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做了什麼?”阿里不哥軍事實上的太上皇也速臺忽然掉轉矛頭。放過張弘範而直指劉整,當事人劉整立即傻了眼睛又慌了手腳。看看也速臺那氣得鐵青的臉,再看看也速臺手裡那封子聰老婆的來信,劉整猛然醒悟過來,趕緊跪下大叫道:“冤枉啊!皇后,微臣冤枉啊!微臣明白了,肯定子聰禿驢和賈似道老賊看到微臣對大汗忠心耿耿,故意設計來陷害微臣!微臣可以對天發誓,微臣對大汗忠貞不二啊——!”
“他孃的,終於輪到你小子了。”從進帳後風頭就被劉整搶得一乾二淨的蒙古衆將心中一陣暢快,個個幸災樂禍,個個默不作聲,準備等着看劉整的好戲。那邊張弘範也是一陣解氣,心說老子剛纔倒黴的時候你不說話,現在你倒黴了,老子也絕對不替你說話!不行,老子還得給你使點壞,叫你小子剛纔沒義氣!
“大汗,皇后娘娘,這是宋蠻子的反間計啊!”劉整也是確實被嚇慘了,趴在那裡磕頭有如搗蒜。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慘叫道:“大汗,娘娘,微臣可以用腦袋擔保,絕對沒做過任何對不起大汗和皇后娘娘的事,更沒向宋蠻子出賣過任何軍情,微臣是被冤枉的啊!這是賈似道老賊的反間計,子聰禿驢的借刀殺人計……。”
“拿下!”劉整再怎麼哀求也沒有用,脾氣暴躁又從骨子裡不信任漢人的阿里不哥已經暴跳如雷的命令拿人,話音剛落,六七個怯薛已經一擁而上,三下兩下把劉整按在地上,劉整也不敢反抗,只是臉貼在不斷大叫冤枉,痛哭流啼,模樣要多悽慘有多悽慘。這時候,蒙古衆將中終於站出一人,卻是阿里不哥的大舅子兼也速臺的親哥哥,蒙古國舅也速察。
“大汗,大妃,請息怒。”平時裡和劉整關係並不怎麼樣的也速察在這一刻表現得十分冷靜,抱拳拱手說道:“末將認爲劉將軍對大汗和大妃的忠心應該毋庸質疑,賈似道老賊素來奸詐,子聰禿驢更是陰險無比,此二人狼狽爲奸,不排除他們故意陷害劉將軍的可能,大汗和大妃萬不可聽信片面之言就自斬大將,倘若事後證明這又是賈似道老賊的反間毒計。那麼大汗和大妃再想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被也速察提醒,並非完全有勇無謀的阿里不哥倒也多了個心眼,回頭向也速臺問道:“大妃,張弘範的妹妹到底在信裡說了什麼?她說劉整通敵賣國,到底有沒有準確證據?”
“誰說劉整通敵賣國了?”也速臺慢悠悠的反問道。阿里不哥、也速察、劉整和帳中蒙古諸將都是一楞,都搞不清楚也速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阿里不哥驚訝問道:“那大妃你幹嘛要問劉整做了什麼好事?”
“我只是隨便問問,沒想到劉整將軍這麼不經嚇,會被嚇成這樣。”也速臺嫣然巧笑,言下之意當然是劉整心中有鬼,所以才被自己唬住。那邊劉整也醒悟了過來,忙解釋道:“大妃,其實微臣早就擔心賈似道老賊和子聰禿驢會對微臣用反間計,挑撥離間大汗與微臣的君臣關係。所以微臣聽到大妃口氣不善,馬上就被嚇住了。”
“膽小如鼠。”也速臺冷哼一聲,有些不滿劉整話中包含的另一層意思——就好象阿里不哥和也速臺自己很容易就中賈老賊的詭計一樣。也速臺慢悠悠的說道:“其實張將軍的妹妹真沒說你通敵賣國,只是說她在子聰禿驢家裡看到你的小兒子劉垓,還穿着宋蠻子的官服,所以我想問問劉將軍你知不知道這件事?還有問你爲什麼要向大汗稟報,說你的小兒子已經戰死在了四川?”
