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城,杜九言隔着車問陳朗,“先生,您還好嗎?”
“我挺好的。”陳朗淡淡地道,“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
杜九言嗯了一聲,回道:“馬車直接進王府,您下車後可以一直留在王府,等您準備好出來走動的時候,再走動。”
“我也是這麼打算的。”陳朗應了。
馬車徐徐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每到年底,街上的行人會少許多,車馬很順利地進了王府,陳朗將小蘿蔔抱給跛子,他從車上下來。
“王妃,您可算回來了。”謝樺笑着迎着上來,又看到小蘿蔔,“小公子這是生病了嗎,要不要請太醫來?”
杜九言頷首,“有點發燒了,勞駕你請個太醫來。”
謝樺忙回頭吩咐了小內侍去請太醫,又擔憂地看着小蘿蔔,“這小臉紅撲撲的,燒的可不輕啊。”
“快抱進去,要不然吹着涼風了,病情會加重。”謝樺道。
院子裡,樂曉妍和王蕊幾個人都迎了出來,樂曉妍還沒來得及回去,見着錢道安臉一紅,和大家行了禮,就緊張地跟着跛子一起,去照顧小蘿蔔。
謝樺一一問過好,視線一頓落在陳朗身上,愣了一下,“這位先生是……”
“陳先生。”杜九言給謝樺介紹,“這一次從邵陽來,要在京城過年。”
謝樺忙行禮,打量着陳朗。
陳朗沒有包着臉,在王府裡面他要還需要包着臉就太辛苦了,更何況,這裡的人都是桂王的人,他也放心。
“啊……”謝樺道,“您是陳大人,陳懷安陳大人吧。”
“您沒有死?”謝樺一臉驚訝,“這、這……”
他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說清楚自己的感受。畢竟陳朗失蹤十多年了,音訊全無,所有人都以爲他死了。
沒有想到,今天居然出現在這裡。
不過,這臉上的疤讓他楞了一下,當年的陳朗可是有名的既俊俏又有才氣的青年才俊。
“多年不見,公公可好?”陳朗無奈,回禮問道。
確認了真的是陳懷安,謝樺更加的感慨,笑着道:“雜家沒什麼好不好的,一直都是這樣。倒是陳大人,真是讓雜家驚了一跳呢。”
“大人這幾年一直在京城,還是在邵陽?都和王妃在一起嗎?”謝樺說完又想起來,陳朗失蹤的念頭比杜九言失蹤的時間要長。
陳朗回道:“走了不少的地方,最後在邵陽安定下來。”
“還真的認識啊,”杜九言笑着和謝樺道,“先生有些難言之隱,他回來的事,還請公公暫時保密。”
謝樺明白,當年先帝去世,新帝登基,作爲曾經的太子的先生之一,定然是要得到重用的,若不然也沒有翰林院是內閣儲備之說了。可是誰沒有想到,陳懷安卻失蹤了。
這其中一定是難言之隱,不得對外人道之處,否則,他也不可能隱姓埋名遠走他鄉。
“一定,一定。”謝樺道,“奴婢斷不會說出去的。”
杜九言頷首,陪着陳朗一起往內院去,她接着問道:“太后娘娘近日可好,你去過宮裡嗎?”
“奴婢去過一次,不過沒進坤寧宮。倒是錢嬤嬤隔着門說了幾句話,太后娘娘應該還好。”謝樺道。
杜九言放了心,她還真怕太后氣壞了身體,“王爺呢,怎麼沒看到王爺?”
“您一走,王爺就去九江王府住了。”謝樺道,“估摸着還不知道你們今天就回來。”
原來住到九江王府去了,杜九言準備一會兒直接去九江王府找他去。
“你幫先生安排個住處吧,要是沒有合適的院子,就先住在宋吉藝的院子裡。”杜九言道,“房間收拾出來。”
謝樺道:“有院子的,不過可能要勞駕先生住在外院了。”
“那就外院。”陳朗笑着道,“我先去看小蘿蔔,等太醫來看過再說。”
謝樺就道:“那雜家先吩咐人給先生收拾房間。”他說着,折道去吩咐事情。
陳朗去了主院的暖閣。
大家都在看小蘿蔔,杜九言就先回房裡,她要將另外一枚戒子找出來。
剛過院子,忽然就看到一個蒙面的男人,從房間裡出來,她一怔對方也是一愣,隨即她喊道:“蟊賊?大白天的膽子不小啊。”
她說着,抄起院牆邊的門栓就衝了上去。
於此同時,跛子也聽到動靜,從正院跳了過來。
“白天來王府偷東西!”杜九言抄起門栓,揮了過去,對方腳尖點地,拔起而起衝向屋頂,她門栓落空隨即頭面一轉點在地上,人已借力順勢蹬在圍牆,跳上了屋頂。
對方似乎很詫異她的身手居然這麼靈活,在屋頂愣了一下,就這一下,杜九言的已乘勢而上,門栓打在他腿上。
他疼的膝蓋一抖,忍着痛轉身就跑,不等擡腳,已被人揪住衣領,從屋頂丟了下去。
砰地一聲,砸在了地上,摔得七葷八素倒在了地上。
“沒事吧?”跛子拉住杜九言,凝眉打量她,杜九言搖頭,道,“我沒事,先去看看是誰,大白天居然來我房裡偷東西。”
兩個人跳下來,對方倒在地上,似乎是傷着腰了,瞪着眼睛戒備地看着他們。
跛子上前拆開面罩。
“長安!”杜九言驚訝地道,“你、幫申道儒來偷扇子?”
