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賈老賊很希望能夠抓住這個機會和劉安鳳的感情更進一步,進而再借着這層關係招降忽必烈在四川的最後餘黨,可賈老賊的如意算盤打得雖好,劉元興的軍隊抵達成都之後,卻選擇了在遠離宋軍大營的地方紮下營盤,和宋軍之間的聯絡也只限於使者書面交流——劉元興在信上告訴賈老賊,他只參加攻打成都戰役,事後他將率軍北上劍閣而不向宋軍投降,作爲交換,他將把簡州完整無損的交還宋軍。而劉安鳳則乾脆連看都不來看賈老賊一眼,讓賈老賊着實失望失落了片刻。
失落歸失落,賈老賊也不可能爲了一個女人而無心戰事,交代一番對劉元興軍的政策後,賈老賊將目光轉向成都城的戰事上面。和前面說過的一樣,坐落在沖積平原上的成都城確實是一個易攻難守的絕地,它的四周全是一馬平川的平原,附近也沒有什麼大江河,既沒有神臂城那樣的高度優勢,也沒有樊城和襄陽那樣的江河保護,基本上算是無險可守。青石城牆雖然還算堅固,但高度卻只有不到四丈,極不利於長期固守。——事實上,歷史上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還沒有那支軍隊或者那個政權能在成都城裡堅守一個月以上。
“好打,這次的攻城戰應該比較輕鬆。”繞着成都城觀察一圈後,賈老賊心中大概有了些底,向陪同自己觀察戰場的子聰和咎萬壽說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軍要想攻破成都肯定不成問題。目前比較難辦的,只有兩個問題,第一是必須防着兀良哈臺和熊耳叛軍突圍,一定得把他們殲滅在成都城裡。第二嘛,儘可能保全成都這座糧倉——雖然我們不缺軍糧,但取敵一石,勝過從後方運糧十石,只要能奪得成都這座糧倉,對我們接下來收復漢中的戰事將有莫大幫助。”
“太師聖明,一言中的,正是這個道理。”子聰先拍賈老賊一句馬屁,然後建議道:“我軍要想阻止敵人突圍,可以在成都城外挖掘一條環城一週的深壕,挖出來的土則堆成壘牆,限制敵人騎兵的活動空間,這樣纔有把握把敵人困死在城內。”
雖說修建一道包圍成都的工事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但考慮到成都平原上的敵人已經基本上集中到了成都城內,只要將其全殲,剩下的小股敵人就不足爲懼,成都平原的戰事也基本上可以宣告結束,所以賈老賊只稍微盤算片刻,立即就咬牙命令道:“挖!先堵住成都四門,然後發動附近的漢人百姓幫助挖掘環城壕溝,絕對不能讓韃子逃走一個!”
賈老賊的命令一下,十萬宋軍立即行動起來,先是出動重兵包圍成都四門,然後迅速開始挖掘環行壕溝,復又將挖掘所得泥土堆成堡壘,植以樹木加固,同時以糧鹽爲誘餌,發動鄰近百姓參與挖掘。人多力量大,才那麼一夜時間,一條環城一週圍城工事就初具規模,並在不斷加固之中,基本堵死了兀良哈臺軍和熊耳叛軍的突圍道路。期間熊耳叛軍雖然察覺到宋軍的舉動,但熊耳叛軍誰都沒有膽子出城應戰,破壞宋軍的挖掘行動,倒是兀良哈臺叫嚷了幾次乘機突圍,只可惜兀良哈臺的兵馬已經損耗殆盡,熊耳叛軍又不聽他的,自然無力阻攔和突圍,只能眼睜睜看着宋軍和川中百姓聯手修建工事,將成都包圍成鐵桶一般。
十月十九上午,兀良哈臺拖着帶傷之軀上到成都城牆,觀察宋軍的圍城工事修築情況。當看到宋軍已經挖出一條圍城壕溝後,兀良哈臺的臉色開始發白,向身邊的熊耳叛軍首腦抱怨道:“昨天晚上叫你們突圍,你們不聽,現在好,現在我們就算想突圍,騎兵也難以行動了,這回看你們怎麼辦?”
