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客棧外繞了一圈,過了一會兒喬一光就出城了。
驢車中,桂王盤腿坐着,略掀了簾子朝後面看了一眼。
不遠不近的,有一男一女在跟着他們的車。
“是懷王?”杜九言回憶剛纔轎子裡男子的容貌,桂王頷首低聲道:“是他。”
“他應該是看我背影懷疑我。”桂王道。
杜九言點頭,“看來,我們的速度要更快點才行。”
多少年的兄弟,就算只是看背影也是能認出來的。就如桂王雖只是餘光掃過對方,也能認出來是懷王。
“八九不離十了。”桂王看着杜九言,道:“他遣人來跟着我,而非下來確認是我。”
杜九言不解。
“我胡鬧他是瞭解的,按照以前,就算他看到我喬裝出現在這裡,正常的他必然只會懷疑我來找他打秋風鬧着玩。”
“但他沒有來確認,而是直接派人來跟着我,若非心虛,他不會這麼做。”
杜九言朝外面看了一眼,催促趕車的人,“我們出城。”她話落,又掀開簾子,就看到顧青山和韓當戴着帽子,正在不遠處,她敲了車,“停一下。”
趕車的人回頭看了她一眼,杜九言挑了眉頭,隨即道:“我們碰到朋友了。”
趕車的人應是,車停下來,顧青山和韓當一起上車。
“先出城吧。”杜九言說完,放了簾子和大家打了眼色,指了指趕車的人,“我們上當了。”
顧青山低聲道:“車外也有人跟着我們。”
“這個城市裡,每個地方都有懷王的人。”杜九言低聲道:“說不定,我們昨晚的所作所爲,都已經在他的視線中了。”
大家都沒有說話。
驢車走的不快,穿梭在街道上,不急不慢地出了西城,往城外而去。
趕車的問道:“客官,你們要去哪裡呢?”
“就在前面的路邊將我們放下來。”
越是危險的時候,大家就越要在一起。
趕車的人應了一聲,將車子停在路邊。
大家下車,車不急不慢地回城去,幾個人折道往蘇掌櫃所住的莊子方向去。
跛子和孟郊並沒有在路口等他們,杜九言道:“應該是沒有等到我們,所以提前去了。”
“那我們走快點。”顧青山道。
四個人穿梭在小徑上,最後小跑起來,四周很安靜,田地裡有附近的農人正在播種,都彎着腰說說笑笑一派和氣。
他們跑着動,迅速消失在村口的小樹林裡。
田裡的農人在他們跑進去後,忽然都停下手裡的動作,互相對望,目露殺氣。
……
城中懷王府,懷王從轎子裡下來,一邊走一邊道:“將閔先生請來。”
閔先生今年五十四歲,表字然舉,吉安人士,天化十八的舉人,其後屢試未高中,便回鄉開辦了私塾。順天六年入懷王府做了懷王的幕僚,深得懷王器重。
閔然舉穿着一件深藍色的長褂,身材不高但很清瘦,蓄着長髯兩鬢略有斑白,他膝下原有兩子,但十年前他次子不幸病逝,沒過兩年妻子也離世而去,如今只有一個長子,但因和他關係並不親近,成親後便帶着妻兒離開了吉安,如今下落不明。
閔然舉不急不慢地到了書房,隨手關了門,“王爺尋老夫,有何事吩咐?”
“我看到墨兮了。”懷王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解釋,“我看到桂王了,先生,您說怎麼辦?”
桂王雖戴着麪皮,可那是他兄弟,莫說這麼近看到他背影,就算是遠遠掃一眼,他也能認出來。
更何況,就他那個頭,也沒有幾個人能及得上。
所以,他很肯定那是桂王。
閔然舉擰了眉頭,“果然是桂王來了?”
“那……那昨天在明月坊外鬼祟打探,夜裡跟蹤離開客人的人,就是桂王的人了。”
懷王頷首,“是。今日我出門便聽說劉官人昨晚摔了一跤,如今還在家裡養傷。”
“哪是養傷,”閔然舉道:“怕是被人脅迫逼問,打傷了。”
“如此說來,前些日子王爺您派出去跟蹤的人失手了,讓那幾個進京送茶葉的商販告到了桂王面前,所以他就立刻到吉安來了。”
懷王頷首,“我和先生您想的一樣,可問題是現在怎麼辦。”
“他肯定是奉命來的,要是查到我怎麼辦?”
閔然舉道:“王爺莫慌。事情到了這一步,您就算是擔心害怕也無濟於事。”
懷王焦慮地來回在房裡走動,又停下來看着閔然舉,“那怎麼辦?”