長安抿着脣,道:“我是來偷東西,但和申先生無關。”
“申道儒還沒死?”杜九言問道。
長安怒道:“先生身體硬朗,你說這種話簡直卑鄙。”
“他就這麼想要扇子嗎?”杜九言蹲下來看着長安,“他人在哪裡,還住在原來的院子裡嗎?”
長安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要殺要剮隨便。”
“你是他隨從,你偷東西衙門第一個要問的就是他,你不告訴我的,我也能立刻知道。”杜九言問道,“他人在哪裡,我今天很有興致,準備帶着扇子去會會他。”
長安打量着她,問道:“你願意將扇子讓給先生?”
“扇子我用過了,對於我來說除了具備紀念意義,其他的已經沒有了。”杜九言問道,“我現在比較好奇申道儒要它做什麼,讓給理由合適,我願意贈給他。”
“不過,這把扇子能用兩次嗎?”
長安道:“扇子是先生的執念,只要得到了扇子,他達成了對故人的承諾,就可以了。”
“求求你杜先生。”長安摔着腰了,紅着眼睛道,“求你將扇子讓給先生,我願意把這條命給你。”
杜九言撇嘴,道:“我要你的命做什麼,又不能吃不能喝的。”話落,她看向跛子,“先將人捆了,等太醫來了確定小蘿蔔沒事,我們去看申道儒?”
“太醫來了。”跛子聽力好,“我在這裡,你去看看。”
杜九言頷首,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和跛子道:“太醫說就是寒邪入侵,開了藥還給他紮了兩針,說好好休息暖着點,兩三天就能好。”
“那就好。”跛子將長安翻過來,摸了他的腰輕輕一摁。腰雖還疼但長安已經能動了,他強撐着起來,問道,“先生身體不好,你們……你們如果真的要去,求你們不要刺激先生。”
“士可殺不可辱,先生已經輸了,你們要是再趕盡殺絕,就太不仁義了。”長安道。
杜九言頷首,回房取了扇子,“走吧。”
長安不確定地看着她。
“走啊。”杜九言指了指外面,“要我揹着你?”
長安擺着手,“不、不用,我能走。”
三個人從王府的角門出去,繞着巷子去了申道儒住的院子。
果然還是早前在袁義家不遠的地方。
院子不大,收拾的還算乾淨,但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長安推開臥室的門,喊道:“先生。”
“回來了。”申道儒躺在牀上,藥碗放在牀頭,“你幹什麼去了,受傷了?”
他說完,杜九言和跛子進來,他一愣頓時變了面色,喝道:“杜九言!”
“你來幹什麼?”
杜九言打量着申道儒,以前的他年紀雖也很大,但道貌岸然氣質舒朗,現在的他頭髮花白,神色憔悴,就是一位日落西山的失意老者,病態又頹廢。
“長安去王府偷扇子,正好被我撞見了。”杜九言和跛子自己端了凳子坐下來,“他運氣實在不好,前些天我不在家他不去,今日我回來了,他偏偏去了。”
長安低聲道:“前幾天不去,是因爲王府有韓當幾個人輪流值守,今日去,是因爲……他們今天都出門了。”
“原來如此。”杜九言還不知道,韓當三個人都出去了,“那還是你運氣不好啊。”
長安垂着頭不說話。
“你來興師問罪?”申道儒不想讓自己在杜九言面前太狼狽,就強撐着坐起來,盯着杜九言道,“他偷扇子是我指使的,你要追責就衝我來吧。”
“落魄後,你反而有擔當了啊。”杜九言稀奇地道。
申道儒哼了一聲。
杜九言抖開扇子在手裡搖着,含笑道:“這把扇子對於現在的我的來說,只有收藏和紀念的價值。”
“申先生你要是這麼想要,其實我也不是不給。”
申道儒目光微亮,又戒備地看着她,問道:“你有條件?”
“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你要這扇子,目的是什麼?”