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夜色深深,小蘿蔔趴在杜九言的懷裡,託着下巴看着她,“我想銀手叔了,什麼時候去看他啊?”
杜九言道:“過幾天,把這件事案子辦完。”
“這個案子是不是很可怕,我今天聽說了,說那個姨姨死的特別慘。”小蘿蔔道:“所以,女孩子長的太漂亮,一定要有人保護的。”
杜九言敲他的頭,“所以我受傷後,你打算剪掉我的頭髮,讓我變的醜一點?”
“是啊。不過幸好您變聰明瞭啊。”小蘿蔔打量着杜九言的臉,笑嘻嘻地道:“你現在還是很漂亮的。”
杜九言無所謂這些,捏着兒子的臉,“今晚誰帶你去衙門的?”
“先生送我去衙門的,他進去以後他就回家了。娘,我和你說哦……”小蘿蔔壓着聲音,“先生不願意進衙門。”
杜九言嗯了一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和不喜歡。先生高興就好了。”
小蘿蔔點着頭,“我今天也很高興。今天義父帶着我跑的時候,他問了我一個問題。”
“嗯?”杜九言道。
小蘿蔔回道:“義父說,有沒有見過孃親。還問你怎麼不成親。”
“我說我沒有見過娘。你對我娘感情深重,不打算成親了。”小蘿蔔道。
還真是好奇,什麼都打聽,杜九言道:“他說了什麼?”
“他什麼都沒說,然後蹭蹭地跑得更快。”小蘿蔔道:“嚇死我了。”
杜九言輕笑,將他被子蓋好,“睡吧,睡的太遲會不長個子,那以後就只能做個蘿蔔了。”
“不可能!”小蘿蔔道:“你和王爺的個子都很高,我的個子怎麼可能會矮。”
“不要提醒我這件事,我在努力忘記。”
小蘿蔔嘻嘻笑着。
杜九言熄了燈,母子兩人睡下。
第二日,杜九言如約再次去了畢記雜貨鋪。
桂王已經在,他正盯着一樓鋪子的門,蛙子在翻櫃子。
“你過來。”桂王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地道:“這個門上,是不是血跡?”
杜九言上前查看,果然看到門頭上有一個顏色淺粉的三根手指的印跡,她比劃了一下,看着桂王道:“左手的。”
“等路守正來了以後比對一下。”杜九言回頭問蛙子,“三爺將人帶出來了嗎?”
蛙子道:“估計這會兒正往路府走。路上人多,擠的很。”
杜九言挑眉。
“李棟和羅青苗上午在遊街,正好碰到了路守正,路一下子被堵住了。丟了一地的雞蛋菜葉子,今天當值的兄弟肯定要生氣,晚上保不齊要去打一頓羅青苗出氣。”
杜九言將羅青苗忘了,“那等會兒我們一起去看看。”
街上有許多人在看熱鬧,衝着雜貨鋪指指點點的,待桂王進了院子,有人低聲喊杜九言,“杜先生,劉大人又變好了?”
“是啊,正親力親爲地查案件呢。”杜九言道。
大家嘖嘖嘆着,各個一臉驚奇,“一個人的性情變化能這麼大。”
杜九言輕笑,進了院子。
畢建雄萎靡地坐着,韓氏在房裡哄着兒子睡覺,見他們進來畢建雄起來,道:“大人,杜先生,聽說抓到人了?是路守正是不是?”
“沒有升堂定案之前,一切都是待定。你要做的就是配合調查,要是胡言亂語,我連你一起抓起來。”
畢建雄道:“大人,那小子吃喝嫖賭,壞事做盡。肯定是他沒錯。”
桂王不理他。
杜九言在院子裡走了一圈,停在閣樓下面往上看,桂王過來,問道:“看什麼?”
“大人,如果路守正說的是真的,那麼,第二個兇手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杜九言若有所思。
桂王道:“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在路守正行兇的時候,就已經在了?”
“不排除這種可能。”杜九言道:“我們去路家。”
桂王擺手,“我再看看現場,你自己去吧。”
“走吧走吧。”杜九言拉着他,“等會兒來查,我們先去找焦三。”
桂王乖乖被她拉着胳膊出了門,他嫌棄地道:“是你提出來要來重走現場的,現在又去看熱鬧?”
“我要證實我剛纔的猜想是不是對的。”杜九言道。
桂王不解,“你覺得兇手很有可能和路守正前後進來,或者說,他是親眼看到路守正進來的?”
“嗯。”杜九言道。
桂王凝眉,“解釋一下,有什麼說法?”