“一不做二不休,”閔然舉道:“甕中捉鱉,將桂王一行人拿下。”
懷王愣了一下,看着閔然舉。
“王爺您可想過,您這幾年做的事情,一旦讓桂王查到,他會怎麼樣?”閔然舉道:“他殺您的時候,可不會露出想您這樣驚愕的表情。”
懷王絞着手,非常的煩躁,“這、這、這要怎麼捉?”
“如果老夫沒有料錯,他們現在必然在蘇家莊找蘇掌櫃。”閔然舉道:“他要想查辦明月坊,拿到證據並給您定罪,蘇掌櫃現在是他們唯一能下手的對象。”
“就在蘇家莊,將他們所有人射殺。”又道:“老夫今早就已經吩咐下去,讓所有人提防,現在射殺他們,輕而易舉。”
懷王目光閃爍,打了幾個哈欠,閔然舉道:“王爺您累了,此事就交由老夫去辦吧。”
“行吧,”懷王的心裡像是被貓抓一樣難受,他已經沒辦法再思考了,拍桌喊道:“將本王的藥拿來。”
小廝將他的藥送來,桂王吞了一顆,用水吞了,靠在椅子上腦子清醒了一點,交代道:“先生,殺了桂王以後呢?”
“送去九江吧。”懷王道:“二哥一直等着看我的好戲,我不能一個人唱,拉着他一起纔夠兄弟之情。”
九江毗鄰徽州,無論哪一方面都要比他這裡好。這麼多年大家一直拿他和九江王比較。
以前他們兄弟關係還不錯,這幾年九江王處處拿兄長架子管着他。
都是王爺,他纔不會怕他。
閔然舉笑着道:“王爺言之有理,就將人送去九江。”低聲道:“到時候讓朝廷找九江王的清算。”
懷王閉上眼睛笑了一下,道:“先生拿着本王的手牌,去辦吧。”
“將人都帶去,只能成功絕不能失敗。”
閔然舉應是,去了懷王的手牌帶着人走了。
懷王浮腫的眼簾動了動,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
跛子和孟郊等了一會兒,並沒有等到杜九言和桂王來。跛子道:“應該遇到事情了。孟都督,我們先將將蘇掌櫃控制起來。”
“好。”
跛子依照昨晚那人招供的路線,直奔蘇家莊。
在村子的最中間,就是蘇掌櫃的房子,二人在院子外的林子停下來。院子門開着的,有兩個婆子進進出出的做事,在東邊的臥室窗戶上,能看到正在寫字男子,年紀約莫四十幾歲,穿着打扮都很樸素。
孟郊問道:“能確定此人就是蘇掌櫃嗎?”
“沒有見到人,但看年紀應該是了。”跛子道
“走!”跛子握緊手裡的劍,正要動身,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兩人隱匿觀察,就看到桂王和杜九言四個人衝這邊跑過來,他道:“九言。”
六個人碰頭,杜九言道:“我們被人發現了。”她迅速剛纔的事說了一遍,“來的時候,村口許多農人在做事,那些人雖穿着樸素,但巧合的是所有人都很年輕。”
“如果我沒有猜測,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懷王養在城外兵馬的一部分。”
“這整個村子都不簡單。”
大家對視一眼,桂王道:“不猶豫,先動手。”
“要是蘇掌櫃是假的呢?”孟郊問道。
桂王道:“不管他是蘇掌櫃還是一頭豬,想將人抓了再說。”
他說着,環顧四周,“如果他們果然張着網在等我們,那我們現在就已經在網裡了。”
至於最後誰的網更周全,那只有比過才知道。
“兄弟們,”杜九言揮着自己的匕首,“衝!”
大家都笑了起來。
蘇家的院子的門開着,他們進去很容易,兩個婆子被突然衝進來的六個人嚇的要喊,不等聲音出喉嚨,跛子已用劍鞘一個個拍暈了。
“什麼人?”蘇掌櫃朝外探頭大喝一聲,又反應過來,迅速去關房門。
桂王抄起牆角的鐵鍬,砰地一聲砸在窗戶上。
窗戶不過是木頭的,扇葉能前後活動通風,被他一拍頓時脫落下來。
鐵鍬點地,桂王已經進了房了。
蘇掌櫃還沒將門推上,桂王的劍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們死定了。”蘇掌櫃沒有求饒,反而哈哈笑了起來,“閔先生早就知道你們要來,所以整個蘇家莊都是我們的人。”
“聽!”蘇掌櫃道:“腳步聲。你們今天插翅難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