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言找了白酒,給桂王消毒。
桂王笑盈盈地看着她!
這小子,明明抹了粉黑黢黢的,又瘦又小,說話又尖酸刻薄不留情面……可他看着,怎麼就這麼順眼呢?
反正不管用什麼招數,只要看到她衝着自己笑或者一臉無奈順帶包容的表情,他就是當衆跳糞坑博她一笑,他也會毫不猶豫。
“義父啊,”一個小腦袋湊過來,盯着桂王的手指看了半天,“你、你的傷口在哪裡呢?”
“我怎麼看不見啊。”
桂王迷戀的眼神清明瞭一些,低頭看小蘿蔔,道:“內傷!”
“你爹的刀削鐵如泥,現在外面雖看不到傷口,但是我裡面的皮肉已傷的很深了。”
“很疼!”桂王道。
小蘿蔔哦了一聲,胖胖的小手伸過來戳了桂王的傷口處,“疼?”
“疼!”桂王道:“非常的疼。”
小蘿蔔頷首,看着杜九言道:“爹啊,那我們明天去泡溫泉,就不用喊義父了。有傷不能泡溫泉。”
“很遺憾。”杜九言收了工具,看到陳朗端上來的麪條,將兩碗都拉過來,“辣椒!傷口忌腥辣!”
桂王舉着的食指抖了抖,坐在一邊看着杜九言,將兩碗麪都吃了。
“疼!”桂王看着杜九言,很氣!
杜九言衝着他笑了笑,道:“您早點回家歇着吧,我也去睡了。”
她抱着打盹的小蘿蔔,回房。
“疼的走不了路,”桂王看着陳朗,“陳先生,我今晚住在這裡。”
陳朗失笑,“王爺,您自便!”
杜九言能拒絕桂王,可陳朗不能,而且,桂王也不是真的好欺負的……能欺負他的,也只有杜九言和小蘿蔔而已。
“行吧。”桂王去銀手的房間睡覺。
鬧兒進來給他鋪牀。
房間裡兩牀被褥,一份是銀手一份是桂王的。
這是他吩咐陳朗買的。
鬧兒給他打了水,出去了。
桂王洗漱,睡覺!
茅道士和顧青山對視一眼,茅道士去門口道:“王爺,明早我們再來。”
桂王嗯了一聲,躺在牀頭摸了一本書出來翻着。
越翻手越抖的厲害,啪嘰一聲蓋在被褥上,過了一會兒又撿起來看了一眼,隨手丟牀底去了。
“病的不輕。”桂王熄燈,睡覺。
第二日,桂王回衙門沒有再去西南訟行,陳朗坐在他對面,處理衙門公務。
桂王翻着和銀手一起去的書吏寫回來的文書,眉頭微鎖丟給陳朗,問道:“下河鎮你去過沒有?”
“不曾去過。”陳朗拾起翻看,奇怪地道:“做道場?”
文書中,這位姓劉的書吏,提到下河鎮撈淤泥的時候,撈出了一堆屍骨,經過拼湊比對,是四具男人的屍體,相距不遠。
於是,劉書吏說着不是吉利的事,請求劉縣令,遣寺廟去做法師或者請道士去做到場,祈求順利。
“做也能做,”陳朗道:“民間對這些事很迷信,尤其涉及水利開山的事。”
桂王覺得這不是大事,衝着門外喊道:“茅道士,你進來!”
“大人,”茅道士推開裡間的門,和行了禮又和陳朗拱手,在兩人中間坐了下來。
桂王將信給他,“這事交給你了。”
“做道場?”茅道士瞪眼,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王爺,貧道是方外人,不是尋常的道士。”
桂王睨着他,“不能煉丹,不能做軍事,不能唸經不能做道場,你還能幹什麼,混吃混喝等昇天做神仙?”
“就你這樣,神仙也不會要你。”
茅道士麪皮抖動,痛苦地看着桂王,“王爺,原來在您心目中,貧道就是這樣的?”