“賈老賊竟然花這麼大力氣困死我們,看來他這次再也不想放走我們了。”熊耳的臉色也有些發白,只是後悔昨天晚上沒聽兀良哈臺的建議。唐笑和汪良臣等人同樣有些後悔卻不聲張,只是在心裡盤算對策。倒是王鶚大言不慚的說道:“大王,熊將軍,不必焦急,我軍兵少而糧多,蠻子兵多而糧少,只要我們能守住成都城,待到宋蠻子軍糧用盡,自然會退去。”
“對,對,還有阿里不哥大汗。”汪惟正也自我安慰的說道:“阿里不哥大汗的軍隊是衝着四川而來,現在宋蠻子的主力已經集中到了成都城下,以劉整將軍的英明睿智,定然不會放過這個天賜良機。只要阿里不哥大汗的軍隊能打破劍閣關,踏足成都平原,賈似道老賊就非退兵不可了。”說到這,汪惟正頗有些驕傲的補充道:“人言賈似道老賊擅於用兵,依我看來也不過如此——明知道成都是我蒙古在四川的屯糧所在,竟然還採用困死策略,簡直可笑之至。哈,哈哈,哈哈哈……。”
“得了,你當賈似道老賊和你一樣蠢?”唐笑冷冷的打斷情夫汪惟正那些自我麻醉的蠢話,冷笑說道:“賈似道老賊用深溝高壘戰術圍困成都,根本不是害怕急切之間打不下成都,而是擔心我們突圍撤退,想要把我們一個不剩的殲滅在成都城裡,一舉結束成都平原的戰事,再掉過頭去專心對付阿里不哥!連這點都看不懂,真懷疑是不是豬腦袋長錯了地方,長到了你的脖子上?”
唐笑的辱罵尖酸刻薄之至,基本上只要一頭稍微有一點廉恥的豬都忍受不了,更何況經常光着屁股騎在唐笑身上作威作福的汪惟正?所以汪惟正先是一陣臉紅,然後臉色又開始鐵青,馬上就要發作出來,幸得王鶚及時打哈哈道:“熊夫人真是幽默,不過眼下蠻子大兵壓境,我們應該一致團結對外,這些傷和氣的玩笑話,還是少說爲好。好了,好了,汪將軍,你也別生氣了,現在我軍該如何抵擋宋蠻子,小相還要聽聽你的高見。”
好話說盡,汪惟正的臉色才勉強恢復正常,冷哼着說道:“現在該怎麼辦?當然是憑藉城牆優勢死守,等待阿里不哥大汗的援軍。”汪良臣點頭稱是,附和侄子的意見。王鶚和兀良哈臺一聽急了,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後,王鶚轉向熊耳問道:“熊將軍,那你的意見呢?”熊耳不敢作聲,只是偷眼去看唐笑,唐笑則面無表情的看着遠處修築工事的宋軍士兵和更遠處的劉元興軍營,一聲不吭。
手中軍隊最多的熊耳夫妻不肯表態,王鶚無奈,只得吞吞吐吐的說道:“其實以現在這個情況,在成都城裡堅守待援已經不可能,一是我們和阿里不哥大汗失去聯繫,他們是否來救援和什麼時候來救援都說不準;二呢,就算阿里不哥大汗全力來援,但成都城的地形四面受敵,無險可守,賈似道老賊倘若全力攻打,我們能不能堅持到阿里不哥大汗的大軍來援,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王丞相所言有理,那依你之見,我們又該如何是好?”汪良臣試探着問道。王鶚環視一圈衆人臉色,很勉強的微笑說道:“其實好辦法還是一個,只是看各位將軍是否捨得?——如果我們乘着宋蠻子的環城溝壘尚未完工,一把火燒掉成都糧倉,傾盡全力向南突圍,只要逃到大理境內,憑藉大渡河天險,賈似道老賊縱然有百萬大軍,也不能傷到我們一根毫毛了。”
王鶚的計策其實也不失爲一條妙計,也有一定的成功希望,大渡河天險古今聞名,只要突圍成功,逃到大渡河以南,宋軍再想殲滅兀良哈臺難度勢必增大,而且燒掉成都糧倉以後,兵力衆多的宋軍就只能從重慶後方運糧到前線,對宋軍收復漢中和反攻大理都極爲不利。——可問題是,兀良哈臺的軍隊基本上已經丟光了,傷亡慘重的突圍戰必然是由熊耳叛軍充當主力,而且大渡河以南就是兀良哈臺的老巢,叫熊耳叛軍放棄富庶豐足的成都老巢跑到窮山僻壤的大理去仰人鼻息,別說奸猾陰毒又野心勃勃的熊耳夫妻絕對不會答應,就連汪良臣叔侄也得仔細掂量掂量其中的輕重。所以在王鶚把話說完後,汪良臣叔侄也學起了熊耳夫妻,來個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
