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言無事不登三寶殿,一早就等在了大理寺門外。
“錢大人,”她熱情地拱着手,老遠就行禮,“你老昨晚睡的可好,心情可好?”
錢羽打量着她,“杜先生有話直說,本官雖睡的好心情好,可是事情也很多啊。”
這小子,肯定有所求。
“那學生長話短說。”杜九言道:“吳典寅吳大人,想要留在京城做知府。”
這也太直接了,錢羽愣了一下,道:“寶慶知府吳典寅?”
“大人好記性,”杜九言道:“正是他。”
錢羽道:“你這算閒事呢,還是給自己留門路?”
“算閒事,純粹是講義氣。”杜九言道:“大人,您也管管閒事吧。吳大人爲人樸實,您好好教導一番,收做門生,將來必定能成爲您的左膀右臂。”
錢羽笑了,“本官倒是想起來了,自從你來京城以後,本官和魯大人已經託你的福,擴充了很大的門庭了。”
“這個恩情您記着就行了,將來單獨還給我。現在這事兒,又是另外一樁,以後一起結算。”杜九言笑呵呵地道:“大人,您同意嗎?”
錢羽哭笑不得,“順天知府雖不是肥職,可因爲在京城,想要的人還是很多。”
“本官現在可不敢答應你,只能去幫你打聽一下,如果空着的,就打個招呼順手辦了,如果有人選了,那本官就愛莫能助了。”錢羽道。
杜九言顛顛地跟着他,“如果知府不行,您在六部給謀個差事也行啊。”
“臭小子,”錢羽道:“順着杆子就爬,一點不客氣啊。”
杜九言笑着道:“這杆是您遞給學生的,學生要是不爬,讓您光桿了,多不給面子。”
她一語雙光,惹的錢羽發笑,“你怎麼不去找魯大人,他辦這些事更容易啊。”
“魯大人太正直了,去找他做這些事我有負罪感,”杜九言說完,錢羽正要罵她,杜九言接着又道:“可您就不一樣了,您食得人間煙火,瞭解小民的辛苦和無奈,只有您才能辦人事。”
“我要去告訴魯大人,你剛纔說的這番話。”
“沒事,大人說了我自能圓過來的。”
“倒是忘記了,你有三寸不爛之舌,能把人說死。”錢羽道。
杜九言呵呵笑着。
“我等明日去問問。”錢羽道。
杜九言站着沒動,“大人,您都說了這位置很搶手,您明天去了,豈不是給了更多人機會。”
“這種事宜早不宜晚,不如現在吧。”杜九言扶着他,嬉皮笑臉的,“離的不遠,三五步就到了。”
錢羽敲了她的頭,道:“你這是綁架勒索。”
杜九言送他進了吏部,自己攏着袖子在門口等着。
半柱香的時間,錢羽從裡面出來了,臉上掛着笑,杜九言迎過去,問道:“怎麼樣?”
“行了,你回去讓吳典寅到吏部辦手續。”錢羽道:“你說的還真是有道理,本官要真的明天去,這事兒就又要多費一番周折了。”
杜九言拱着手千恩萬謝,“大人辛苦了,晚上讓吳大人請您喝酒。”
“喝酒就不用了,本官這幾天事情很多。”錢羽道:“不過,作爲回報,你是不是也應該幫幫老夫呢。”
杜九言眼皮子一跳,“大人,上次學生就幫您來着,然後就碰到一個大案子,拔出一個蘿蔔帶着一坑的泥。”
“我很想拒絕您。”杜九言道。
錢羽哈哈笑了,道:“反正你也走不了,留在京城無所事事,就只能成天管閒事。”
他說着,指着大理寺衙門,“先和我回去,我和你慢慢說。”
杜九言不情不願地跟着他去了大理寺衙門。
錢羽吩咐書吏,道:“去將枯井男屍案取來給杜先生。”
“舊……舊案?”杜九言心頭一縮。
錢羽頷首,“衙門積壓的舊案之一。當時你和燕京比試,這個案子也在你的挑選之列。”
“緣……緣分?”杜九言擦了擦汗,“大人,我覺得您對我可能有點誤會。”
錢羽看着她。
“什麼誤會?”
杜九言咳嗽了一聲,自己給自己倒茶喝了一口,語重心長地道:“大人,我只是一位在辯訟上很厲害很出衆的訟師,而已。”
“我不是名捕啊。”
“您不能將這些名捕們都查不出的案子,拿來給我辦。我查不出來,那是應該的,因爲我不是捕快,可這卻會影響我的名聲。”
“這是虧本的事!”
杜九言擺着手,在錢羽對面坐下來。
錢羽笑了,“你不是喜歡多管閒事嗎?吳典寅的知府,你不想求我活動了?”
杜九言嘴角抽了抽,“訟費加辦案費,不管案子破不破,您都得給雙份。”
“這樣就好說了。”錢羽道:“放心,費用上本官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杜九言沒說話。
“能者多勞。”錢羽道:“這幾個案子,交給你還有點希望能辦成,要是交給別人,那鐵定是沒有可能了。”
“你別生氣,就當給本官幾分薄面,行嗎?”
