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趕路,杜九言也並未耽誤練功,反而因爲每天和跛子一起,有他陪着過招,她的功夫見長了不少。
熟了兩套拳和一套劍法。
按照跛子的意思,雖殺不了桂王,但是他也佔不了便宜。
所以,杜九言苦練。
桂王的功夫比她高,但是她近身格鬥的能力比他強,要是貼身肉搏,桂王也沒真的佔過她的便宜。
但像跛子和桂王那樣,招招有路的打法,她估算過,頂多十招。
練完功,她去了縣衙。
“這一次出了大風頭了,現在天下人都知道邵陽有個杜九言。”焦三捶了一下杜九言的肩膀,“現在,你小子成邵陽的門面了。”
杜九言拱手,道:“都是三爺提攜,否則我哪有機會開始。”
“行了,你也別捧我了。”焦三道:“昨天楊三強找你了是吧。那小子給大人磕頭,說一定要等你回來。大人就同意了,說要是你回來接了這個案子,到時候豈不是還要查一遍。”
“索性壓幾天,事情一起辦了。”焦三道。
杜九言拱手,“大人擡舉杜某了。”
焦三見不得她自謙,因爲他很清楚,杜九言的自謙,一點都不真誠。
“是真的啊三爺。”杜九言道:“你要相信我。”
焦三點頭,“嗯,你最真誠,以後喊你杜真誠!”說着,自己笑了起來。
杜九言去拜見了劉大人。
劉縣令正從公堂上下來,穿着官府看着杜九言,點頭道:“你回來的正好,讓焦三和你說說楊長弓的案子。這案子呢,你要是接那你速速再去查一遍,你要是不接,本官可就開堂審理了。”
“大人辛苦了。學生這就去看卷宗。”杜九言道。
劉縣令去自己班房做事,剛坐下來,他的常隨回道:“大人,西南的李先生來了。”
“快請。”劉縣令道。
杜九言去了江書吏那邊,推開門江書吏看着她,咦了一聲,就沒再說話。
杜九言輕車熟路地找到了新錄的卷宗,翻到了楊三強父親楊長弓的案件卷宗。
她席地而坐,慢慢看着。
是個民事演變成刑事的案件。
楊長弓和鄰居楊長勝是沒出五服的堂兄弟,兩家房子連在一起,十年前楊長勝的兒子成親,將家裡的房子往外擴建,佔了楊長弓家宅基地半丈。
當時楊長弓隨大舅子一起在外做賣酒,家中只有老父母,對佔地的事只提了一句,楊長勝鬧了一通,楊長弓的母親當時氣了一場,就病倒了。
沒過半年就去世了。
兩年後,楊長弓掙了錢回家,才知道母親去世。就說是楊長勝氣死他的,但又沒有證據,畢竟過去了半年,他母親纔去世的。
於是,楊長弓就要求楊長勝將半丈退出來,不停的找茬挑刺。
兩人先是吵,楊長弓還曾拿大榔頭半夜將楊長勝家的圍牆砸倒了,牆倒了的碎石砸着聽到動靜起來查看的楊長勝,將他的腳背砸傷了,成了瘸腿。
兩家的仇就越積越深,演變成只要見面,兩個人就會吵架,甚至動手。
如此過了七八年,去年年三十當天,兩個人因爲放鞭炮誰先先後的事還打了一架,楊長弓詛咒楊長勝家斷子絕孫。
誰料到,年初二那天,楊長勝的孫子在山裡抓野兔的時候,被野豬拱死了,他兒媳抱着孫子的屍體一口氣沒上來,也跟着去了。
一個正月兩條人命,楊長勝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
辦喪事的時候楊長弓沒過去幫忙,還在外面說了風涼話。說楊長勝就是缺德,纔會遭這樣的報應。
楊長勝也沒鬧,正月二十那天,楊長勝請楊長弓來家裡喝酒,楊長弓去了。據楊長弓說當時兩人聊的很好,決定以後都不吵架打架了。
兩個人都喝醉了,還抱頭哭了一通。
這一點,楊長勝的兒子楊坡也能作證,當晚兩個人確實都哭了。
正月二十一,楊長弓回請楊長勝去家裡吃飯,飯菜是楊長弓親自做的,三菜一湯一壺酒,兩人從中午喝到下午。
楊長弓醉了一輪,第二輪剛喝上,忽然楊長勝就捂着肚子喊疼,倒在了地上。
他當時酒都嚇醒了,讓楊三強去請郎中,可不等楊三強出院子,楊長勝就斷氣了。
這個時間,當時有同村楊長安可以作證。
杜九言看了驗屍記錄,楊長勝死於斷腸草,一種在山間鄉野很容易找到的草,夏秋採摘晾乾,可以磨粉也可以直接用,用於外敷治療一些溼疹等皮膚病以及活血化瘀等功效。
若人服用一定劑量後,會當場斃命。
除此以外,楊長勝身體很好,沒有內外傷,唯一的死因就是服用了斷腸草。
而通過辨識,斷腸草碾碎後的粉末是在楊長勝的酒裡。
所以,里長報官後,焦三查探了現場,就將楊長弓帶回了衙門,因爲他是鰥夫,兒子和兒媳吃了午飯出去幹活,當時家中只有他一人。
所以,邀請楊長勝到家吃飯的楊長弓,便是唯一兇手的可能。
現場查探的結果,桌子上兩副碗筷,現場並沒有第三個人來過,楊長弓也證實,一個下午,只有他和楊長勝兩個人喝酒聊天。
“看出問題了?”江書吏問道。
杜九言搖頭,“沒有。是一個清晰的投毒殺人現場。”
因爲,如果是第三人投毒,除非精準地放在楊長勝的酒杯裡,若放在酒罈子裡,楊長弓不可能沒有事。
更何況,通過將酒罈子裡剩下的酒喂狗後的反應,狗依舊活蹦亂跳,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但有第三個人進來,楊長弓不可能一無所知。
“就是。”江書吏道:“這個案子非常完美。”
杜九言將卷宗放回去,和江書吏告辭出來,去找焦三。焦三見到她問道:“看過卷宗了,接還是不接?”
