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言將訴狀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問跛子道:“派人去追談氏了嗎?”
“去了。”跛子道:“她走了兩個時辰,如果沒有意外,能追回來。”
所謂意外,當然是被人滅口。
“你當時查的時候,沒有查到莊應是袁義的好友?”
“沒有。”跛子道:“當時查的時候,沒有任何跡象表明,莊應和袁義認識。”
這就奇怪了,杜九言和吳典寅道:“大人,先將告的人抓起來打一頓板子吧。”
“什麼事都沒辦就打一頓板子,對保障堂來說,可能會壞名聲。”吳典寅道:“你確定要打嗎?”
杜九言道:“民告官,不是先打三十板再問話的嘛。保障堂好歹也是半官半民,折算一下,十五板子好了。”
吳典寅失笑,和跛子道:“那你吩咐人將莊應帶前堂去打十五板子。”
“是。”跛子應是去了,杜九言道:“大人,我也去看看熱鬧,這官司他要是告的話,三尺堂肯定要做訟師的,所以我參與一下不算違規。”
吳典寅道:“你儘管去吧,有事我擔着。”
杜九言去了前堂,穿着灰撲撲的褂子蓬頭垢面的莊應,正被兩個差役摁着頭和腳在凳子上,屁股上噼裡啪啦地落着板子,他哭爹喊娘地道着冤枉。
等打完,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氣,號喪一樣地道:“我要告你們,你們就是被杜九言那小娘們糊弄了,看她是桂王妃,所以不敢弄保障堂。”
“可保障堂那是個什麼玩意,一羣老孃們幫着老孃們整自己男人。”
“這天下都要亂了。”
“我呸!”
他正說着,屁股突然被人踹了一腳,他被打的破皮流血了,現在一踹,那是鑽心鑽腦的疼,“哎呀,哪個狗雜種……”
又被踢了一腳,他疼的嗷嗷哭,一擡頭就看到了個女人的臉,頓時被驚的一愣,喊道:“杜、杜九言?”
“嘴巴放乾淨點,不然我再踹你兩腳。”
莊應捂着屁股艱難地起來,戒備地看着杜九言,“你、你想幹什麼?”
“你和袁義認識?”
“認識,我和他有過一面之緣。”莊應道。
“一面之緣就替他打官司,你很義氣啊。”
“我、我就是這麼義氣。”
“謀害?這麼說你認爲袁義是被人殺害的,你有證據?”
“我、我現在不和你說,我請訟師了,咱們公堂見。”莊應道。
杜九言眯了眯眼睛,看着他,“你可知道,如果是誣告,你會擔什麼責任?”
“不會,我沒有誣告。”莊應道:“你們保障堂的人,就等着關門吃牢飯吧。”
他說着,轉身就要走,柴太太七個人帶着徐氏正好進來,柴太太指着莊應就罵道:“你居然告我們合謀害人,你有什麼證據。袁義自己的媳婦都沒有說話,你哪個縫裡跳出來的。”
“算什麼東西,自己打媳婦沒本事,還上跳下躥的,生怕別人不知道。”
莊應很害怕保障堂的幾位太太,就一瘸一拐地躲着她們,“臭、臭娘們,咱們走着瞧!”又指着徐氏,“跟着她們廝混,我讓你後悔生出來。”
說着,想要走。
徐氏道:“莊應你不要胡鬧,柴太太她們都是好人,你這樣是要遭雷劈的。”
馬太太將門攔住了,看着杜九言,“杜先生,再打她一頓?”
“讓他走。”杜九言道:“他不過是別人手裡的刀,握刀的人才是關鍵。”
馬太太啐了一口,衝着莊應道:“滾!”
莊應跟老鼠似的逃走了。
“這是有人看保障堂不順眼,故意給我們下絆子?”柴太太道:“杜先生,不如先將這個人找出來,咱們打上門去。”
杜九言道:“打解決不了問題,莊應說他請訟師了。”
“可見,他不是無的放矢。”
柴太太嚇了一跳,馬太太道:“您的意思是,他告的是真的?”
“不用害怕,不管怎麼樣,保障堂是不會散的,我也不會讓你們有事的。”杜九言道:“先查清來龍去脈再說。”
柴太太道:“查、查指使的人?”
“查袁義的死。”杜九言看向跛子,“這次,我們很有可能被人騙了。”
跛子看着她,凝眉道:“你是說談氏?”