杜九言點頭,“既然大人您姿態擺的這麼低,那我也不好一直驕傲,勉強同意了吧。”
錢羽哈哈大笑,道:“難怪你不敢去找魯閣老,天天到本官面前來。”
這小子一會兒賣慘一會兒賣乖一會兒又耍無賴厚臉皮。
這些本事到魯閣老面前,她一樣都施展不開,只能恭恭敬敬地聽魯閣老訓斥。
所以說她聰明精明。
“本官就是你眼裡的軟柿子。”錢羽道。
杜九言搖頭,“大人,今天我是軟柿子。”
錢羽實在是喜歡聽杜九言說話,“放心,你幫我的忙,本官會記得你的好。”
“嗯,嗯。”杜九言敷衍錢羽,隨口應了。
錢羽心頭失笑,指着進門的書吏,道:“你把卷宗給杜先生。”
杜九言接過來拆開卷宗一眼過去,就開始頭疼。
但凡沒查清楚的舊案,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就是卷宗很單薄。
寥寥幾筆,看的她欲哭無淚。
“大理寺牌票,”錢羽遞給她,“你現在就是本官指定的捕快,還多給你一份,隨你給哪個朋友。”
杜九言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來。
“你要是有什麼疑問……”錢羽看着進來的書吏,“能問誰?”
書吏尷尬地道:“誰、誰也問不着,當時負責查這個案子的人已經死了。”
“死了?”杜九言驚覺地看着書吏,書吏擺着手道:“不是別的原因,是生病死的,去年初的事情,和這個案子沒有關係。”
杜九言應是了一聲,揣着卷宗道:“大人,您要不要提前支付一些差旅費?”
“取十兩銀子給杜先生,”錢羽大方爽快地道。
杜九言實在太嫌棄了,經過了六十萬兩銀票後,她對十兩銀子毫無興趣。
“聊勝於無。”杜九言拿了十兩銀子去找吳典寅,將錢羽的話說了一遍,“……大人,您現在就去吏部報道,把這件事速速落成了,免得夜長夢多,又出幺蛾子。”
“這、這真是太感謝你了。”吳典寅激動地握着杜九言的手,“你的恩情,吳某一定銘記在心。”
杜九言拱着手,“大人,您別這麼說,官場的事我也不懂。我會的也就插科打諢騙點人情而已。”
“所以,能辦成這個事,一定是錢大人認爲您是人才值得幫。”杜九言笑着道。
吳典寅笑着說不是,又道:“我留在京城,我家夫人肯定很高興。”
“待夫人上京後,一定要她親自下廚招待你們,她做菜的手藝,比外面的廚子還要好。”吳典寅道。
杜九言拱手應是,笑呵呵地道:“那就恭候夫人到京城來。”
“我先走,大人您忙着。錢大人那邊……您看着辦吧。”杜九言道:“不做官不懂行。”
吳典寅是懂的,所以點頭應是,“此事我清楚的,你放心,絕不會把事辦壞了。”
杜九言垂頭喪氣地回王府去了。
吳典寅收拾了一下,由女婿陪着去了衙門。
上午就述職的事敲定了,辦事效率之高,令他驚訝。
杜九言回去,發現大家都不在,就連跛子也跟着蔡卓如一起蔡記了。
“你們王爺又出去了?”杜九言看着謝樺,昨天桂王好像也出去辦事了。
謝樺回道:“是,王爺上午就進宮了,聖上找王爺有事。”
“嗯。”杜九言一個人坐在暖閣裡開始看卷宗,越看越頭疼,倒在炕上打了個盹兒,隱隱約約彷彿有人在盯着她,她猛然睜開眼,就看到桂王正坐在對面。
“幹什麼?”杜九言戒備地看着他,“有話好好說啊,別傷了兄弟感情。”
桂王忽然笑了起來,撲過來一把壓住她,笑嘻嘻地道:“九言,安南內戰了十幾年終於平定了。”
“然……然後?”死沉死沉的,杜九言推着他,“你和安南的新王有私情?”
桂王不懂,扭來扭去高興地道:“他們使者昨天到的京城,來求封順便求親。”
“真有私情?”杜九言一臉好奇,“安南新王男人女人。”
桂王啪嘰拍她的頭,“別胡思亂想,和我沒有關係。我就單純的高興而已。”
“畢竟我和李驍認識,算是朋友。他做了新王我替他高興。”
杜九言哦了一聲,“那、他來和你求親了?”
“說了不要胡思亂想,”桂王忍不住親了她一下,杜九言怒不可遏,“起開!”
桂王嘿嘿笑了,“昨天晚上被你擠兌回去,我徹夜未眠,研究了七十二式!”
“什……什麼七十二式?”杜九言吞了吞口水,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桂王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