“嗯!”桂王道。
茅道士哼了一聲,拿着信出門走了。
“他生氣了?不然換別人也行,城外龍慶寺做法事很不錯。”陳朗看着桂王。
桂王搖頭,“他去道觀偷師去了。”
陳朗愕然,繼而失笑,繼續低頭處理公文。
茅道士快馬加鞭去了寶慶城外三十里的青衫道觀,跟蹤道士,偷師了三天又租用了一批道場用的寶劍黃符去了下河鎮。
杜九言不知這些,一早到了西南,和毛獻友夫妻二人對面而坐。
她帶的兩個學徒一個是傅元吾,一個是訟師館甲字組鄭因的嫡傳學生池玉。
池玉今年二十八,容貌普通爲人也很老實,杜九言挑選他的原因,是因爲他的字寫的很合她的意,柳體,很有風骨。
這讓她很羨慕,所以讓他來了。
池玉一夜沒睡,早上醒了洗漱好就等着杜九言通知……八十個師兄弟都寫了自薦信,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當選。
但這是一次很好的機會,能在西南露面出頭,而且,還是跟着杜九言辦案。
他聽說過也見過杜九言,但卻不瞭解,也沒有機會加入反對討伐她的大軍。
一直沉在甲字組的低端,若今年再無建樹,明年開年他就要退級去乙字組。
所以,當宴通來通知他的時候,他是跑着出來的,等到了門口聽到杜九言說話聲時,幾乎腿軟。
直到此刻他心還砰砰跳着。
“二位膝下只有毛寅一個兒子?”杜九言問道。
郭氏看向毛獻友。毛獻友回道:“不是,我們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女兒今年才及笄。”
“虎子排行老三!”郭氏看向杜九言補充了一句。
杜九言點了點頭,“如果,毛寅死於他殺,您二位有沒有想到過誰?”
“沒有!”毛獻友很肯定地道:“虎子小子老實,莫說不和人來往,就算是以前的同窗也沒有幾個好友,更不說和誰結仇,讓人起殺意。”
郭氏在一邊點頭。
“那家中呢?”
毛獻友搖頭,“我們夫妻也沒有結仇。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哪會有這種殺人復仇的事。”
郭氏依舊在一邊點頭。
“忘了問,您是做什麼的,平日以什麼謀生?”杜九言問道。
能讓毛寅讀書考到秀才入西南繼續讀書的人家,想必家境應該還不錯。
“我在當鋪做事,是個朝奉!”毛獻友回道。
朝奉是當鋪中負責收驗的夥計。
昨天見毛獻友,可能是因爲喪子的緣故,他很失態,今日再聽他說話,不急不躁確實是個頗爲圓滑的人。
“原來如此,。”杜九言道:“毛寅的事,我們也不難過,所以現在我們都在查,二位不要着急,西南訟行一定會給二位一個合理的交代。”
毛獻友凝眉看向杜九言,“杜會長,我兒死在西南,難道不是西南里的人所害嗎?爲什麼您會來問我們家中的人員和交集呢?”
“他回來以後一天都沒有出門,就算中毒,也不可能是外人所爲啊。”
杜九言點頭,看向郭氏,“這件事是蹊蹺,夫人我有個問題想要問您。”
郭氏點頭。
“您說他十歲時生病,當時的症狀您可能細細描述?”
郭氏回道:“拉肚子,還吐了兩回,燒了一夜。第二天我帶她去找大夫,大夫說是太陰症,給開了藥,吃了幾天就好了。”
太陰症?昨天王大夫否認了毛寅有太陰症。
杜九言頷首,若有所思。
“杜會長,要是查不出死因,我兒的事你們要怎麼辦理?”毛獻友問道。
杜九言揚眉打量了他一眼,想到了什麼,問道:“您是有什麼訴求嗎?”
“不管怎麼樣,虎子是在西南沒的,你們西南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毛獻友道:“所以,你們要給我們賠償!”
“就算最後查到了兇手是誰,賠償你們也不能少。我們虎子進西南時好好的,就要成親了,現在你們在西南突然死了,你們西南一定要負責!”
池玉聽不下去和傅元吾對視一眼,傅元吾道:“冤有頭債有主,你怎麼能讓西南負責呢?”
“當然要。”毛獻友道:“六年前,我們當鋪一個夥計在鋪子裡和人打架,將對方打斷了一條腿,對方就請了你們西南的一個訟師,告我們掌櫃,賠了白銀二百兩。”
“你們說,這是有律法可依仗的!”毛獻友道。
杜九言點頭,含笑道:“您的這個說法,確實有一定的道理。但我現在還不能答覆您,畢竟事情的牢籠去脈我們沒有查清楚。”
“等一切查清,我們再坐下來談責任和賠償的事。”
毛獻友盯着杜九言,“杜會長,西南勢大任人多還是個訟行。當然是您怎麼說我們怎麼聽。”
“但說句不敬的話,要是您反悔了呢?虎子是我們的命根子,可對於您來說不過是個學生,生死和你無關。您要是查到最後發現是自己人做的,想要掩蓋罪行糊弄過去,我們怎麼辦,找誰說理去?”
“我要掩蓋罪行,那就更應該立刻賠償。”杜九言耐心和他解釋,“我現在就是要將這件事弄清楚,公諸天下!”
毛獻友道:“我不信。”
“那你的想法是什麼?”杜九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