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班主和瓦肆結了今天的賬,三七分,今天這一場他們就得了一百多兩。
進來的門票沒幾個錢,都是今天來的貴客打賞的錢。
常班主要和花子鬧兒分三份。
“不用,我們兩個人不缺錢花,這錢您留着,以後用錢的地方多着呢。”鬧兒道。
常班主不同意,“要是不要錢,那我可不好意思再請二位登臺了。”
“這也太多了,我們一人拿十兩。”鬧兒拿了銀子,“一天能掙十兩已經是了不起了。”
常班主就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笑着道:“常班主說的對,無規矩不成方圓。以後日子還長,把規定定好,免得日後有不清楚的地方,影響你們合作。”
“是,是!”常班主點頭,“這樣,以後戲班和瓦肆分了錢以後,所有的錢分三成給二位,行不行?”
每一場戲不是兩個人,分三成已經很多了。
杜九言不參與這件事,讓鬧兒和花子自己去商量,她招呼着大家,“咱們去蔡老闆的館子裡,還沒開業咱們吃頭一份。”
“墨兮,”靖寧侯和桂王道:“你們去吃,我在你們都是要拘束的。”
桂王一點不挽留,正要點頭,杜九言道:“侯爺,今兒不在天香樓,您是不是嫌棄我訂的館子門面不夠,要是不滿意,我們就換天香樓。”
“怎麼會,我只是覺得我在,你們年輕人說話不自在罷了。”
杜九言指了指裘樟和茅道士。
裘樟摸了摸鼻子,顧忌形象假裝正經,茅道士道:“貧道方外人,不計較年紀的。”
“那就隨意了。”靖寧侯很想去的,別的不說,可以和桂王多接觸。自從桂王離開京城後,這五六年的時光他們甥舅都沒有好好相處過。
他很想和桂王多點接觸,再如同以前那樣親近。
“寇先生,”杜九言和寇禮徵道:“來者是客,今天我們慶功宴,一起吧。”
寇禮徵拱手道:“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杜九言笑着招手,“走了,走了!”
一行人二十多個人浩浩蕩蕩去了個蔡卓如的飯館裡,飯館的牌匾還沒有掛,等着開業那天揭彩。
蔡卓如從寶慶府請了六個廚子來,將湖廣菜改良了一下,沒那麼辣,但依舊地道。
三張桌子並湊在一起,本來是桂王坐上座,但他舅舅在,所以就靖寧侯坐在上座。桂王和和裘樟各在左右手……
一行人推杯換盞,句句都在笑點,關着門外面都能聽到裡面的笑聲。
靖寧侯打量着杜九言,忽然有些明白,爲什麼這麼多人甘願衆星捧月般的圍着她。
不是因爲她的外表,也非單單是因爲她訟師業務能力。
而是她這個人,不但風趣幽默,而且還特別的知情識趣,和她在一起,似乎能從她身上得到無窮無盡的力量。
像是……靖寧侯想了想,像是個沙漠裡的綠洲,她是那水源,當你感覺到飢渴迷茫疲憊的時候,看見她,立刻就能汲取到養分和能量。
重新振作出發,找尋終點。
“侯爺,”裘樟一臉醉態敬靖寧侯的酒,笑呵呵地道:“九言是個好孩子,若是有不對的地方,您多多包涵。”
靖寧侯一怔。
“不瞞您說,下官一開始見着她的時候甚是不喜,她那雙眼睛好像能看到下官心裡去,這讓下官心裡沒底。”
“可處着處着,下官就知道,她就算看明白了,可也不會說明白。她知道分寸,而且拿捏得當。既讓人覺得她是知己,又不擔心她哪天把自己的醜事抖落出去。”
靖寧侯頷首,似乎明白裘樟想要和他說什麼。
“說句僭越的話,王爺也是好孩子。”裘樟喝了一杯裝醉,“兩個人也都是頂頂聰明的人。這聰明人都是寂寞的,曲高和寡嘛!所以難免走的近些,相互取暖相互依靠。”
“我們都是啊,”裘樟道:“都是互相取暖依靠,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打打鬧鬧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是個人,實實在在的活着的人。”
裘樟裝醉,衝着靖寧侯笑觀察他的神色。
要是他翻臉,他就立刻醉倒在地,要是他不翻臉,那就接着喝。
“裘大人也是性情中人,”靖寧侯道:“喝酒!”
嘿!都說外甥像舅舅,靖寧侯果然有幾分桂王的爽快。裘樟高興,和靖寧侯喝酒。
“又抱着大腿了?”去後院小解,杜九言和裘樟並肩,裘樟勾肩搭背爲老不尊,“這大腿送老夫面前,不抱對不起列祖列宗。”
杜九言豎起個大拇指,“大人高見!”
裘樟洋洋得意,“走,走,一起尿!”