“微臣的犬子還活着?”劉整有些目瞪口呆也有些暗暗歡喜。定軍山之戰結束後,劉整就失去了和小兒子的聯繫,還一直以爲性格和自己極爲相象的小兒子已經戰死沙場,成爲宋軍士兵刀下亡魂,所以才向阿里不哥報了陣亡,只是沒想到小兒子不僅活着,而且還投降了宋軍。
“當然還活着。”也速臺舉起張弘範妹妹的來信,輕描淡寫的說道:“張將軍的妹妹已經在信裡說了,剛開始的時候,她也聽說宋蠻子在四川的斬獲名單中有劉垓的名字,後來子聰禿驢回到臨安後,竟然在家裡設宴款待本已經陣亡的劉垓,張將軍的妹妹就起了疑心,所以順便在信裡對張弘範將軍提了一下這件事。”
“咦?”御帳中響起一片驚疑聲音,蒙古衆將看向劉整的目光頓時又變得充滿了懷疑——劉整的小兒子明明已經投降了宋軍,宋軍不僅密而不宣,反而對外宣稱劉垓已經戰死,劉整也向阿里不哥稟報說劉垓已經戰死,這其中到底包含了多少陰謀陷阱,恐怕誰也說不清楚。那邊張弘範也是心中暗喜,乘機火上加油一把,磕頭說道:“大汗明鑑,微臣的十六妹一向性格倔強,認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從不受人擺佈,她在信中所說之事,微臣認爲應該基本屬實。”
“張弘範,你……!”劉整這會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只能拼命磕頭說道:“大汗和皇后娘娘明鑑。微臣確實不知道犬子已經投敵叛變,倘若此事屬實,微臣如果在戰場上遇到犬子,一定大義滅親,爲大汗除去這個孽障,拿他的人頭表明微臣的清白。”
其實劉整在小兒子叛變一事上說什麼都沒用,他就算不否認,在沒有拿到確實證據前,阿里不哥和也速臺也不可能追究他的牽連之罪,可不管他再怎麼否認,阿里不哥和也速臺對他生出的疑心也不可能消除,對他再會象以前那麼言聽計從。當下阿里不哥和也速臺低聲商量了幾句,一致決定多在劉整身邊安排眼線,同時儘量削減劉整手中的兵權,做好預防萬一的準備,然後纔開金口讓怯薛放開劉整。劉整的奸猾其實比之賈老賊和子聰也不遜色多少,當然知道阿里不哥和也速臺打的什麼主意,但苦於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只好無可奈何的向阿里不哥和也速臺道謝,然後再不敢隨便亂說一句。
經過張弘範妹妹書信這件事一鬧,阿里不哥也沒了繼續商議軍情的心情,只是把書信還給張弘範,囑咐他重賞來使。並且給妹妹回信,叫張芙設法與阿里不哥軍在臨安的細作取得聯繫,建立直通宋軍最高層的情報渠道。張弘範爲了避嫌,忙表示自己文筆不好,希望阿里不哥派幾個文書爲自己代筆寫信,阿里不哥也很高興的滿足了張弘範這個不情之請。末了,阿里不哥還是採納劉整先前的建議,決定通過修築工事的手段加強對泰安城的包圍,然後才宣佈散帳。
阿里不哥調整了針對泰安的戰術後,數量幾乎達到十萬的阿里不哥軍和僞宋軍隊立即行動起來,挖壕築牆。立柵支欄重重包圍泰安城,不以攻城爲重,先確保堵住李璮和張宏兄弟軍隊的突圍道路。不得不承認,劉整這一手確實非常狠毒,泰安城中的存糧本就不足,李璮上次雖然帶了一批糧草進城,但同時也帶進去了大約三萬張吃飯的嘴,現在城裡存糧連支持兩個月都捉襟見肘,當然難以象襄陽、大都和漢中那麼長期堅守。所以在看到阿里不哥的行動後,李璮和張宏兄弟不免都慌了手腳。
“求援!乘着韃子的工事還沒修好,今天晚上一定把信使派出城去。”上次在濟南就幾乎被困死的李璮心有餘悸,驚慌失措的和張宏商量道:“少將軍,這次我們兩個聯名給賈太師去一道奏本,請他趕快命令援軍北上解圍,否則這泰安城守不了兩個月。”張宏也慌了手腳,當即按照李璮的建議聯名上本。
…………
阿里不哥軍並不害怕在泰安戰場上和宋軍決戰,所以李璮和張宏派出信使連夜出城後,雖然很快被就阿里不哥軍的斥候發現,阿里不哥還是採納劉整一開始就提出來的建議故意放走信使,讓李璮和張宏兄弟去給賈老賊施加壓力。而身在兗州的張榮接到消息後也慌了手腳,也是親自上了一道奏章給賈老賊,要求賈老賊儘快發兵,同時把唯一的外孫謝學仁也派到了臨淮,催問李庭芝何時出兵北上。
謝學仁帶着信使匆匆趕到臨淮城時,時間已經是鹹淳四年的九月初五,因爲宋軍重兵集結於臨淮的原因,臨淮城中已經駐紮不下那麼的軍隊,包括主帥李庭芝在內都只能駐紮在城外,臨淮郊外密密麻麻全是軍隊帳篷,連綿數裡,旗幟聳立如林,令人眼花繚亂。見此情景,謝學仁既是歡喜又是擔憂,歡喜的當然是宋軍的援軍兵力強大,擔憂則是宋軍擁有這麼強大的兵力,爲什麼遲遲不向北方前進一步,賈老賊和李庭芝到底是什麼打算?
