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喪氣了?”杜九言奇怪地看着大家,“沒有別的線索了?”
宴通道:“還有一個細節,和我剛纔說的其實有點矛盾。就是要不要找穩婆來驗呂氏的身體?”
奸佔和通姦,對於女子xia體的傷害肯定不一樣。
“但丁勝說,她進來的時候呂氏是睡着的。”說話的是徐子玉,他年紀和池玉差不多,但話要少一點。
宴通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這也是我猶豫的地方。”
“呂氏身邊沒有伺候的人?”鄭因見大家愁眉苦臉,不由提醒道。
衆人一怔,宴通回道:“先生說的對,我們應該再去問吳氏。”
大家都記下來。
“問吳氏的時候,有件事順便問一問,”杜九言提醒他們,“丁勝說,他憤怒進門,隨手拿了桌上的匕首,捅上去!”
“這個匕首很蹊蹺!”杜九言道。
大家愕然,大家都看了匕首,卻沒有人去質疑匕首存在的不合理。
誰的房間,沒事會放一把匕首,既然存在就應該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和說法。
莫名的,衆人就想到了訟師考試的時候,杜九言辦朱家村田氏殺夫案時間的細心,還有前幾天毛寅案的細心和堅持。
“先生,我記下了,等會兒就去問。”
杜九言頷首,正要說話,劉嶸勤忽然道:“就這麼聽你們分析,我倒有個認爲蹊蹺的地方。”
大家都看着他。
“呂氏的反應,不對!”劉嶸勤道:“丁府並非她一人獨住,她既具備了吃齋唸佛有通姦留宿的能力,就不應該見着殺人就口吐白沫暈倒不醒。”
“你們問吳氏的時候,查明呂氏有沒有舊疾。”劉嶸勤道。
正常人女人通姦,就算心再大,也不可能留宿姦夫且還睡的那麼死,在兩人打鬥的中途才醒過來。
醒來後什麼都沒有說就嚇的暈過去,正常的反應,她應該解釋自己的行爲纔對。
“劉先生說的很有道理。”杜九言道:“碰到案子不好辯訟,處處都有矛盾點的時候不要怕,多走幾次現場,將思路理順,哪裡不通就記下來換個方向繼續。”杜九言道:“就算是你自己握住的,認爲萬無一失的證據,也應該抱着辯證質疑的心態,重新確認調查一遍。”
“只有這樣,才能等上了公堂後,不會被對方吉碎壁壘。將掌握的每一個證據和關鍵點發揮到最大的作用。”
“懂?”杜九言環顧四周,“這幾日自己查,自己商議,總結好再來和我說辯訟的順序。”
大家應是。
“去吧去吧。”杜九言揮手趕人。
宴通帶着九個人出門。
“我要回家了,”杜九言笑盈盈地看着二位先生,“西南的事就勞駕二位先生了。”
鄭因道:“我?”
“現在西南分裂了您知道吧,我和程公打擂臺您知道吧。”杜九言道。
鄭因點了點頭。
“那您到我這裡來,坐着聽大家分析案情,那您就是自己人了對吧?”
鄭因愣了一下,也點了頭。他要這個時候還去找程公復,杜九言一定會懷疑他將這邊的進展透露給對方。
但他卻覺得被杜九言繞進來了,覺得不對。
“既然是自己人那我就不客氣了。劉先生一個人很忙,您幫幫他吧。”杜九言一邊說着,一邊飛快地消失在門口。
“他……就這樣?”鄭因很吃驚。
劉嶸勤點頭,“一向如此。”
“知道了。”鄭因失笑搖頭,低聲道:“還真是不客氣啊。”
能用的人,都用了。
隔壁,程公復一行人也在他的房間中聊案情。
“你們都說一說自己想法,”程公複道。
大家就都看着他,有些扭捏的樣子。
“怎麼?”程公復蹙眉道:“都沒有收穫?”