“您請!”杜九言道:“我這年輕還能再憋一憋。”
裘樟撇嘴,晃晃悠悠去茅廁。
杜九言站在迴廊上輕笑。
“杜先生,”寇禮徵從裡面出來,“今日多謝招待。”
杜九言回禮,道:“都是年輕人,吃好喝好,要是誰損你,你就損回去,別吃虧了。”
“先生太風趣了。”寇禮徵道:“大家都對我很客氣,沒有誰損我。”
“杜先生你……不討厭燕京嗎?”
寇禮徵問出他一直覺得疑惑的問題。
“我很大度啊。”杜九言笑了,“從來不記仇。”
寇禮徵一愣。
“開玩笑的。我和燕京之間沒什麼仇恨。要說交鋒也是上一次比試,燕京也是奉命行事而已,並無瓜葛更談不上仇恨。”杜九言道。
她不喜歡的只是申道儒這個人而已,在當時他明知道自己的案子有問題的時候,他還試圖忽略,在她重新查證讓她去主訟的時候,他也並沒有將整個案子查清楚交給她。
這樣的人,不宜來往。
但申道儒不代表整個燕京,二者之間只有聯繫並非等同。
“是我小人之心了。”寇禮徵拱手,“聽說三尺堂要開業了,等開業時我再登門給您道賀。”
“我先告辭了。”
杜九言含笑送他出去。
大家吃吃喝喝鬧到半夜,拿着桂王和靖寧侯的名帖,在宵禁後的京城大街上走的東倒西歪。
“我乃,白蛇仙姑素貞是也。自幼在峨眉修煉,習就奇巧變化,煉成雙鋒寶劍……”竇榮興哼唱着,甩着袖子像個夜間歸來的紈絝公子,宋吉藝接着唱,“是、是、是我、我、我、我思、思念、凡、凡間間……嗚。”
“別唱了。”竇榮興捂着他的嘴,“凡間可一點不思念你。”
宋吉藝委屈巴巴地看着杜九言。
“沒法安慰你。”杜九言憂慮地看着他,“我比他的感受還要糟糕。”
宋吉藝哼了一聲,“我、我、我就、就、就唱!”
他一個人邊走邊哼。
“好聽。”魯念宗沒喝酒,一直跟着鬧兒和花子,“特別好聽。”
花子笑着道:“謝謝魯叔叔。”
“叔叔?”魯念宗咬着脣看着花子,一臉不解,“爲什麼喊叔叔?”
花子愣住。
魯念宗的年紀,他喊叔叔是正常的。
“九哥、”花子看着杜九言,“我、我喊什麼?”
杜九言道:“喊公子。”
“謝謝魯公子。”花子道。
魯念宗笑了,點着頭,“我很小,你喊叔叔是錯的。”
花子點頭。
鬧哄哄的,杜九言和桂王一起送魯念宗回去,魯家的側門一直是開着的,他們到門口魯章之就已經出來了,拱手道:“給二位添麻煩了?”
“沒有,公子自己照顧自己,沒有給任何人添麻煩。”
魯章之牽着兒子的手,含笑道:“天色不早了,就不請二位進來喝茶了,改日魯某設宴再請。”
“早點歇着吧。”桂王揮着手,“走了走了。”
“再見言言和王爺!”魯念宗也揮着手。
門關上,魯念宗小聲和魯章之道:“爹啊,王爺今天說喜歡言言。”
“煙煙?”魯章之問道。
魯念宗搖頭,“不是煙煙,是言言。王爺就是這麼喊她的。煙煙是煙煙,言言是言言,您別弄混了。”
“怎麼會混,他們一個男孩子一個女孩子。而且煙煙已經不在了。”魯章之道:“是你,不要亂喊,免得惹了杜九言不高興。”
魯念宗搖頭,“不會,言言喜歡我的。”
魯章之失笑。
“您知道,言言和煙煙哪裡不像嗎?”魯念宗道。
魯章之奇怪地看着他。
“眼睛,”魯念宗低聲道:“言言的眼睛更亮點,煙煙的眼睛不亮!”
魯章之被他說的糊塗了,“他們是五官是有點像,可不像的地方不止眼睛啊。你這麼說有些誇大了。”
“不是、不是……”
父子兩人說着進了房裡,話頭被魯夫人打斷了,“誇大了什麼了,老遠就聽你們爭辯。”
“娘,”魯念宗道:“我告訴爹言言和煙煙眼睛不像,爹說我誇大。爹不求證就否定我,不客觀!”
魯夫人一頭霧水,“煙煙和言言都是誰?”
“九煙和杜九言,”魯章之無奈地道:“杜九言和九煙的容貌是有點相似的,但也只是乍一看罷了,細細去打量兩人的氣質完全不同,更何況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不過是錯覺而已。”
魯夫人凝眉,“很像嗎?改日我要請杜先生來家裡坐坐。”
“請!”魯念宗道:“我要破冰釣魚。”
魯夫人就放了這件事,“行,你破冰釣魚請她。”
一家三口說着話,魯念宗一會兒便睡熟了,魯夫人給兒子蓋好被子回了房裡,魯章之還在看書,她嘆了口氣道:“老爺,真的不找九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