“除了斷腸草外,其他沒有疑問。”杜九言道:“三爺沒有找到剩餘的斷腸草嗎?”
焦三道:“沒有,楊長弓家和楊長勝兩家都沒有。這件事我還要再審一審。”
“嗯。”杜九言道:“那三爺您忙着,我回去了。”
焦三點頭,道:“你不接了?”
“我覺得剩餘的斷腸草是關鍵。找到了應該就能定案了。”杜九言道。
“那我這就提審楊長弓,他孃的還鬧着請訟師,看他現在和老子怎麼拖。”
杜九言忽然又想到什麼,問道:“三爺,這位楊長弓以前是做什麼的?卷宗只說他出去做買賣,賣藥的?”
“釀酒的。”焦三道:“他用山泉釀酒,酒賣的還不錯,小有家資。”
焦三說着走了幾步,忽然杜九言追了上來,“閒着也是閒着,我陪您一起去審審看。”
“怎麼,你不會又有興趣了吧?”焦三搭着她的肩膀,嘿嘿笑道:“說老實話,我還真希望你接。我查完你再過一手,就肯定不會有冤假錯案了。”
杜九言揚眉道:“三爺認識我以後,思想上了有了很大的進步。您現在也算是個正直的人了。”
焦三哼道:“我一向是個正直的人。”
兩人去了牢房,楊長弓關在第一間,人很暴躁,來回地在牢房裡走動,時不時停下來捶着牆,吵吵嚷嚷。
杜九言打量着對方,四十幾歲的年紀,生的膀大腰圓,很魁梧。面相就是給人一種不好惹的感覺。
“你吵什麼吵什麼。”焦三踹了一腳門,發出砰地一聲響動,“等大人開堂定了你的罪,老子看你還怎麼吵。”
楊長弓喊道:“三爺,我真的沒有下毒。”
“你來告訴我,你們兩個人喝酒,你他孃的沒下毒,那是誰下的?”焦三道。
楊長弓搖頭,“三爺,我要是知道我就告訴你了。”又道:“三爺,有件事我要和你說。”
焦三看着他。
“我們從中午的時候開始喝酒,喝了一輪都有點醉了,我們兩個人都眯了一會兒。就、就趴在桌子上睡了。”
“大概睡了多久我也沒個數,反正迷迷糊糊的,醒來的時候又接着喝,然後他、他就死了。”楊長弓道:“會不會是我們睡着的時候,有人進來在他的酒杯裡下了斷腸草呢?”
“那村裡,你覺得誰會殺他?”焦三問道。
杜九言有些驚訝地看焦三一眼,焦三發現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瞪她一眼,“看我做什麼。”
“三爺好嚴謹。”杜九言拱了拱手。
焦三咳嗽了一聲。
“有,有啊。”楊長弓道:“村裡長腰,長堂他都打過架。對了,長堂還是赤腳大夫,他年年都曬草藥。”
“這種毒草,我們都認識,可誰沒事弄回家,更何況家裡還有孩子,要是不小心叫孩子吃了,那可不得悔死。”楊長弓道:“三爺,您信我,我真沒給他下毒,我家裡根本沒斷腸草。”
“楊長堂也是你們五服內的兄弟?”杜九言問道。
一般大村裡,同宗同族都以輩分來取名字。
楊長勝、長弓、長堂應該都是“長”字輩堂兄弟。
“是!”楊長弓打量着杜九言,他早就看到了,只是不清楚對方的身份,也不敢問。
杜九言忽然開口了,焦三就很認真地看着她,“你覺得要去查一查楊長堂?”
“我覺得可以。”杜九言道。
草藥的來路和去處勢必要弄清楚。
焦三就拉着杜九言,“那正好,你陪我走一趟。”
“三爺,您這是強人所難啊。”杜九言被焦三拖着往外走,焦三道:“你不是閒着的嗎,正好和我一起去。”
杜九言揉着額頭,道:“我陪您去查,那我不如接訟案了,好歹我還有訟費拿,不白忙活啊。”
“你就不怕輸?”焦三問道:“楊長弓可是兇手!”
杜九言道:“他是殺人犯,我就做有罪辯護,他是無辜的我就做無罪辯護,這些難不倒我。”
“行,在這種事情上我不和你爭,你小子確實有能力。當初得虧沒讓你做捕快,不然埋沒人才了。”焦三一邊走一邊問道:“和我說說你在京城的事情,見到聖上了嗎?”
“見到太后娘娘了。”杜九言道。
焦三一臉羨慕,酸酸地道:“還是訟師好,我們這種捕快,一輩子都是下九流。”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杜九言道:“在邵陽,您焦三可不是下九流。”
焦三又笑了起來,給杜九言找了馬,兩人去了楊家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