殷超搖頭,“先生,我還沒有整理好,想整理好再和您說。”
大家看了他一眼,也跟着點頭。
“既然你沒有方向,那就我來說一說。”
“這個案件,你們在調查和辯訟的時候,注意幾點。一、抓住丁勝殺人的事實,二、兩人通姦,江燁年輕氣盛,呂氏佔據主導、三、丁勝口述殺人過程時所說的,坐等江燁血盡而亡的供詞。”程公複道。
“丁勝殺人,杜九言必定會往江燁奸佔,夜入人家來辯。確定江燁和呂氏不是通姦而是夜入奸佔,那麼無罪辯訟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這點她辯不通,兩人通姦的證據很明確。”範素石道。
程公複道:“此事還不確定,案件纔剛剛開始,你們還要繼續查,必須嚴謹對待手裡所有的證據。決不能掉以輕心。”
大家應是。
“明天一早再去案發現場,將所有線索再查證落實一遍,與請訟人一起再去找江燁平日好友,看看可有遺漏之處。”
“證據不怕多,怕就怕你們掉以輕心,以爲穩操勝券,最後卻被人一個個推翻,到時候在公堂上,打的你措手不及,你想反駁都無從下手。”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查證。”程公復看着大家,“可聽清楚了?”
衆人應是。
“明天查完了再拿來我看,再和你們說具體方向。”
大家起身行禮,開門出去,殷超邊走邊道:“我們明天早上吃過早飯後,在側門見,然後一起去丁府。”
“好。”周巖立刻附和。
其他人沒有立刻說話,殷超就冷笑看着範素石,“我說話你沒聽見?”
“殷師兄我聽到了。”範素石淡淡地道:“不過我和彭師弟明天一早要出去一趟,你們先到丁府,我們稍後就到。”
殷超似笑非笑,“行,隨便你們。”說着看別人,“你們呢?”
“我沒什麼事,和你一起。”餘一坤道。
周巖跟着殷超。
“那就散了,今晚早點休息。”他說着,回到房裡自己拿了紙筆出來,細細將今天查到的東西列拉出來,分析案情和辯訟的要點。
周巖回去,見宿舍大家都在,就取了紙筆去了教室裡,關着門一個人安靜地列着線索。
範素石和彭沿輝四人坐在後院的亭子裡,將今天找到的線索交流了一遍,頓了頓,範素石道:“先生也沒有說讓誰做主訟?”
“還沒講,你覺得會是誰?”
範素石冷笑,道:“估計殷超了。這次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居然讓程先生選中他了。謝師兄比他強多了。”
“你看他得意的樣子,真當自己了不起了。”彭沿輝道。
“宴通在甲字組、區恆還沒落勢的時候,他算個什麼東西。現在前頭的人走了,他還不是被段應壓着,這次要不是段應去會長那邊,輪得到他出頭?”
“算了,不提他了,早點回去歇着吧,明天還要去呢。”
幾個人說着回了宿舍。
亭子後面出來個灑掃的小書童,見他們走遠,飛快地跑去找殷超。
“就知道他們不服氣,”殷超啐了一口,打賞了小書童,掉頭去找餘一坤,道:“這次,你我聯手就足夠了,你跟不跟我。”
“跟啊,”餘一坤笑着道:“我都聽殷師兄的。”
殷超很滿意,拍了拍餘一坤的肩膀,道:“將來,有你的好處!”
餘一坤點頭應是。
杜九言一出西南,就看到路邊上站着個人,一身硃紅色的錦緞長袍,長髮如墨,眉目如畫,立在街面引得路人紛紛扭頭看他,直到走很遠也忍不住再回頭看一眼。
微弱燈光下,他的眸光明亮如星,擡頭朝她看來,展顏一笑,杜九言哼了一聲,嘀咕道:“妖精!”
“我請你吃飯!”桂王上來就勾住她肩膀,“想吃什麼,隨便點。”
杜九言斜眼看他,上下打量,“我知道了,這次你寫信回去給你哥,哭窮了是不是?”
