞給阿氈,說道:“阿氈頭人,請你把這一捆箭撅斷。”阿氈大力撅了幾下,一捆箭卻紋絲不動,阿氈只得搖頭說道:“太多了,我撅不斷。”
賈老賊接回箭束,抽出一支,高舉着說道:“各位頭人,看到了嗎?我們如果不團結在一起,單獨和蒙古韃子打仗,那麼我們很容易被蒙古韃子撅斷。”說到這,賈老賊把一束箭合在一起,大叫道:“可我們如果團結在一起,一起行動,那麼蒙古韃子就永遠不斷我們!這就好比軍隊打仗,各聽各的號令,各支部隊不統一指揮,是打不贏蒙古韃子的軍隊的!可我們要是有一根繩子,把這十支箭捆在一起,一起進,一起退,那麼我們將戰無不勝!把蒙古韃子從這裡永遠的趕出去!你們說,願不願意讓我做這根繩子,指揮你們和漢人的軍隊一起進退,把蒙古韃子永遠趕走?”
“願意!”阿氈領頭,少數民族頭領一起答應。賈老賊點點頭,說道:“你們願意,我也很榮幸能做一根繩子,爲了讓我們團結在一起,從明天開始,我將派出大宋的將軍幫助你們編制隊伍,讓我們這一把箭更團結,更鋒利!你們說,願不願意接受大宋軍隊的編制?”
“我願意!”阿氈第一個舉手,其他少數民族頭人紛紛舉起右手,大叫大嚷,“我們願意!願意!”聲音之大,直穿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