杜九言沒說話,轉頭看向徐氏,“那天晚上,談氏在進了保障堂後,什麼時辰休息的,後半夜你可聽到了什麼動靜?”
“沒有。”徐氏道:“我到生地方睡覺淺,一點動靜我就醒了。”
“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徐氏道。
杜九言頷首,她對袁義的死一直存着疑慮,但沒有任何他殺的跡象,她就沒有再追究。
如果袁義是真的被謀害,那麼就是她的疏漏了。
人在現場,卻任何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
“等將談氏抓到再說。”跛子道:“畢竟,刁大定奪的死因是心脈堵塞。”
“先去袁義家裡再走一趟,看看有沒有遺漏什麼。”杜九言和柴太太道:“你去和刁大說一聲,把事情經過告訴他,想一想袁義的死因,如果是謀害,還有什麼可能性。”
“是。”柴太太應是,先讓保障堂的幾位太太回去,她則去找刁大。
杜九言和跛子去袁義家,出府衙門的時候,桂王和寧王的馬車正好路過,車停下來桂王露了個臉問道:“出事了?”
“袁義的事,”她將莊應告狀的事說了一遍,桂王眯了眯眼睛,“如果是被殺,那兇手就只有可能是談氏?”
杜九言不確定地道:“我先去他家看看。”
“你先去,我稍後就來。”他說完,車門另外一邊擠出來一個肥嘟嘟的臉,像是一張畫在白麪饅頭上、本來很漂亮但是卻被髮泡的臉,衝着她撐開眼睛,笑盈盈地道:“弟妹,好久不見!”
“寧王爺!”杜九言拱手,“聽聞您來京城,得空去府中坐坐。”
寧王道:“這不,現在就打算去的。你這是準備去查辦案件?”
“是啊,出了個案子,我要走一趟現場。”杜九言含笑道,“寧王爺不如先去王府,待我們辦完事,再回去陪您喝幾盅。”
寧王拱手道:“好,好,在王府等你們回來。”
桂王就不高興地看他一眼,放了簾子馬車先走,杜九言和跛子去了進榜衚衕。
袁義和談氏住的宅子是賃的,房子還有三四月到期,所以就算談氏走了,東家也沒有來收房子。不過,到是來鬧了一通,畢竟房賃出去,誰也不想屋裡死人。
“宋吉藝昨晚回去了嗎,我一早出來還沒見到她。”杜九言看着跛子開鎖,跛子回道:“人捆着帶回去了。”
杜九言點頭,跛子已經開了門。
院子裡沒有收拾,保持着案發時的樣子,杜九言直接進了臥室,她從房間到臥室,走出來站在巷子口,“當時談氏跑出來的時候,是往左邊跑的,但實際上,往右邊走離外面的東三街更近點。”
“她沒有拍鄰居家的門求救,而是一個人在巷子裡奔走。”
杜九言喃喃說着,現在再回想,就覺得疑點不止存留的那一點。
“你的意思是,你和王爺要來這裡,談氏一早就知道,故意往這邊跑,吸引你們注意力?”跛子道。
杜九言搖頭,“我和王爺要來這裡的事,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就算談氏有預謀,也不可能料得到。”
“而且,她當時認出來是我們時,驚訝不是假的。”
跛子道:“那她往這邊跑,是什麼意思?”
杜九言朝遠處看去,揚眉道:“穿過這邊的兩條巷子,就是申道儒他們住的地方了。”
談氏是衝着申道儒他們去的。
“等回去審一審宋吉昌就知道了。”跛子道。
杜九言站在院子裡,回憶當時看到的院子裡的景象。她將袁義扶進來的時候,搖椅是擺在門邊的,堂屋裡點着燈,臥室的門是開着的,燈也亮的,她凝眉看向跛子,“你去查問僱主的時候,他可說了和袁義喝酒是何時散席的?”
“戌時初,從他家到這裡走回來半個時辰。”跛子道。
“那時候還沒有宵禁,可問過有人看到過他?”
跛子搖頭。
他們因爲確認是突然猝死,所以在查證的時候,就沒有那麼的認真細緻。
“現在查,來得及!”
“我去查。”兩個人說着走了出去,跛子帶着人去查袁義當晚回來時的路線,以及袁義找的哪位大夫看病,杜九言則去見袁義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