“你哥和你娘都給你錢了?”杜九言看着他。
桂王道,“甭管了。我的錢就是你的錢,你吃不吃吧?”
“吃,不吃你一頓我會幾天睡不着。”杜九言道。
桂王就咧着牙得意地笑了起來,“這麼稀罕和我吃飯啊。”
“是稀罕訛你!”杜九言道:“看你肉疼的樣子,我的內心比吃飯還要愉悅。”
“那去吃餛飩!”桂王道。
“德慶樓。”杜九言道。
“行,行吧。”桂王不情不願。
杜九言就高興了。
桂王忍着笑,覺得還不錯,至少她對他還是有愉悅的時候。
兩人在德慶樓坐下來,杜九言點了一桌子的菜,如同上次她請桂王一樣,一人吃了半桌子,看着他,“剩下的,打包!”
“我還沒吃!”桂王道。
“我兒還沒吃呢。”杜九言喊董德慶,“用食盒裝起來,再拿一碟子鹹蘿蔔乾來給趙公子,他還沒吃飯。”
董德慶掃了一眼杜九言,點了點頭,拿食盒將剩下的飯菜裝起來,又裝了一小碟子鹹蘿蔔乾來放在桌子上。
桂王端着白米飯就着蘿蔔乾吃了兩碗。
杜九言心情極度愉悅,看着他眉色飛揚,託着下巴看着他,“看你吃癟,我怎麼就這麼高興呢。”
“你高興就好,”桂王道:“還需要我表演什麼,再吃一碗白米飯?”
杜九言白他一眼,提着食盒走了。
桂王跟着出去,兩人回家,小蘿蔔趴在門口殷殷期盼,看到杜九言老遠揮着手,“爹啊,你吃飯沒有啊?”
“吃過了,今天你義父請客。”杜九言牽着兒子進來,“站在門口乾什麼?”
小蘿蔔道:“就是看你還沒回來有點想你了。”
“咦,義父請客啊,爲什麼都沒有喊我呢?”小蘿蔔回頭看着桂王。
桂王道:“我一口沒吃,剩下來的都給你帶回來了。”
小蘿蔔看着杜九言。
“他沒吃是真的,”杜九言實事求是。
小蘿蔔看着桂王,“吃了多少錢,你今天有沒有給董爺爺飯錢?”
“忘了!”桂王還真的忘了,“董德慶沒有要,是不是請我們吃飯的?”
杜九言和小蘿蔔就看着他。
“你把錢給我,我明天給你送過去。”小蘿蔔打開食盒看了一眼,“如果是這些菜的話,估計在三十兩左右,義父您給三十兩,少了我給您貼,多了您給我買糖吃。”
他可以自己給,桂王瞥嘴拿了三十兩給小蘿蔔。
小蘿蔔收了錢,美滋滋地趴在桌上吃飯,一擡頭看着桂王,“義父啊,您餓不餓?”
“吃你的,我不餓!”
“義父啊,天氣越來越冷了呢。”小蘿蔔暗示地道。
桂王皺眉。
小蘿蔔衝着他暗示性地一笑,“……那我只能陪着我爹去新化了,去新化泡溫泉也比在這裡划算,一天五十兩,太貴了。”
桂王磨牙,道:“去什麼新化,說好了我買!”
“什麼時候買?”小蘿蔔問道。
“最近!我去找對方談價錢,談攏了就買!”桂王不情願地道。
什麼小孩,怎麼教的,一天到晚就知道訛人。
不討喜!
小蘿蔔衝着他笑的憨厚,“義父,您真好啊!”
桂王不想理他,心疼。
第二日一早,小蘿蔔去送錢,董德慶只收了十兩,“就十兩,不多收!”
他也不敢多收。
“好,辛苦爺爺了。”小蘿蔔笑嘻嘻地收着二十兩,又去衙門找桂王。
他得提醒桂王買溫泉別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