“熊將軍,熊夫人,兩位汪將軍,你們怎麼不說話?”等了許久都不見熊耳夫妻和汪良臣叔侄發話,王鶚只得主動開口詢問,並拋出極爲誘人的條件,“幾位將軍,小相知道這個計劃需要你們付出巨大犧牲,你們是很難接受。但你們只管放心,只要到了大理,我們大王絕對不會虧待你們,高官厚祿這些就不用多說了,你們在突圍戰中損失多少軍隊,到了大理我們加倍償還你們。將來我們大理反攻四川,打下成都平原,照樣是你們的。”
“哄鬼去吧!”熊耳夫妻和汪良臣叔侄是什麼人,怎麼可能被王鶚的空頭許諾打動?恰在此時,成都城下又衝來一隊手打白旗的宋軍騎兵,衝到射程之內後,迅速將一波白茫茫的箭雨射上成都城下,馬上又飛騎離去。汪良臣叫人揀來一支宋軍射出的羽箭,見箭頭是被拗去,僅綁有一封書信,汪良臣順手將書信扔下城牆,笑道:“無恥老賊,昨天射書沒理他,今天又來挑撥離間。我們應該下一道軍令,宋蠻子騎兵如果再來射書,不管有沒有打白旗,都一律射死,斷了賈老賊的念想再說。”
“急什麼,先看看信上說什麼。”唐笑終於開口,也是叫人揀來一封書信展開細看,熊耳忙湊上去問道:“夫人,賈似道老賊又在信上說了什麼?”
“和昨天差不多,除了赦免你的一切罪行和保證你的人身財產安全外——另外再加封你爲成都府路安撫制置使。”唐笑不動聲色的答道:“當然了,前提是你必須帶着完好無損的成都糧倉向宋蠻子投降,另外還要獻上兀良哈臺大王的腦袋。”
熊耳偷看一眼臉色鐵青的兀良哈臺,乾笑罵道:“卑鄙無恥的賈老賊,還真小看爲夫,爲夫若向賈似道老賊投降就是不忠,殺害兀良哈臺大王就是不義,如此不忠不義之事,爲夫怎屑去做?”唐笑忽然嫵媚一笑,答道:“夫君所言極是,我們與兀良哈臺大王乃是盟友,傷害盟友的不義之事,是不能去做。”
熊耳乾笑點頭,唐笑又向臉色已經放緩的兀良哈臺嬌笑說道:“大王,剛纔王丞相說的事情,牽涉太過重大,請容我們夫妻仔細考慮一下,再給你答覆如何?”兀良哈臺點頭,苦笑道:“不過還請熊將軍和熊夫人早定主意,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唐笑嬌笑答道:“那是當然。”說罷,唐笑拉起熊耳就走,告辭離去。
……
熊耳夫妻回到府邸後,熊耳立即迫不及待的向唐笑問道:“夫人,你認爲賈似道老賊的招降信能不能相信?如果我們拿兀良哈臺的人頭去獻給他,他真會赦免我們嗎?真會封我做成都府路安撫制置使不?”
“噓——!”唐笑打個禁聲手勢,先趕走房中的丫鬟親兵,唐笑這才壓低聲音說道:“依我看來,賈似道老賊的話可以相信,也不可全信。可以相信,是因爲我們手裡握着成都糧倉的近三十萬石糧食,賈老賊眼讒這批軍糧,爲了不讓我們一把火燒掉,接受我們投降無疑是他最好的選擇。”
“這麼說來,我們可以向賈老賊投降了?”熊耳激動問道。唐笑搖搖頭,低聲說道:“別犯傻着急,等我把話說完。我認爲賈似道老賊的話不能全信,是因爲劉元興的軍隊也出現在了攻城的隊伍中,這證明賈似道老賊和劉元興之間肯定達成了什麼協議,所以兩支軍隊纔會聯手攻打成都。——劉元興和我們有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他和賈似道老賊又會達成什麼協議?”
