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醒酒湯。”杜九言將醒酒湯倒接過來,桂王張開嘴,“餵我。”
杜九言笑盈盈,耐着性子,“好的,王爺。”
他張開嘴,杜九言喂他一口,桂王砸了砸嘴,品道:“不好喝。”
杜九言懷疑他根本沒有醉,“喝了多少?”
“不記得了,”桂王道。
“謝公公說,方纔有兩位男子送你回來的,是你好友還是親戚?”
桂王想了想,“都算親戚吧。韓子路是我表哥,季林是已故桂王妃的表哥。”
表哥還真多,桂王不想不知道,一想起來他認真回憶了一下,“說起來,你想認識他們嗎?改日我介紹給你。”
“有必要嗎?”杜九言問道。
桂王想了想,“他們出身都很高,在京中待的時間比我久,又刻意經營,如果要真要論,應該比我有用點。”
桂王向來不浮誇不存在的事,杜九言很早就注意到了。這是一位家教很不錯的小孩,除了任性鬧騰一些外,他很單純。
“看吧,如果用得上我再去認識,現在暫時沒看出來,就暫時不用了。”杜九言道:“認識的人多,就要不停的來往走動維繫,近日沒空做這些,改天再說。”
桂王喝完醒酒湯心滿意足地躺下來,抓着杜九言的手,“言言,我今天走一遭,發現有六個人比較有可能。”
“這麼多,都符合我框定的範圍嗎?”杜九言道。
桂王頷首,道:“南安伯府蔣正明,平涼侯沈金東……”他報了一連串的名字,“這幾個人都有妾室,平時玩的很沒邊,明日我幫你去查。”
杜九言問道:“你的表哥和你王妃的表哥,很好?”
“那也不是。韓子路和他夫人青梅竹馬,他當時娶妻時,就發過誓言,此生斷不會納妾。”
“至於季林,他怕他夫人,這一點京中人人都知道。但我久不在京中,或許這幾年有變化也未可知,所以季林我會查一查的。”桂王道。
他說話思路清晰,語調不急不慢,杜九言更加確信,他剛纔根本沒有喝醉。
“那就有勞王爺您了。”杜九言笑着,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去吃晚飯了。”
她說着起身要走,就發現桂王正眼巴巴地看着她,她撫額,“王爺,您要幹什麼呢?”
“再陪我一會兒。”桂王道。
杜九言不得不又重新坐下來。
“九言,”跛子敲門,杜九言應了一聲,道:“王爺沒睡,你進來說話吧。”
跛子推門進來。
就看到一臉無辜躺在看他的桂王,跛子行了禮,道:“王爺辛苦了。”
“不辛苦。”桂王道:“你更辛苦,跑了一天了,我不過吃吃喝喝而已。”
跛子一愣,沒料到桂王還會誇他,他拱手道:“我也不辛苦,不過是走走停停,大多時間都在休息。”
“你肯定很累,說完事就早點去休息吧。”
跛子揚眉,頷首應是。
杜九言無奈地看了一眼桂王,忍不住失笑,和跛子問道:“申道儒那邊有進展嗎?”
“有,”跛子道:“申道儒確實有些本事。昨天在死者家中和枯井之間走了十二遍後,今天就開始查他推斷的幾戶院子。”
桂王和杜九言都認真聽着。
“一共有六個院子,申道儒都親自敲開門和對方聊過,多是聊近年的家庭境況。”跛子道:“最後他在一間空院子裡停留的時間最長。”
“似乎是找到了相關的線索,”跛子道:“他去查戶主前,我提前去牙行查過,戶主張一通,房子是祖輩傳下來的。張一通本人遊手好閒,這兩年不知在哪裡做事。”
“足有隔壁鄰居經常能看到他回來,但是卻很少看到他住在家裡。”
“還有,他不是一個人回來,他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是十幾個人洋洋灑灑鬧哄哄到半夜才散。”
跛子凝眉看着杜九言,“申道儒下午就去找了齊代青,讓衙門查找張一通。”
“他還問過劉秀才的老父母,確認張一通和劉秀才認識。”
“如果張一通還活着,不出兩天就會有眉目。”跛子道。
他們真快啊!杜九言自己安慰,道:“沒事,我們有後臺。”
桂王和跛子都笑了。
“再有本事的人,也抵不過我們的後臺!”杜九言看着桂王道。
跛子無奈,“我走了,明日一早,我會再去跟着申道儒。”他一頓,看着杜九言,“你別膨脹,踏實查案。”
杜九言點頭,“我現在一點不膨脹,我很不自信。”
跛子抿脣失笑,開門出去了。
桂王坐起來,凝眉道:“我現在讓顧青山去查。”
“明天再說吧。不着急這一個晚上。”杜九言氣定神閒地樣子,桂王看着她,“你是不是心裡有數了?”