“這個沒有說法,純粹直覺。”杜九言說着,帶着他進了路家門口的巷子裡,路妙正站在門口,看見她來了揮着手,“九哥。”
杜九言和她打招呼。
“女人才說直覺,你還真是個娘娘腔。”桂王哼了一聲,盯着路妙,不高興。
杜九言沒接他的話,和路妙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看熱鬧啊。”路妙道:“聽說一會兒路守正要被帶回來指路的。我在這裡等着她。”
她說着,從門內提了個籃子出來,一籃子的爛菜葉子還有幾個雞蛋。
“你這是煮熟的雞蛋。”桂王看路妙不舒服,“砸死人後,遊街的就是你。”
路妙愕然,又呵呵笑着,道:“那、那我就丟菜葉子好了。”
說着話,焦三帶着路守正過來,兩人的身後幾乎拖着一街的人。
路守正一身髒污,頭上還有雞蛋黃,路妙看見了哈哈大笑,“路守正你也有今天!”
路守正被嚇着了,臉色煞白地看向路妙,忽然哭了起來,“姐,你快救救我,我害怕!”
“啊?”路妙的笑容僵在臉上。從記事起,路守正就沒有喊過她姐,向來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你、你嚇傻了吧!”
路守正嚎啕大哭,少年的嗓子跟公鴨似的,特別難聽。
路妙嫌棄地瞪他一眼,轟着丫頭婆子回去,啪地關了門。
路守正哭的更兇。
“閉嘴!”焦三喝道:“回頭,一邊走一邊說你所記得的當時所有的情況。”
路守正擦乾淨臉上的淚,折道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道:“我往北走的,就這麼晃盪,路上都沒有人。”
路守正往北走到邵安街後又進了巷子,他道:“我到雞毛巷有點害怕,然後小跑了幾步,又回了邵安街。”
雞毛巷靠近廖府,廖家兩兄弟都死了,大家都覺得這裡陰森森的,晚上不敢走。
路守正從縣衙門口一路往北,路過了嚴府,和東安客棧,再往前就是紅樓和德慶樓,以及當初傅羽姐弟兩人住的那一片巷子。
畢記雜貨鋪還要往前走過三個路口。
“這一路一人都沒看見嗎?”杜九言問道。
邵陽宵禁的力度不大,一到晚上雖說不讓上街,但是如果有人出來了,衙門也不管不抓的。
主要一旦力度大了抓人管人,縣衙就又多了很多事,人手不夠。
這種事幾位縣令包括付韜在內,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節省人力了。
“沒有。”路守正道:“自從你們把榆錢村的賭館弄掉了以後,邵陽沒地兒賭了,晚上出來的人就少了很多。”
杜九言若有所思,桂王問道:“你在懷疑自己的直覺?”
“不懷疑,我在找證據。”杜九言話落,在德慶樓停下來,“你路過德慶樓了嗎?”
路守正點頭,“當然啊,我就從這裡走的。哦,對了。當時德慶樓裡很熱鬧。”
“熱鬧什麼?”杜九言道:“有人在吃酒?”
路守正點頭,“應該是有人在吃酒,反正都是男人的聲音,鬧騰的不得了。你可以問問董德慶,那些人走的那麼晚他肯定記得。”
董德慶一臉戒備地出來,一看他們是辦公,忙熱情起來,笑道:“大人,九言,有什麼要幫忙的。”
桂王招招手,“你過來。”
董德慶過來,桂王問道:“路守正說,前天亥時左右,他從德慶樓門口路過,聽到當時裡面很吵。那天裡面都什麼客人,那麼遲不走,吵什麼?”
“前天半夜?”董德慶記得,“哦,青山書院的學生。說是有人回家成親,昨天回來請書院裡同窗在我這裡吃飯。”
“開了三桌,花了三十兩銀子,吃到子時過才散場回家。”董德慶道:“我做點生意不容易啊,天天跟着後面熬,累死我了。”
他說着,幽怨地撇了一眼杜九言和桂王。
“子時才散場?開了三桌,一共多少人吃飯?”杜九言問道:“中途有沒有人提前離開?”
董德慶搖頭道:“我當時坐在一樓算賬,沒看到誰出去。”
“你帶着當晚當值的夥計再想想。”杜九言道:“想到了來告訴我們。”
董德慶點了點頭。
大家繼續往前走,直到最後停在雜貨鋪門口,路守正也沒想出路上還見到了誰,帶着哭腔道:“我……我就進去了,拿了六兩銀子本來想走的,誰知道鬼使神差的我就想到了畢微。”
路守正後悔不已,“都怪那個女人,她……”他沒說完,杜九言啪地一聲,抽了他的頭,“什麼事都怪別人,你就是欠收拾。”
路守正哭的更兇,“我、我也不知道,事情鬧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