“殺掉我們?把我們交給劉元興?!”熊耳的臉色一下子變成了死人顏色。唐笑臉色凝重的點頭,同意熊耳的分析。熊耳這下子更是慌張,忙說道:“夫人,這麼說來,我們絕對不能向賈似道老賊投降了。那我們乾脆聽兀良哈臺的,好死不如賴活着,燒掉成都糧倉全力突圍,只要到了大理,我們就安全了。”
“別急,我們不是全然沒有希望。”唐笑沉吟說道:“現在最關鍵的一點,我們首先得弄清楚——在我們和劉元興之間,賈似道老賊會選擇接受誰投降?劉元興現在基本上是一條喪家之犬,對賈老賊來說利用價值已經不大;而我們有兩萬多軍隊和足夠賈似道老賊大軍一年之用的軍糧,和賈老賊談判還有足夠的籌碼!”
“夫人的意思是說,再派梅應春去見一次賈似道老賊,試探賈似道老賊對我們的真正態度?”熊耳小心翼翼的問道。唐笑搖搖頭,獰笑道:“梅應春沒有直接參與誅殺劉黑馬,又是賈似道老賊的門生,賈似道老賊和劉元興饒過他,未必代表會饒了我們——所以這一次,得我們夫妻的其中一人親自去見賈似道老賊。”
“我們親自去見賈似道老賊?”熊耳臉上那些毛茸茸硬邦邦的鬍子都嚇得軟成煮熟的意大利麪,面無人色的低聲驚叫道:“夫人,你瘋了?如果賈似道老賊真的答應把我們交給劉元興,那我們豈不是去自投羅網?”
“我也知道危險,可我們怎麼都得賭上一賭。”唐笑緩緩說道:“汪惟正那頭蠢豬指望阿里不哥來援,那是白日做夢。兀良哈臺嘴上說得好聽,那是在哄着我們拿軍隊給他殺出血路,先不說能不能殺出重圍,就算到了大理,我們還不是隻有任由兀良哈臺擺佈的命?到時候兀良哈臺和我們算起舊帳,我們還不得死無葬身之地?所以說,突圍和堅守都只有死路一條,倒不如冒險到宋蠻子軍營一試,說不定還能保住我們的身家性命和榮華富貴。”
“可,可還是太……太危險。”別看熊耳長得身高體胖象頭大狗熊,可膽子其實比老鼠膽大不了多少,說什麼也不敢去宋軍大營冒險。唐笑不耐煩的說道:“既然你不敢去,那我去。今天天色一黑,我就悄悄出城去見賈似道老賊,你留在城裡看好軍隊,小心提防兀良哈臺勾結汪良臣搶你的兵權。”
唐笑自告奮勇去見賈老賊,熊耳立即笑歪了嘴巴——如果唐笑去見賈老賊凱旋而回,得利的人自然是熊耳,如果唐笑被賈老賊一刀砍了也沒什麼,反正天下漂亮女人多的是,只要有錢有勢,還怕沒有漂亮女人主動投懷送抱?不過話雖如此,一些虛情假意的奉勸叮囑是免不了的,但唐笑顯然心意已決,熊耳再三奉勸無效後,最終還是‘無可奈何’的同意了唐笑出使宋軍大營。
“賈似道老賊?”唐笑表面表情嚴肅,心中卻開始偷笑,“難怪有不少人在背後說是他是宋國第一的美男子,從外表看,他可一點不老,不知道他在牀上的表現老不老?呵呵,只要他肯上老孃的牀,事情就好辦多了。”
……
天漸漸的黑了,在熊耳的親自護送下,唐笑悄悄從成都東門出城,帶着十名熊耳親兵連夜摸向位於成都東面的宋軍大營。在出發前,唐笑刻意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動人非凡,抱定了用美色引誘賈老賊上牀的主意——但很不幸的是,就在先前一刻,同樣有一名閉月羞花的絕色少女偷偷溜出了劉元興的軍營,也是悄悄摸向宋軍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