杜九言做事,從來不會滿目自信或者自卑。
按照她的性格,現在露出這種態度來,八九不離十是因爲她有把握了。
“這次線索太少了,我不但沒有把握,還沒有信心。”杜九言道:“我的自信,全部來源於聖上。”
桂王揉了揉額頭,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我出馬了。”
他掀開被子下地,杜九言道:“你酒還沒醒,不再歇會兒?”
“這點酒就能讓我喝醉,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桂王理了理衣服,攏了攏頭髮,昂首挺胸地走了。
杜九言跟着他出來,目送他消失在視線裡,訕訕然摸了摸鼻子,小蘿蔔從身後跑過來,嘻嘻笑着道:“爹啊,我怎麼覺得所有人都很着急,只有你一個人不急呢?”
“還真是,”杜九言道:“不過,現在着急也沒有用,線索不會自己送上門來的。”
“你爹我,總覺得遺漏了什麼,所以一直在等到遺漏的靈感再次出現。”杜九言說着,晃晃悠悠回房睡覺去了。
第二日,杜九言再次去了青義河邊,宴通跟着她,問道:“先生,您漏掉的線索,會和這裡有關嗎?”
“不是,”杜九言道:“一時毫無頭緒。”
這個案子因爲沒有死者的身份,所以,一切的一切全靠感覺和推測,這對於她來說,還真是頭一次。
“我們去找張山。”杜九言帶着大家去了張山家中。
馬氏躺在院子裡曬太陽,她家的幾個女兒還和上一次一樣分工做事,忙忙碌碌院子裡充滿了孩子的聲音。
“張太太,”杜九言走過去,馬氏睜開眼睛看着她,“您是……”
她的大女兒在後面喊道:“娘,這是前幾天和單捕頭一起來過的杜先生。”
“杜先生好。”馬氏沒有生氣的臉色顯露出一絲窘迫,她坐起來,扶着搖椅的扶手,“杜先生,您快坐。”
杜九言示意小孩不要忙,她和馬氏問道:“兩天前我來,讓您幫忙想想,當時你們將死者打撈上來的時候,岸邊看熱鬧到人,有沒有誰比較特別,領你記憶深刻。”
“杜先生,我……我想了,這兩天一直在回憶這件事。但是我可能真的沒有太注意岸邊看熱鬧的人,現在回憶的時候,都是關於女屍的事情。”馬氏道。
杜九言並不着急,“沒關係,您接着回憶,一旦有消息,就來告訴我們。”
“這個,留個幾個孩子買糖吃。”杜九言給了馬氏一吊錢,馬氏擺手說不要,“我們什麼都沒有幫到,哪好意識收您的錢。”
杜九言道:“您要是覺得內糾,等你男人閒了,就幫着問問村裡的人。他們在岸邊看熱鬧的時候,也沒有和什麼人聊天,令他們記憶深刻。”
“那我等會兒就讓孩子他爹去問。不過杜先生,什麼叫記憶深刻,對方應該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我不確定對方是個什麼樣子的形象。”杜九言覺得,以兇手的身份,就算會親自拋屍,也不可能小心翼翼緊張地親自來岸邊查看。就算他要關注,也應該是讓自己手下過來。
“穿着下人小廝或者打手的衣服,個子比普通人要高一點。除此以後,他應該停留的時間比較,但捕快來了以後,他就走了。”杜九言道:“他可能還會四處打聽,和村民和周圍的人聊天,調笑死者的容貌或者猜測死者的死因。”
“比如很肯定地說,女子一定是通姦,被丈夫沉塘。”
“主要目的,是想通過隻言片語,來擾亂大家對女子死因的判斷。”杜九言道看着馬氏,“你,明白嗎?”
馬氏歪着頭看着杜九言,聽着她不斷的將範圍縮小,將她要找的人一點點具象後,她抓着一吊錢忽然激動地道:“先生,還真的有這樣的人。”
大家一怔。
宴通十個人都激動地上前一步,杜九言也露出期待之色,“你具體說說,對方是什麼樣子?”
“個子不高,但是很胖的。”馬氏回憶着:“他穿着一件藍色的長袍子,腰間扎着一條黑色的腰帶。說話聲音特別大。”
“我注意他的時候,是因爲他當時在一邊和同伴笑,說着這個女人一絲不掛,不是通姦被姦夫殺了,就是被自己夫君殺了。”馬氏道:“我還生氣來着,覺得這個人說話不中聽,人死爲大,這樣說人也太不厚道了。”
“他還有什麼容貌上的特點?”杜九言問道。
馬氏想的很費力,她孩子生的太多了,月子又沒有做好,去年生完兒子後,就徹底不行了。
現在動一動就一身虛汗,就算是動腦子也特別的累。
“我記得,”馬氏的大女兒抱着衣服看着杜九言,“我娘說的那個人,我記得。”
馬氏的大女兒十二三歲,個子很高模樣清秀,身材也很苗條,如果皮膚白一點的再換身衣服的話,應該是個很清秀的小美人。
“怎麼說?”杜九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