到得營門。向守門宋軍出示了公文,謝學仁很快就得到了李庭芝的親自接見。不過到得李庭芝的寢帳仔細一看,謝學仁卻傻了眼睛——南宋軍中板指頭數得着的名帥大將李庭芝面色蠟黃,嘴脣灰白,正病懨懨的躺在牀上,帳篷裡盡是藥味,旁邊的姜才、文天祥和張貴等兩淮將領也是個個臉色不善,似乎在爲李庭芝的病情擔心。見謝學仁進來,李庭芝在親兵攙扶下勉強從病牀上坐起,咳嗽着有氣無力的說道:“咳……咳,是謝……謝大人吧?不必行禮了,本官重病在身,沒能出營迎接大人,還望大人恕……咳咳……恕罪。”
“李大人,你有病在身,就不用坐着了,快躺下。”謝學仁心中暗暗叫苦,嘴上卻非常客氣——畢竟李庭芝已經患了重病,謝學仁有再多的不滿也不好意思發作出來。李庭芝艱難的揮揮手,大概是想說些沒關係的話,可嘴剛一張開,李庭芝就難以抑制的劇烈咳嗽起來,嚇得親兵趕緊又把他放了睡下,小心爲他蓋上被子。
“謝大人,在下文天祥,我們大帥身染重疾,有什麼話讓下官回答如何?”文天祥上前,拱手行禮問道。謝學仁當然知道文天祥是賈老賊愛徒,將來鐵定要入閣拜相的主,身份非同小可,忙還禮道:“多謝文大人,請問文大人,李大人是何時患上的疾病?可曾尋得良醫醫治?”
“李大人這病是在揚州就患上了的,後來收到賈太師的命令,又帶着病來到臨淮。”文天祥嘆了口氣,很沉重的說道:“本來我們打算集結好了軍隊以後,馬上就揮師北上救援泰安,不曾想李大人到得臨淮後,可能是路上受了風浪顛簸,竟然馬上就病成了這樣,臨淮小城又沒有什麼上好的名醫爲他診脈。我們也沒辦法,只好一邊封鎖消息免得動搖軍心,一邊派出信使去向太師報信,請太師派幾個太醫過來爲李大人治療,另外在請示太師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謝學仁哭喪起了臉,身爲主帥的李庭芝患病,大軍一日不可無帥,宋軍無法出援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這麼一來,苦的可就是張榮祖孫和李璮了。仔細斟酌了用詞後,謝學仁先把張榮的書信呈交給李庭芝,爾後哭喪着臉說道:“文大人,現在韃子已經改變了針對泰安的戰術,想要用深壕高壘困死泰安,泰安城裡的糧草最多隻夠支撐兩個月時間,李璮將軍和卑職的外公都等着大宋軍隊救援。請你們無論如何想一個辦法,趕快讓大宋軍隊北上吧。”
“謝大人,不是我們不想救援泰安,只是李大人的身體……。”文天祥滿面難得。這時,正在看着張榮書信的李庭芝忽然掙扎着從牀上坐了起來,推開前來攙扶的親兵,咳嗽着說道:“泰安危急,不能再耽擱了,馬上吹號……咳……吹號升帳,我要親……咳咳咳……親自領兵去救泰安。”
“太好了。”謝學仁樂得差點沒蹦起來,心說李庭芝不愧是大宋的兩淮安撫制置大使,貨真價實的兩淮土皇帝,果然夠意思。宋軍諸將卻一起上前阻攔,紛紛勸說道:“李大人,千萬不可衝動,你身上染有重病,不能隨便亂動。”
“都給我走開,不許耽誤軍情大事。”李庭芝的表情很是憤怒,奮力推開宋軍諸將堅持站了起來。可是李庭芝雙腳剛剛站起,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彎下劇烈咳嗽起來,人也軟綿綿的向一旁歪倒,嚇得宋軍衆將趕緊一哄而上攙住,捶背揉胸噓寒問暖,文天祥還拿出一塊白絹去接李庭芝咳出來的痰液。可這不接還好,一接之下文天祥就驚叫起來,“李大人,你又咯血了!”
說着,文天祥將白絹揚起,絹上果然有一灘令人觸目驚心的鮮血!嚇得宋軍衆將紛紛大叫,一邊手忙腳亂的把李庭芝擡回牀上,一邊驚惶大叫,“快,快叫郎中來給李大人診脈!快——!”親兵領命而去,片刻後,兩個揹着藥箱的軍醫就衝了進來,撲到李庭芝病牀上展開急救。見此情景,謝學仁徹底傻了眼睛,心說完了,還真是天不佑我張家,李庭芝病成這樣,還怎麼領軍北上增援?
“謝大人,你也看到了。”文天祥回過身來,憂心忡忡的對謝學仁說道:“李大人精忠報國,爲了救援泰安不辭辛苦,結果被累得病成這樣,我們也願意效仿李大人的忠貞義節,跟着李大人北伐殺韃子救援泰安!可李大人病成了這個模樣,我們又怎麼能北上?”
“那文大人,你是淮東安撫使,還有姜纔將軍也是淮西安撫使,你們能不能代替李大人領兵北上?”謝學仁退而求其次,心說那怕姜才或者文天祥率領大宋軍隊去泰安,這兩個也算是大宋名將了,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謝大人,你想害死我文某或者姜將軍?”文天祥的反應很是激烈,緊張兮兮的看看左右,然後壓低聲音說道:“李大人是大宋皇帝親自委任的兩淮制置大使,也是賈太師舉薦、皇上欽點的北伐救援泰安主帥,沒有接到聖旨之前,我和姜將軍不管誰接掌兵權,都是等於謀反,這可是抄家滅門的死罪!就算文某的恩師賈太師,也保不住文某這顆人頭!”
被文天祥用這麼恐懼的口氣一說,謝學仁立即明白自己的建議有點太過了——大宋軍隊可不是張榮家族的軍閥軍隊,軍紀規矩要比張榮的私家兵嚴格百倍也複雜百倍,文天祥或者姜纔在這個時候接過李庭芝的指揮權,是有些搶班奪權的嫌疑。想到這裡,謝學仁趕緊向文天祥告失言之罪,又哭喪着臉問道:“文大人,那現在怎麼辦?泰安那邊危若累卵,你們如果不盡快北上,泰安城可就守不住了。”
“那你們可以突圍向南啊。”旁邊的姜才插話道:“乘着現在李璮將軍和你們的軍隊都還有一戰之力,抓緊時間儘快突圍到徐州和下邳,在這兩個州府堅守,我們再增援你們就方便多了,就算出動不了軍隊,李大人一道公文,軍需糧草和火藥武器這些管保你們充足。”
謝學仁表情更加哭喪,張榮家族不是沒考慮過突圍向南,到緊挨兩淮的徐州和下邳來堅守,可是想到放棄泰安、兗州、濟州和騰州四個州府這麼大的地盤,張榮家族上下還是感到無比肉疼,說什麼都捨不得。而且張榮家族在被壓縮到了徐州和下邳這麼小的空間裡,再想招兵買馬雄霸一方,也就成了水中花鏡中月,只能老老實實的給南宋當緩衝牆和人肉盾牌了。
文天祥察言觀色,見謝學仁表情至此,立即明白現在想要張榮家族放棄四個州府極難成功,便悄悄的放出了一個暗號。帳中親兵將暗號傳到帳外,片刻後,一名傳令兵就跌跌撞撞的跑進帳來,手中高舉一個竹管,大聲叫道:“啓稟諸位將軍,賈太師飛鴿傳書!”
“賈太師有迴音了。”帳中宋軍衆將一陣騷動,文天祥搶上前去接過密封的竹管,當着謝學仁的面拆封打開,念道:“兩淮衆將聽令,庭芝重病一事,本官已然知曉,太醫也已派出。自收到命令之日起,臨淮駐軍不得妄動一兵一卒,待本官交代朝政,親赴臨淮統率大軍北上增援。大宋平章,賈。”
“賈太師親自來了,大宋萬歲!”文天祥剛剛唸完,大帳中立時一片歡所雷動,宋軍衆將個個喜形於色,紛紛大叫這次可以痛快殺韃子了。謝學仁更是驚喜萬分,連聲問道:“賈太師親自率領大軍增援泰安?真的?真的?文大人有沒有看錯?”
“當然是真的。”文天祥大笑着把飛鴿傳書遞給謝學仁,笑道:“謝大人請看,這難道不是下官恩師賈太師賈平章的親筆?”
謝學仁位卑職低,那曾見過賈老賊的親筆文書,只是看到那書信上確實有賈老賊的印章,便振臂高呼道:“太好了,賈太師親自來了,泰安城有救了!”
“那是當然,除了恩師之外,普天之下還有誰敢和阿里不哥韃子大汗親自對陣?”文天祥笑着打除了謝學仁心中的最後一絲疑惑。謝學仁連連點頭,又趕緊抱拳說道:“文大人,那下官得告辭了,得趕緊回兗州向外公報喜,讓外公、李璮將軍和幾位表兄弟安心。文大人請轉告賈太師,我們一定能堅持到他的大軍抵達泰安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